我信你個鬼！

雷恩被眼前的大黑熊嚇了一跳，接連后退幾步，拉開距離。

那只大黑熊看出他的警惕，趕忙安撫道：“別害怕我的朋友，這是我的載體，因為我喜歡熊。”

“我叫約翰·哥倫布，怎么稱呼？”

他伸出熊掌，慢慢靠近，試圖跟雷恩握手，雷恩不予理睬，“你不妨先跟我闡述一下你的教義，再詢問我的名字。”

“當然當然！我的朋友！”大黑熊興高采烈，正要滔滔不絕的講述，卻被雷恩直接打斷，“但我不想聽，再見！”

跟我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談牛鬼蛇神？我要真愿意聽那才是對我的信仰不夠虔誠！

大黑熊約翰被雷恩噎的難受，愣了片刻見他走遠，依然鍥而不舍的追了上去，“朋友，神明指引我來到你的身邊，這自有祂的道理……”

“神明？”雷恩猛然驚醒，這已經不是上輩子飄滿紅旗的世界了，按照克里特的記憶描述，這個世界的確存在神明。

見雷恩來了興趣，大黑熊嘿嘿一笑，“是的朋友，神明不愿讓你再蒙受苦難，所以特地指引我來帶你步入祂的天國……”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約翰的熊眼充滿智慧，“當然！”

雷恩暗自心驚，卻聽大黑熊理直氣壯的說，“不知道！”

“這不重要朋友，你知道‘夢境’嗎？”

雷恩點了點頭，這又是這個世界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存在之一，由神明與人類共同建造，讓全人類都能在睡夢中抵達的虛擬世界——烏托邦。

據說神明之所以不顯于世，正是因為為人類編織了這個“過分美好的謊言”而深陷其中。

“神明即將復蘇，祂將為現實世界帶來夢境般的美好！”約翰虔誠的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整個世界。

“所以呢？”雷恩饒有興趣的問，就在這時，他突然察覺頭頂上風壓劇增，一道呼嘯聲響迎頭而來。

他抬起頭，卻發現大黑熊約翰龐大的身軀蓋過了他的視線，砰的一聲，一輛失靈的浮空車直挺挺的砸在他的載體上。

約翰紋絲不動，原本擁抱整個世界的手臂變成了擁抱雷恩一個人，夾在臂彎的書本噗通落在地上，約翰撿起來從中抽出一張繪有動態圖案的紙張，遞給雷恩，“神明，會與你在夢中相遇。”

“祂與你同在。”

大黑熊一把掀開砸在身上的浮空車，悠然離去，就像個路過的假面騎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雷恩楞楞的目送大黑熊消失在視野中，“這哥們……還挺帥。”

“就是吸納教徒的方式實在有點硬核。”他盯著眼前扭曲的浮空車，感到一陣被謀殺未遂的后怕。

這絕不是巧合！會是這個約翰·哥倫布刻意安排的把戲嗎？

雷恩不再多想，貼著周圍房屋墻邊行走，順帶端詳約翰給他的那一頁紙張。

這張奇怪的動態圖雷恩看不懂，畫面很抽象，色彩很豐富，但聽大黑熊約翰·哥倫布的神棍發言，還是讓人有點不明覺厲，于是雷恩把紙塞進口袋里，想著待會見到阿杰莉娜聽聽她的看法。

阿杰莉娜全名阿杰莉娜·列奧帕杰羅，她是克里特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

但兩人并非雙向奔赴的友情，克里特對于她猶如孩童對母親的眷戀；可能是職業因素使然，身為醫生的阿杰莉娜，曾多次將克里特從垂死邊緣拯救回來。

而阿杰莉娜對克里特的感情，很復雜，一個搞不死的實驗對象？

………………

阿杰莉娜的醫院位于維爾特大街凱德廣場的正西側。

雷恩來到這里時正值黃昏，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喜歡觀察別人，從而進行細節上的模仿。

這是雷恩潛伏邊境臥底黑幫時遺留下的好習慣，這項好習慣能幫助他迅速融入周圍環境，不至于在細枝末節上露怯遭人懷疑。

“這個世界的人似乎疏離感很重，很難見到三五成群，哪怕相互認識的人之間也保持著一定距離，甚至戒備？”

“唔，大概因為這里的治安不好吧？”

雷恩胡亂猜想，路過凱德廣場中央那尊被肆意涂鴉的紐曼頓締造者雕像，徑直走進一家販賣煙草的門店。

“嘿，雷恩，好久不見！”原本無精打采，依靠在柜臺旁發呆的仿生人羅杰看到雷恩進來一下子有了精神。

自從聯邦通過《仿生人人權法案》后，被賦予人權的仿生人再也不用遭受制造者或擁有者的制約，可以自由就業，享有人類所擁有的權利。

但羅杰卻是其中個例，盡管他早已誕生靈智，擁有人類的情感與思想，但他依舊屬于阿杰莉娜個人所有，不過這純屬羅杰自愿。

“是來找主人的嗎？還是來找我，雷恩，我真的好想你！你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吧？我算算，嗯！居然離我們上次分開，已經過了103個小時27分鐘32秒！真是一段難熬的時光……哈哈哈騙你的，對于我們仿生人來說，時間沒有意義，只在于我們的能源啥時候用光，但你知道我們隨時可以補充能源，你想不想知道我們補充能源的方式？你絕對想知道！對！插頭在屁股上哈哈哈……”

雷恩遵循著記憶里克里特的對待方式，默默傾聽仿生人羅杰滔滔不絕的自說自話。

他其實挺喜歡這個樂觀且有些話癆，以年青人形象示人的仿生人。

畢竟這個世界的仿生人人群在社會上的處境并不美妙，盡管法律認可了他們作為“人”的權利，但在曾經的制造者人類眼里，他們還被劃分為“工具”“奴仆”一列。

再加上《仿生人人權法案》最重要的那一條，仿生人不得優先攻擊人類，更是把這些“翻身農奴把歌唱”的仿生人人群孤立在弱勢的一方。

所以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依舊保持開朗的性格，實屬不易。

“啊！雷恩，你真是一位熱心的聽眾，就是有點沉默寡言，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沒錯！我擅長讀心術，這聽起來有點可怕？但是真的！我能真切感受到你想見我家主人的熱切！去吧，美人誰不喜歡呢？我也喜歡，這就是我選擇留在主人身邊的原因！”

雷恩微微一笑，“那你還跟我說這么多廢話浪費我的時間？”

羅杰睜大眼睛，“廢話？不不不！這是肺腑之言！好吧，我沒有那種器官……聽著雷恩，我很明白你此時對于美人的極度渴求，但請你讓我把話說完。這有點難以啟齒，但你知道，我是戰斗型仿生人，生來就是應該為保護人類而戰的，可阿杰……主人她，居然讓我在這看大門！！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否認主人她英明的決定，我只是覺得，主人對我實在過度保護，這完全沒有必要！我早就準備好了為主人犧牲自己，哪怕讓我去出生入死我也沒有怨言……”

“所以雷恩，帶我走吧，帶我跟你一起去冒險，我絕對是你最可靠的幫手，這是真的！我知道你跟主人的關系很好，雖然僅限于友情，但你說的話，她一定會聽，幫我，雷恩，幫我跟主人說幾句好話！”

他眨著無辜的眼睛，像條求收養的小狗，這實在讓雷恩難以拒絕，他微微頷首，“好吧，我盡量，但你別抱太大信心……”

話音剛落，羅杰啪的一下立正，“是的長官，等候您的命令長官！”

雷恩感覺自己好像惹了個大麻煩，他揉了揉眉心，沿著門店內側的樓梯走進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間極大，光線充足，數不清的床位上躺滿了等待義體改裝和器官移植的人。

這里的醫生大多與雷恩熟識，見他行色匆匆，淺淺打個招呼后，就目送他徑直走向獨屬于院長的辦公室。

“阿杰莉娜，我有麻煩了。”

雷恩推開門，見到那位在克里特記憶里占據很大一部分比重的美人。

阿杰莉娜此刻站在一臺儀器旁，操縱著機械手臂，修復一位病人的視覺神經，聽到羅恩莽撞的闖進來，她皺了皺精致的眉頭，從玻璃隔絕的手術室內走了出來。

“什么事？”她聲音不含感情，一雙深邃的碧藍眼眸投過來的視線也是冷冰冰的。

雷恩迫不及待的把口袋里的那兩根針管遞給阿杰莉娜，并詳細告知她方才發生的事情。

阿杰莉娜端詳那兩根針管幾秒，然后隨意的放在一側桌面，她微抬下頜，伸手捋了捋額前深藍色的頭發，在燈光的照耀下，戴著細框眼鏡的她被反光遮住了眼眸，“你注射了這管加強針？”

“沒有什么副作用，但很疼，另外我好像遺忘了一些事情，甚至連什么時候打了這根加強針都忘記了，不知道是不是另外那一根針的緣故。”雷恩遵循記憶如實說道，他要向阿杰莉娜表達出完全的信任，這才符合克里特的人設。

阿杰莉娜推了推細框眼鏡，難得贊嘆一句，“你的命真的很硬，這是一支提供給C級超凡者使用的加強針，哪怕是他們用了也會或多或少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身為普通人的你居然沒事？”

克里特的命要是不夠硬，在你手上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雷恩忍不住腹誹。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雷恩，我會幫你檢測另一支藥劑，并且盡快調制可以中和的血清，嗯，免費。”

雷恩聽到免費渾身止不住一顫，眼前這個冰美人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向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躺下吧，睡一覺，醒來的時候，你會跟以前一樣。”

希望醒來的時候不要聽你說一句，“你醒啦，恭喜你已經變成女孩子啦！”

雷恩乖巧的躺在一旁的病床上，看著阿杰莉娜戴上手套，擠出針管里的空氣，彈了彈，“催眠針，睡個好覺吧。”

“嘶……呼……”

熟悉的靜脈注射，雷恩深呼吸一口，意識逐漸削薄，視線飄忽，阿杰莉娜穿白大褂的身影緩緩消散。

………………

“雷恩~快醒醒，上學要遲到了喲~”

“安安，別吵，讓我再睡會~”

“雷恩，你作業為什么又不寫！”

“反正不是有你嘛~”

“雷恩，我們已經是高中生了，可以談戀愛了吧？！”

“叔叔會不會打斷我的狗腿？”

“雷恩！我考上師大了！但，我們離得好遠……”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不許喜歡別的女生！不許抽煙！不許喝酒！不許耍流氓！”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煩。”

“雷恩，我的朋友圈跟你一張合影都沒有……”

“對不起，安安。”

“雷恩，不許說對不起！我其實早就不想當老師了，那些小屁孩太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