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綻放在現(xiàn)實與虛無之巔的高嶺之花。

是墜入深海底層，可隨手撈取的明珠。

莫陸離帶著江穗白在各個記憶狹間穿躲翩飛，順著錨定的繩索，下潛。

靈威鋪面而來，江穗白人臉似紙，而莫陸離恍若未見，雙手更替抓握下一條記憶錨索。

有過上次的基礎，莫陸離可以穿梭到莊掩抑印象最深的記憶群中。

“慢……點……啊————”

江穗白哽咽嘶吼，奈何莫陸離壓根不聽。

體內(nèi)靈威翻滾，江穗白感覺渾身血液都倒?jié)L入口腔，隨時都要噴出來。

莫陸離橫越一大層記憶。

江穗白發(fā)覺壓力小了一些，方松了一口氣，去看莫陸離——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江穗白險些被嚇死。

莫陸離手里已經(jīng)沒有錨索。

“我……靠！”

江穗白震驚。

莫陸離懶得理他，另一只空手上光影交疊，扭擠出一條光錨。

“給我閉嘴！”莫陸離怒吼一聲，腰身后灣，肩背同使力，拋出光錨！

光錨甩出，尖銳的錨尖直朝一塊巨大的記憶碎片轟去，在這片記憶海洋中掀起巨大的靈威波浪。

“轟隆轟隆……”

途中，錨索不慎把一小顆記憶石塊震成齏粉。

莫陸離不忍再看，他方才失神，險些錯手再多毀掉一些記憶。

“咔咔……”

身后傳來巨大的振動力，從錨索傳入手臂，再由手臂傳進全身，震的身為靈者的莫陸離險些吐血。

錨尖深入記憶，莫陸離使勁狠拉——緊接著，本已錯過的巨大記憶片段傳來巨大的反拉力，逆著記憶洪流，將二人拉入其中。

……

……

“啊啊！！！要撞上了！”

耳畔傳來刺耳的喊叫聲，二人正從二三百米高的大地上做自由落體運動！

“閉嘴！”莫陸離被氣死了，在離地三四十米的時候雙眼緊鎖路邊的一片玻璃窗——

“咔咔……”

“咔！”

玻璃窗破碎，二人從玻璃碎片中跌出，在石路上連滾好幾圈才聽了下來。

“咳咳咳咳，安全……降落！”江穗白躺在地上，對湛藍的天空舉了個大拇指。

莫陸離咳嗽著起身，惡狠狠的瞪了江穗白一眼：“我求你告訴我，江穗白，你在學校里難道只學到心態(tài)教育嗎？”

“也不全然。”江穗白搖頭，“但……太刺激了老板，我忍不住。這是對老板能力的不自信，我反思……”

莫陸離深吸兩口氣，壓下把這個人踢出記憶的沖動。

“好了好了，讓我們看看，這段記憶……嗯……好，目前來看，這段記憶……”江穗白掙扎著起身，熟練的查看記憶信息，當看到記憶信息上的數(shù)據(jù)后，他茫然了，“沒……呃，有問題？”

記憶信息上顯示，這段記憶世界的靈威波動與靈界淺層極為相似。

“他的記憶空間有向?qū)嵸|(zhì)化發(fā)展的趨勢啊。”

江穗白感嘆。

“所以說很危……”莫陸離還沒說完，渾身上下血液便開始倒涌……全身發(fā)熱滾燙，汗毛倒豎！

莫陸離臉色驟變，手搭在江穗白肩膀上，雙眼金色攀上瞳孔，攝收靈威。

江穗白反應比莫陸離慢半拍，但不知何時從手里摸出一根發(fā)絲。

“靠！”

“轟！”

光影交疊，莫陸離與江穗白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一塊數(shù)噸重的巨石猛砸在地，將石板砸的四分五裂。

塵土飛揚，莫陸離與江穗白從一家服裝店的試衣鏡里滾了出來，身上掛滿玻璃碴子，傷口沽沽流血。

還沒站起身，江穗白雙手鋤地，倆腳狂蹬就向外跑，嘴里一直罵著什么。

方才拿手里的百元大鈔，換來了襲擊者不知什么部位的一根發(fā)絲。

太虧了。

還沒滾出服裝店，服裝店的支撐柱轟隆轟隆作響……

“我……”江穗白手撐在地一個滾躍，一柄消防錘在手，順勢朝透明玻璃門橫砸。

玻璃門被橫砸出一塊缺口，江穗白蜷縮四肢并抱腹作球，撞向缺口。

缺口被撞的更大，江穗白也從服裝店里逃了出來。

“轟轟轟……”

連連巨響，莫陸離作光，跳躍到一張電子屏顯上，面色陰沉的注視坍塌的建筑。

“這……不會這么倒霉吧。”

而四周的人群，驚慌，恐懼。

有的人呆立在原地，看著坍圮的服裝店大樓。

有的人經(jīng)驗豐富，四散而逃。

而在這座大樓里的記憶生命體，多半會……灰飛煙滅……

“是誰！”莫陸離大喝一聲，群眾朝他望去，見他站在電子屏顯前都是面色怪異，指指點點。

莫陸離愈發(fā)陰抑，拳頭握的咔咔作響，眼底金色已塑形為紋，爬滿整個眼球。

雖然……

莫陸離不喜歡庸人的一生。

雖然他對這類人這能算得上面子上的尊重。

雖然莊掩抑在他們口中都是失敗者，或者是什么犧牲品。

雖然雖然，他是個注射靈威藥劑，幸存如今還未走入靈界殿堂的凡人！

但是，他是委托人。

莊掩抑的記憶空間里藏著一位靈者……或者半神……

為了什么？圖什么？

莫陸離有些不寒而栗，他想起在李剛記憶里看到的那個黑衣男人。

難道是他？

不，不應該，是他的話，即使我成為半神也難逃一死啊！

但他為何不直接動手？

他在怕什么？

這人的靈威顯然有些特殊。

莫陸離的靈威在綜合素質(zhì)上超過同類太多，速度與變化多端成為莫陸離在戰(zhàn)斗中保命的本錢。

可常年穿梭光陰，莫陸離的身體也深受其害，力量弱于同類靈者許多。

而根據(jù)靈威種類不同，靈威大概分成三類。

綜合類，戰(zhàn)役類，歷史類。

三種分類界限不清，不分先后強弱，只能當做參考，但也可以代表大部分靈威，便于理解。

光陰似箭便屬于綜合類。

戰(zhàn)役類則是專門為戰(zhàn)爭而生的靈威，綜合類靈威與戰(zhàn)役類打遭遇戰(zhàn)，大概率是綜合類被血虐，而相比綜合類，戰(zhàn)役類只能精通一條天賦樹，靈威擴展能力就很有限。

比如莫陸離的靈威，就是典型的粒子，那簡直被莫陸離玩出了花。

至于歷史類……很玄乎……

你要說他們?nèi)酰麄儗μ煜麓髣萦凶笥覚?quán)。

但你硬說很強，他們又可能被人輕易奪殺。

最典型的就是那位神祖靈威——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指不切實際的思想與目標。

那位神祖潛意識的想法會催動世界一切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推進。

但只能是長久的堅定不移的潛意識催動，主觀上無法使用黃粱一夢。

在神祖被殺時，有人稱神祖并未死去，有人稱是神祖潛意識希望自己去死，所以神祖死了。

那段歷史太過久遠，久遠到難以追查。

只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那位神祖成為唯一真神前就已經(jīng)瘋了，在作家尋云筆下，那位唯一幼年受不得戰(zhàn)爭刺激，患上精神分裂，靈威將人格具現(xiàn)排斥出體內(nèi)，成為新的生命體。

雖然是創(chuàng)生，但也有限制。

譬如，幾個人格里，一旦有人成為唯一，就算他死了，剩下人格也不可能再成為唯一真神。

對于世人而言，唯一已死。

而對于他們而言，唯一永存，從未離去。

所以說，歷史類真的很玄奇。

現(xiàn)實也有歷史類靈威，譬如新神山的那位領導者，靈威便是“古往今來”，扭曲歷史，從歷史中抽取真相。

……

“戰(zhàn)役類靈威……”莫陸離召出一把光“槍”。

這回不是冷武器，而是熱武器。

“江穗白，退后。”莫陸離雙眼金紋攀附，莫陸離低喝，記憶空間里的一切變化都盡收眼底。

槍械形態(tài)變化，鋼鐵咔嚓蠕動組合拼接，落地——

一臺巨型半自動步炮。

在我取得權(quán)限的記憶空間里……

就算是半神……

也能把你骨灰給揚了！

江穗白見到這種狀態(tài)的莫陸離，當即面色慘敗。

他并非沒有看過莫陸離以這種狀態(tài)戰(zhàn)斗，他在數(shù)年前見過莫陸離同一名靈者對拼。

因其先天拾靈者的身份和他無所事事的行為，所有人都以為莫陸離在各方面不如他人。

但實際上，在大學里莫陸離是出了名的學霸。

盡管同齡人稱這是基因作祟，可與莫陸離本人的優(yōu)秀脫不開關系。

當年，莫陸離以光槍，活活把一個戰(zhàn)役類靈者逃犯釘死在石墻上。

那場面，江穗白終生難忘。

“咔噠咔噠……”

取得記憶權(quán)限的莫陸離在這里恍若神明，那自動步炮的槍管沉悶推入靈威，莫陸離一腳踩下扳機，自動步炮發(fā)出龍吟般的怒吼！

一聲銜著一聲，靈威炮管一炮扣著一炮，踢出一枚枚靈威炮。

數(shù)十米高樓被打的千瘡百孔，街道上的人四散而逃，尖叫如同警鈴，引起陣陣恐慌。

江穗白早就逃到很遠之外，但還是被靈威炮的余威波及，碎石巨浪拍打著他的肉軀，偶爾躲避不急，身體血肉模糊，但又以緩慢速度止血愈合。

一團靈威包裹一個女人從建筑廢墟中越出，女人臉色并不好看，這一切在莫陸離的眼里都清晰無錯，每一絲細節(jié)都能精準入眼。

“半神！”

一個半神進入了莊掩抑的記憶！

只不過這位半神后背有隱藏的銳器傷，顯然在不久前在記憶空間里被人重傷。

這也是莫陸離和江穗白驚詫的緣由。

他們看到莊掩抑的記憶世界里有兩位實力不亞于莫陸離的靈界生物。

這女人的靈威顯然不是能夠深入記憶的靈威，而實際上，像莫陸離這種靈威開發(fā)方向，很少會有人涉及。

那么，這個女人就是被人用特別方式注射進了莊掩抑的記憶世界，難以出去，當莊掩抑死亡，她也會一并葬身于此。

半神？很強。

但這里是記憶世界。

整個世界都是他莫陸離的。

光炮調(diào)轉(zhuǎn)炮口，靈威凝聚，那女人身形極快，速度不亞于以靈活性見長的莫陸離。

莫陸離快速計算女人的移速與路徑，預判女人下一步的空間坐標。

“嗡嗡嗡……”

炮身輕顫，莫陸離驟覺不對，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霎時涼遍了全身！

莫陸離身體交疊成光影，右腳后撤，隨時準備跑路。

而下一刻……

炮管炸了！

轟鳴撕裂光陰，莫陸離瞬間遁入光陰的身體輕微扭曲，但也離開了爆炸核心區(qū)域。

靈威震碎四周一切事物，而莫陸離，在一家坍圮的廢墟中藏匿著，身上血肉模糊。

血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恢復，震的受創(chuàng)的內(nèi)臟在止痛和修復。

這靈威……

莫陸離從檔案里見過。

當代大人物檔案袋里的內(nèi)容莫陸離當年是倒背如流的，收納的數(shù)萬靈威記錄有重合的名稱，但細微的差別莫陸離也能分的很清。

所以他常常告訴江穗白，名字只能當做一個概括，并不能細致的代表一個人，這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他們總會有細微的不同。

這靈威排多少號莫陸離忘了，只記得是一位半神的靈威，說是歷史類，但應用上更偏向于戰(zhàn)役類。

靈威——“幸災樂禍”。

注釋：彼之砒霜，我之朝露。你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