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許寒聽到了甘語梨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聲音。

“對不起，李彩燕老師，是我忘乎所以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考核可沒有第二次機會，況且，我不認為你剛才那樣的狀態，現在就能夠把這首曲子給演奏好。”

李彩燕的聲音冷漠，聽得出來，她對這位協會口口相傳的“天才少女”相當不滿。

“李彩燕小姐，雖然她剛才可能沒有很好把這首曲子表達出來，但是至少在大提琴演奏的技術層面上是毫無問題的，我覺得再給一次機會也無妨。”

這個時候，黃玥出來打圓場了，關鍵時候，身為老師的她還是要站出來護短的。

“黃老師，話不能這么說。”

李彩燕說罷，嘆了一口氣，似是有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里面，她緩緩說道。

“甘語梨，我并不否認你在大提琴上面的才華，但是如果因為僅僅只是考核，就拿出了這樣的態度，你怎么保證每一次上臺都能夠保證演出的順利進行呢？知道為什么考核的時候考生要坐在離考官這么遠的距離嗎，就是讓你明白，要把這場考試當成是登臺演出，這個距離，就是你與觀眾的距離。”

“甘語梨，你跟這里其他很多練習生都不一樣，你不是幕后工作者，你是表演者，一個演奏家，明白嗎？作為表演者，舞臺就是一切，心中必須要懷著對舞臺的敬畏，你要對你的觀眾負責，演出沒有失誤的機會。”

“你所表演的，就是你傳遞給觀眾的，就算你的音樂是一坨臭不可聞的糞便，觀眾也會接受，作為表演者，沒有將音樂真正的內涵傳遞準確，你就是失敗的，你能理解為什么我對你的要求那么高嗎？”

“.......”

許寒微微頷首。

這個前女團偶像說的沒錯，甘語梨有時候對待音樂的確隨意了一點，她有很高的天賦，有時候卻往往將自己凌駕在了音樂之上。

甘語梨這么驕傲的人，被這樣當面教育，想必現在一定很難受吧。

作為男友，許寒心疼語梨，但同時，能夠被娛樂圈的前輩這樣教育一頓，對甘語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甘語梨這般性格的人，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訓斥.......

“我明白了，李彩燕老師。”

甘語梨平靜的聲音傳來，許寒一下子愣住了。

許寒輕輕掀開窗簾的一角，此時，兩位老師坐著的地方正好背對著許寒，而面前的甘語梨，正好遠遠地看著許寒的位置。

兩人的目光就此相觸。

甘語梨的睫毛微微顫動，輕輕歪了歪腦袋，朝許寒笑靨如花。少年霎時間愣住了。

這個接觸并不是偶然，而是甘語梨的視線始終對準的都是許寒的位置。

在演奏的時候過于開心，忘乎所以，從而發揮失常，是因為你的存在。

現在，收起了大小姐脾氣，虛心接受批評，只是為了變得更加優秀，也是因為你的存在。

甘語梨說完之后，目光回到兩位老師的身上，變得堅定起來。

李彩燕很快感受到了，少女身上的感覺變得恍然一新，與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莫不是自己剛才的話起效果了？

直覺告訴李彩燕，再給甘語梨一次機會，她將大不一樣。

“好，我破例給你一次重新演奏的機會。”

“謝謝老師！”甘語梨立即鞠躬。

“先別急著高興。”

李彩燕的臉上毫無波瀾，繼續嚴肅地說道，

“這一次我的要求會比第一次更加嚴格。不僅曲子的掌握程度要達到滿分，演奏不能出現任何失誤，我還要從你的大提琴里聽到你對歌曲的理解，還有對海頓的理解，如果我覺得你沒有很好地傳達給我，你這次考核就算不合格。”

“好的。”甘語梨沒有絲毫猶豫。

黃玥也露出了姨母般欣慰的笑容，重新拿起了筆。

“開始吧。”

甘語梨一手捧著大提琴，另一只手舉起了琴弓。

悠揚的琴聲重新響起。

這一次甘語梨演奏的是《D大調第二大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慢板》。

相比于第一樂章，第二樂章的節奏顯然要慢上許多，從而也要深情不少。但不變的依然是讓人身心愉悅的歡快。

甘語梨閉著眼睛，微微笑著，如同一只優雅的白天鵝，為池外駐足欣賞的游客展示自己最高雅而美麗的一面。而如此潔白可人的天鵝表面上是在為兩位老師演奏，實際上她的心至始至終都屬于著一位未入場的游客，少女迫切地想要將自己心中的歡愉傳達給她的所愛之人。

第一次演奏時，甘語梨失手的原因正是如此，現在，她必須找回自己。喜歡的人很重要，但是為了不讓喜歡的人失望，她要暫時放下這顆不安分的心。

隨著琴聲愈發深沉，大提琴那特有的沉穩音色在逐漸加快中帶來了歡快到悲涼的自然過渡。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海頓寫出來的曲子讓人歡快，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那如如凋零的落葉般枯萎且垂死的人生？

甘語梨做到了，在這充滿溫情的樂曲，海頓作品有別于宮廷氣質的另一面——人性的一面，得以展現。

剩下的時間，純粹變成了一場聽覺享受。

許寒閉上了眼睛，用心品味著甘語梨的琴聲，沉醉著，會心地笑著。

終于，琴聲落下。許寒心里懸著的石頭也終于落下。

堪稱完美的演奏，即便是放到國家音樂廳，也稱得上一場精彩的演出。

等許寒睜開眼睛時，面前是一個眉頭緊鎖的女人。

“你是誰？”黃玥瞪大眼睛，警惕地看著許寒。

“啊這。”

許寒立即轉過頭，只見李彩燕也在疑惑地看著這邊，甘語梨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笑瞇瞇的，那是愉悅的笑容。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笑嗎？！

迫不得已，許寒只好走了出來。

“語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黃玥問道。

“他是A班的練習生，說無論如何也想旁聽我的演奏，我就讓他藏那里了。”甘語梨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