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升整個人被那股看似柔和的氣勁死死地按在了法臺之上,璀月碧和璨星珠因為長時間沒有被啟用,再次懸浮在了藍升的面前,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藍升心如刀絞,他多么想沖到場中央與元君一起將拓跋無念這老賊聯手誅殺掉。
“為什么是我?”藍升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眼淚流淌下來,將唇邊的血水沖刷下來。
就在藍升痛苦的時候,荒蕪鼎中忽然傳來了玉長生的傳音入密:“云天碑已經啟航!云天碑已經啟航!”
短暫的沉默。
玉長生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一定要活下去!我們...我們在云中仙宮等你們!”
緊接著,便傳來李崇軻急切的催促聲:“藍升!藍升!你還愣在那里做什么?趕快啟動荒蕪鼎啊!”
隨后,外面便再次傳來巨響,一兩息之后,整個荒蕪鼎開始劇烈搖晃起來。藍升知道,這應該是外面那仙族三大高手聯合起來對幽冥大帝再次發起了致命的攻擊。強大的氣勁碰撞在了一起,釋放出了巨大的能量。
這種摧枯拉朽般的能量不知道擊殺掉拓跋無念了沒有。藍升不再去多想,他努力地站立起來,雙手扶住法臺穩定住自己的身體,最后一次使用傳音入密對李崇軻說道:“元上,能得到你的賞識,藍升此生無憾!后會無期了!”
藍升的眼睛緩緩地閉了起來,抬起雙手,用力將眼前的璀月碧和璨星珠按進了法臺之上的凹槽中,運轉起體內的氣旋,生出無數精純的氣勁,將這些氣勁源源不斷地注入到法器之中。
轟隆一聲,厚重的荒蕪鼎蓋掉落下來,將藍升徹底地與外界隔絕。整個鼎中開始閃耀起五彩斑斕的光芒,一種奇怪地嗡嗡占據了整個空間,藍升不自覺地捂起了耳朵。
隨后,荒蕪鼎內部的彩光開始逸散到外部來,將自身以及下面的天官譜都籠罩起來,宛如一座流光溢彩的雕像。
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李崇軻被這突如其來的霞光吸引住了,他緩緩地站立起來,走到早已重傷的劉醉兒身邊坐下。
“醉兒!藍升那小子真的有些磨蹭。不過好在他已經開啟了荒蕪鼎,咱們很快就會解脫了!”李崇軻邊說著邊伸手把奄奄一息的劉醉兒扶了起來,將她靠在一根斷柱邊,伸手拉起袖角,幫她擦去臉上的血污。
劉醉兒氣息微弱,眼睛吃力地轉向了強光之處,看了一眼,隨后又緩慢地轉了回來,望著李崇軻笑道:“當今世上,有誰能在一生之中看見三次荒蕪鼎的霞光。還真是托了你這個傻子的福啊!”
李崇軻也吃力地坐了下來,靠在劉醉兒身邊,仰著脖子,望著頭頂那快速掠過的金日笑著說道:“你這輩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都到這地步了,還不忘調侃我!”
劉醉兒低下頭來,忽然滿臉得意地大笑起來,激烈的氣息引動了體內的傷,繼而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李崇軻立刻幫她拍著背順氣,好一會兒她的咳嗽才緩和下來。雖然引動了內傷,疼痛使得額頭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可劉醉兒的臉上依舊帶著得意的笑容。
“什么事情讓你如此得意啊?”李崇軻不解地問道,手中依舊不停地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我還是贏...贏了她!你到死...到死還是跟我在一起!”劉醉兒說完,一把拉住了李崇軻的手,雙眼滿是愛意,深情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李崇軻的身體忽然僵住了,他緩緩地用力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將劉醉兒緩緩靠在了斷柱旁,自己挪到了一邊,長嘆一聲道:“哎!醉兒!咱們從小玩到大,我的脾氣你也應該了解!我答應過盈兒心中只能有她,我不能負她!”
“可她已經死了!我還活著!況且!況且你還答應過我去看星辰大海,去看天地的盡頭!難道...難道這些都不算數了嗎?”
李崇軻低下頭去,一言不發,眼神緩緩移到已經氣絕身亡的李雁秋身上。
忽然,一道紅光從天而降,瞬間包裹住了李雁秋的尸體。李崇軻心中大驚,連忙想撲過去保護住皇姐的遺體。
可經歷過剛剛的一場大戰,自己的氣息已經十分地紊亂,雖然只有十步左右地距離,可他還是沒有趕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皇姐被那道紅光帶走,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頭頂的云層之中。
就在他們倆處于這駭人聽聞的震撼之中,遠處再次傳來了拓跋無念的聲音,他剛剛被仙族三大高手圍攻,雖說憑借著乾坤盾保住了性命,可自己也受了重傷,調息了這么一會兒,才掙扎著從瓦礫廢墟之中爬了起來。
“你們誰都跑不掉!所有阻礙黑暗降臨的人都得死!”拓跋無念叫囂著,拎著一把殘破的戰斧朝著李崇軻沖了過來。
李崇軻下意識地想催動體內的氣旋,生出氣勁來抵抗拼死一搏的拓跋無念,可那氣旋在剛才的大戰之中已經接近干涸,運轉地非常緩慢。
李崇軻立刻將手伸向腰間,想拿塊日經玨先補充下氣勁,發現腰間已經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乾坤無極袋早已經給了藍升。
也就在這么一兩息之間,拓跋無念已經到了近前,雙手高舉著開山戰斧以千鈞之力劈了下來,李崇軻側身躲避,可終究身形緩慢了一些,左肩被戰斧砍中。
原本破碎的戰斧砍在了李崇軻的護身真氣之上,重劈之下將他那孱弱的護身真氣激蕩得無影無蹤,而那戰斧也撞擊得粉碎。
拓跋無念見第一擊雖然沒有傷到李崇軻,卻把他的護身真氣給打沒了心中不由得一陣歡喜,立刻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斜刺里便朝著李崇軻扎去。
李崇軻剛剛被拓跋無念的蠻力震沒了護身真氣,整個人也被震得有些發暈,等他察覺到那把匕首的時候卻來不及躲避了。
噗呲一聲,就在李崇軻以為自己大限已至的時候,那把匕首卻沒有扎進自己的身體。他急忙抬眼望去,只看到剛才還躺在身邊的劉醉兒,此刻卻擋在了自己面前,而拓跋無念的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地扎進了劉醉兒的后背。
李崇軻暴怒起來,運起僅有的氣勁凝聚在腳上,拼勁自己全部的氣力,一腳將拓跋老賊踹開。
劉醉兒望了一眼李崇軻,眼中的星光正在飛速地流逝,李崇軻經歷過太多這樣的場景,他立刻伸手將劉醉兒抱住,將她抱在懷中,開始檢查她的傷勢。
劉醉兒閉著眼,口中的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涌,看樣子是傷及了肺腑。李崇軻慌亂地想撕下身上的衣服去捂住醉兒背上的刀傷,手忙腳亂之下竟然連續撕了三四下都沒有撕下來。
他開始絕望地痛哭起來,渾身顫抖著抱著劉醉兒,大聲地對她呼喊道:“醉兒!醉兒!你不要睡啊!不要睡啊!千萬不要睡啊!”
彌留之際的劉醉兒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悠悠地睜開了雙眼,氣若游絲般問出了一句:“你還是愛著我的,對嗎?”
李崇軻淚如泉涌,拼命地點著頭,他懊悔地抱著劉醉兒說道:“醉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如果上天能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絕對會好好地陪著你,陪著你看日升月落,晨鐘暮鼓,安安靜靜地度過一生。我不要什么權力,也不要什么江山社稷!醉兒,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順心如意,事與愿違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劉醉兒臉上的最后一絲光華消失了,她臉上帶著一抹淡淡地微笑,離開了這個自己為之傾盡全力,奮斗了一生的世界。
“啊~~~”李崇軻仰面長嘯!悲憤之情伴隨著身后祭壇之上的光芒直上九天云霄。
從此以后,世間再也沒有一個玲瓏女子,從他的身后忽然竄出來,拍著他的后背嚇唬他道:“呆木頭,傻木頭!嚇得跳起來像小狗!”
也再也沒有那般柔情的女子,深情款款地問他道:“觀同,你愿意陪我去看星辰與大海嗎?直到天地盡頭的那種!”
屬于他的劉醉兒離他而去了,帶著他們的美好與痛苦與他揮手訣別!
“我要殺了你!”李崇軻嘶吼著,一個縱躍便沖到瓦礫之中,找到拓跋無念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已經受到重創的拓跋無念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任憑李崇軻一拳一拳地打在自己身上。
李崇軻咬著牙,目光之中迸發出萬丈的怒火,他一拳打出,口中便喊道:“這一拳是替醉兒打的。”
再揮一拳,口中喊道:“這一拳是替盈兒打的。”
緊接著又是一拳,口中喊道:“這一拳是為小魚兒打的。”
一拳接著一拳,一個接著一個逝去的姓名從李崇軻的口中喊了出來。
李崇軻自己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等到身后的爆炸聲響起來的時候,眼前的拓跋無念已經面目全非。
李崇軻知道,荒蕪鼎強大的能量已經激發了天官譜,毀天滅地的大爆炸即將到來。
他扔下手中的拓跋無念,回頭望去,只看到高臺之上的荒蕪鼎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原先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空洞。而這個空洞之下,那座擺放天官譜的高大祭臺正在散發著強烈的光芒,天官譜觸發的時光倒流即將開始。
李崇軻轉過頭來,緩緩地閉上雙眼,準備迎接這一刻的到來。
就在此時,躺在瓦礫之中的拓跋無念忽然開口說道:“兒啊!阿爹沒能控制住拓跋無念,對不住你啦!”
李崇軻猛然睜開眼睛,望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幽冥大帝。此刻,那原本充滿怨恨與肅殺之氣的臉龐,重新洋溢出和藹親切之色。
“爹爹?”李崇軻驚呼一聲。
地上的李廣陵慘笑了一下,弱弱地說道:“其他的話也來不及對你說了,阿爹留著這一點點元神,就是想在最后時刻告訴你一件事情。”
李崇軻立刻撲到在李廣陵身邊,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仔細地聽爹爹最后的臨終遺言。
李廣陵抖抖索索地從腰間掏出一個貼著定陽符的東西,塞到了李崇軻的手中,告訴他道:“兒啊!這是無悔羽衣,是你師傅在送給我天官譜的時候一同送來的。你穿上它,便可以在這場大毀滅中活下去,并且能回到你心中所想的時刻。”
就在李崇軻還在回味父親這句話的含義之時,李廣陵用盡自己最后的氣力,揭去了法器之上的定陽符。
一股暖意瞬間傳遍全身,李崇軻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落魄潦倒的時候,在自己即將凍死之前,得到了一餐溫暖全身的飽飯一般。
“兒啊!你做得很棒!真的很棒!爹爹懊悔啊!懊悔不該…不該貪慕這虛無縹緲的長生之道,苦了孩子你啊!”
隨著李廣陵最后的贊譽與懊悔,天地毀滅之聲響起!山川為之變色,大地開始崩潰起來。末日的場景逐漸顯現,整個大陸的人們開始驚駭地望著空中那騰起來的巨大火球,竟然忘記了逃命。
巨大的爆炸之后,整個幽冥大陸已經蕩然無存,變成了一條蜿蜒流淌著的星河,在漆黑靜謐的虛無之中緩緩地流淌著,似乎在吟唱著一首永遠也唱不完的歌謠。
而此時的李崇軻,仿佛置身于一個流光溢彩的天地之中,身邊的星光在不住地退去,他自己一生的經歷在周圍不斷地重演著,一幕幕刻骨銘心地回憶在快速地流逝著。
在一番眼花繚亂之后,他來到了一處熟悉的宅院之外,那堵粉白的院墻上似乎還有一排小小的足印。
李崇軻抬眼望去,透過院墻之上的瓦當,在茂密的竹林之中有一座秀雅的小樓。李崇軻心中有些驚訝,暗暗說道:“這不是劉醉兒的繡樓嗎?”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串銀鈴般的小聲,隨后又傳來了一個糯聲糯氣的聲音喊道:“你們都給我站住,不許跑!本將軍要挨個打你們的屁股!”
李崇軻眨了眨眼睛,心中那種莫名的激動惹得自己心跳加速,他站在日光之下,耳中盡是砰砰的心跳聲。
砰的一聲,院門被從里面撞開了,從宅院之中跑出來三四個小女孩兒,大的約摸有十一二歲,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年紀。她們個個臉上滿是污垢,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敗,臉上躺著淚水,滿是委屈地在大街上尋找著躲避之地。
“賊人,往哪里跑?”剛才那個糯聲糯氣的聲音從院內傳了出來,隨后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院門之中竄了出來,一個似乎只有五歲左右的小姑娘,手中舉著一把木劍,頭上歪歪斜斜地頂著一個碩大的頭盔,一個紅纓在空中飄舞,身上裹著一件拖在地上的披風,隨著小小的身影跑動起來,那絳紅色的披風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印子。
“小姐!小姐!饒命啊!”那群失魂落魄的姑娘們苦苦哀求著!
可那小女孩兒卻絲毫不給情面,用她那特有的童聲,奶聲奶氣地呵斥道:“疆場之上,只有戰死的將軍,哪里有跪地求饒的將軍?我劉醉兒最討厭那些軟腳蟹!”說罷,拎著木劍便朝著那幫可憐的女孩沖去。
“喂!你不要欺負那些女孩兒啊!你有本事沖男孩兒來啊!”李崇軻環抱雙手,雙腳岔開威風凜凜地站在粉白的院墻之外,朝著不遠處的女孩喊道。
那個女孩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望著李崇軻,一臉壞笑地說道:“你看起來也就比我大那么兩三歲,你確定能打得過我?”
李崇軻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身體,意外地發現自己也變成了孩子模樣。他也不驚訝,只是笑呵呵地對那女孩兒說道:“要不,咱們不打架,我陪你去看星辰與大海如何?直到天地盡頭的那種!”
眼前的女孩兒歪著頭思考了一下,似乎不理解男孩兒說的話,不過她不在乎,用手中的木劍一指李崇軻,對他大聲喝道:“那你先過來給我當大馬!助我打了勝仗我就相信你!”
李崇軻嘿嘿一笑,快步跑上前去,朝著那有著一雙玲瓏大眼的女孩兒一抱拳道:“在下李崇軻,是將軍李廣陵之子。最近剛搬到附近,還請小姐多多關照!”
說完,便伸出手來,等著他的將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