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鐵軍的帶領下,風星河與文真衛兩人,用擔架抬著風靈的尸身,向整個山谷最底部走去。
那是一處比農場還要低洼的小塊地。這里用陶土塑了一個小小的祭壇,壇上放著一塊石刻的牌位。
經由風吹日曬雨淋,那石碑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了。但還是依稀能看見上面刻著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曙光軍馮慶山之墓。”
風星河心中怦然一動,他看著那破敗的墓碑,恭恭敬敬地俯身長拜。
這時候,張鐵軍走過來,嗓音低沉地說道:“你父親戰死之后,他的遺體就被我們埋在了這里。這里既是你父親的冢,也是我們三個同那位星辰大人相遇的地方。”
“嗯。”風星河輕輕點了點頭。他的手指撫摸在石碑上,就像撫摸著老父親那斑白的鬢角。
然后,他注意到那陶土的祭壇底座上,灑滿了冰晶一樣的碎片。
“這是?”
“這是星辰大人讓我們撒在這祭壇底座上的。她說,以你父親的‘死’為媒介,加上這些東西,可以北從克里輯希灣到南渡因洋上升起一道‘鐵幕’。有了它,可以阻擋帝國入侵近十年的時間。”
“嗯,這就是困住你們的‘屏障’了吧?”
“沒錯。這道鐵幕一旦啟動,便無法停滯了。按照咱們的知識來理解,這個山谷就類似于‘操控室’一樣的存在,它也受到了鐵幕的全面保護。所以,當我們作為啟動者,將它打開了以后,我們就再也無法出去了。”
“哦。”風星河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這些人是自愿被困在這里的……嗎?
“所以,這和風靈有什么關系?”文真衛不解地望著張鐵軍,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果然,張鐵軍微笑著捧起那石碑,用力向下一揭,露出了下面的洞口。
“這底下,是星辰大人親手留下的基座,也是在這三維的顆星球上距離身處四維的星辰大人最近的地方。如果是小馮的話,在這里應該能同星辰大人取得聯系。”
“嗯,這個方法確實可行。”風星河點頭承認了。“如果能聯系上星辰,借助她所給予的‘星輝’,的確能夠讓風靈死而復生。”
“但是很不巧。”他遺憾地聳了聳肩,“我先前即便是不借助這個祭壇,也能隨時和星辰交流。但她早在一年以前就失聯了。”
以前,每當有什么重大的指示,星辰都會以托夢的形式告知他。但自從三年前收集到了第三塊碎片以后,星辰就已經很久沒有音訊了。
“不知道四維空間之中發生了什么事情。總之她從去年這個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聯絡過我,任憑我怎么呼喚,她也不肯答應。”
“星辰大人不會出什么意外了吧?”
張鐵軍有些擔憂地問。
作為那位大人計劃的執行者,他與馮慶山、文泰來三人都堅信,只有同為外星文明的星辰,才能制衡帝國的魅離。
如果她出事了,那他們恐怕要真正的陷入絕望了吧……
“應該是沒出事。”風星河抬起了右臂,那融入皮膚的三塊碎片依然保持著微弱的閃光。
“如果她出事了,這些曾經是她身體碎片的物質,都會失去光澤。”
“但是,如果無法聯系到她的話,風靈又該怎么辦?”
文真衛皺著眉頭。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果然是頭腦平庸,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也不過是擊敗敵人,奪回風靈的心臟。可是我們到現在連敵人是誰也都不知道啊……”
一轉頭,卻看見風星河露出了一絲若隱若現的神秘微笑。
“嗯,敵人會自己送上門的。”他極為豪邁地一握拳頭。“他們不會走的,一定會趁熱打鐵把我們一網打盡,所以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但是,他們回來的時候,絕對會后悔。因為屆時他們將面對的,將會是咱們三個完好無損的格拉維瑞斯能力者!你,我,風靈,咱們三個戰力一個都不會少。”
“嗯,看到你這么有自信,我真是太高興了。”文真衛欣慰地抬起頭。作為風靈的哥哥,他都不急,那說明風靈確實有救。
然而,風星河卻嘴角一歪,露出了奸笑。
“星輝沒有,咱們可以自己‘造’一點兒啊?”
“啊!?”張鐵軍吃了一驚,“星輝還能造?”
“嗯對,星輝是可以造的。”風星河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被先驅者大廈的人殺死的一次。那一次也是依靠著‘星輝’復活。而之后的東柏坡商廈事件之中,他則是依靠著從他的身體中提取的星輝,幫助江流月戰勝了靈者之刺。
他看了一眼張鐵軍、文真衛,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星辰當年應該是給了你們三個一人一份‘星輝’,對吧?”
“不錯。”張鐵軍點了點頭。“老馮的星輝,用在了保護魯魯斯維因王室撤退的戰役中。那時候他以不死之身嚇退了還未與魅離的力量融合完成的尼斯南圖皇帝。而我的,則用到了那場戰爭的最后。也正因有星輝保命,我才活了下來,而提前把星輝揮霍掉的老馮,他就沒那么幸運了。”
“嗯,所以你們兩個的星輝都用掉了,關鍵就在這第三份上。”
風星河拍了拍文真衛的肩膀,微笑道:“也就是小文同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文叔應該是在出征以前,把自己的星輝給了他。”
“嗯?”張鐵軍驚訝地看了文真衛一眼。后者則是一臉迷茫。
他在叢林中被風靈撿到的時候,風星河就已經看出他身具星輝了。而他之所以挨了拉亞斯特一擊而未死,也全仰仗星輝保命。
“你的身體里,應該還有著沒有用盡的星輝,它們游蕩在你的身體各處,主要是血液和組織液當中。”
風星河壞笑著說道。他一轉頭,叫道:“張叔!”
“怎么?”
“把刀給我。”
“哦。”
張鐵軍解下腰間匕首,丟給了風星河。
只見青年拔出匕首,將寒芒往文真衛臉上一映,嘆道:“真是好刀啊。”
“來吧,別害怕。”他微笑著拉住了文真衛的手,“只是割脈放點紅水而已。”
“放多少?”
“嗯……考慮到星輝入體已經幾個月了,血液中的星輝純度不高,大概也就放2L左右,就夠了吧。”
“2L啊。”文真衛臉上浮現決絕之色。他毅然決然地一伸手,吼道:“直接來吧!”
“你傻啊!放兩升血你可就徹底玩兒完了!”
風星河笑罵著打了他一巴掌。
“沒關系。能救她,我死了也值。”文真衛挺著胸脯,毫不畏懼地答道。“她既是平民,也是婦孺,更是我未來的妻子。她既是我奮戰所要守護的理由,又是我摯愛之人,我愿意捐軀。”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滿腔熱血地答道:“同樣都是為了守護而死,死在沙場與死在病人床榻前,又有何不同?”
“算了算了,我可不想讓我妹妹活了以后又守寡。”風星河捂著額頭說道,“你不要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你要好好地活著,我妹妹也要好好地活著!”
他微笑著一握拳頭,說道:“星輝的富集,或許不需要用到那么多的血液。因為,人體之中有一處地方,可以自然地富集‘星輝’呀。”
“哦?是哪里呀?”張鐵軍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亦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修煉至尊純陽訣所必備之,至陽至強之物,永不折斷之雄偉之柱,寶可夢之Onix大巖蛇。”
文真衛老臉一紅,連忙擺手,想要推脫,但風星河不由分說,按住了他的胳膊。
“別推辭。這是唯一能夠救她的方法。”風星河肅然對文真衛說道。“星輝是萬能的修復劑。她的心臟無了,只有星輝才能救她。”
他苦笑著用手拂過自己的心臟。說道:“我雖然也被星輝復活過,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我體內多余的星輝早已消散。況且,于道德倫理,這事情都不應該由我來做。”
“你是我妹妹認可的人,也是與她定下終生之人。理論上,由你來完成這件事情,也是合理正當的。”
張鐵軍嚴肅地看著文真衛,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內心有所抗拒。但為了救她,別無選擇。這件事情只有你適合去做,也只有你能做。”
“可是,就沒有別的方法嗎?”文真衛苦惱地揪著頭發。“婚前行為,不尊重她的意愿,怎么想都不是正當的理由。”
“特事特辦嘛。”張鐵軍苦笑道。“戰場上為了活下來,喝尿的時候都有,這點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其實,別的方法倒是有。”風星河聳了聳肩,“只要是體液,其實都可以承載星輝。例如唾液,汗液,血液,組織液,淋巴液。但是,下肢腺體分泌液的承載效率無疑是最高的。或許親吻一萬次的效率也不及‘重工’一次。”
文真衛滿臉苦惱。這件事情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風靈現在是“死著”的。而處于死著的狀態,他就無法征得她的同意。
雖然他也大致猜得到風靈如果醒著,肯定是會同意的,但只要他沒有征得同意,他就不能這么做,因為弗多有一套完整的法律。
但是,不這么做,風靈便會永遠陷入沉睡。而她陷入沉睡,他就無法征得她的同意。
如此循環往復,形成了一個死循環。
風星河拿起手中匕首,一把拍到了文真衛手中,肅然說道:“你盡管去做。如果她醒了以后,有半點不滿,你切腹自盡以償清自己的罪孽便是。”
他揪著文真衛的衣領子,使勁晃了晃,說:“你為了我妹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難道連這種程度的常理都無法突破嗎?”
“我……”文真衛似乎有些動搖了。
在禽獸和禽獸不如之間存在著兩條路。
他漸漸的心里有了計較。
“啊,謝謝你。”他很認真地向風星河鞠了一躬。“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
說完,他抱起風靈,就要離開。
“別走啊!”張鐵軍與風星河同時拽住了他。
隨即后者解釋道:“這個墓穴,是星辰留下的,里面或許還有一些逸散的星輝。在這里進行負距離接觸,或許星輝的傳遞效率會高一些。”
文真衛還能說什么呢?這事情給他安排的妥妥當當,他只好抱起風靈,走下了墓穴。
旋即,上面的張鐵軍喊人拿了步過來,為他們遮住了洞口。
“好了,接下來便是等待了。”
風星河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厲的微笑。他看著高處的營房,緊緊地握著拳頭。
“無論風靈是否復蘇,那個殺死她的家伙今晚都會過來。我可是非常火大呢。”
他把指節按得嘎巴作響,隨即看了一眼張鐵軍,說道:“張叔。今晚麻煩讓大家把燈火都熄滅了,不要巡邏,也不要四處走動。那兩個家伙今晚還會來。讓他們都待在自己的營房里,只要不撞見他們,就不會有事。”
“你今晚要獨自面對敵人嗎?”張鐵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嗯,他們今晚的目標,應該會是我。”風星河指了指自己。他看了一眼被油布蓋住的墓穴,冷笑道:“如果他倆不出來,我只好獨自去迎戰了。我曾經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連續打敗了兩名使徒加他們的宰相卡洛斯。收拾一條雜魚,應該不成問題。”
“不要輕敵。”張鐵軍囑咐道。“雖然按照星辰大人的預測,你必不會死在這里,但還是千萬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