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好材料和準備好內容之后,出現了新的問題。
在東漢年間雖然造紙術已經比較成熟,但是成本依然高昂,更重要的是大規模制作書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東漢時期的書籍基本上都是人為抄寫,而以古代可憐的識字率,這種事情的難度可想而知。
可俗話說的好: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因為世界本就是環環相扣的世界。
自然而然的,李燕綏想到了印刷術。
因此,李燕綏下令召集陰治城內所有的鐵匠和各式匠人,他將在手工業領域開展新的改革,并讓他們的手藝轉化成自己席卷天下的力量。
或許連李燕綏都無法想到,他的這個舉動,在不遠后的將來,將和他的軍隊一起,成為每個敵人的噩夢。并且成為所有開國皇帝的范本,用來在它的基礎上不斷地翻新和改革。
太守府的效率很高,很快數百名不同的工匠就被叫到了府中。
此刻,所有的工匠全都抄著雙手,有些忐忑。在中國自古以來士農工商的階級排序之下,他們雖然能夠憑借著自身高超的工藝水平將生活經營的不錯,但是他們的社會地位并不高。所以,在面對召見之時,他們都很緊張。
司馬直也屢次勸說李燕綏,認為李燕綏不必自降身份來自親招待,派遣一些小吏予以安排就可以。但是李燕綏拒絕了司馬直的建議,來自后世的他曾經親眼看過各個博物館里面那些出土的來自工匠之手的精美文物,很多物品技藝的精湛和出奇的想象力就連來自后世的他都嘆為觀止,所以他很清楚這些工匠無法計量的價值。
更何況,現在正處于東漢時期,很多技術設施都尚未成熟,而李燕綏也實在是無法忍受每天都只能吃水煮、清蒸這樣清淡的食物了。一想到每天吃到嘴里能淡出鳥來的食物,李燕綏就不禁打個寒顫。
所以他更加堅定地拒絕了司馬直的好意,并用《周禮》中“國有六職,百工與居一焉”這篇詳細介紹了手工業并且將它和農業相提并論的說法來駁回了司馬直的建議,然后在司馬直目瞪口呆當中快速離開。
當李燕綏親自出現在所有工匠面前的時候,所有的工匠在知道眼前這位是誰之后,瞬間喧嘩起來。
誰不知道這位來到太守府之后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殺的酷吏人頭滾滾,嚇得官員兢兢業業,卻讓百姓得了個安穩的日子。
如今的李燕綏,在百姓中早就是有口皆碑的愛民如子。畢竟百姓雖然不認字,但也不蠢,是非曲直、好壞對錯在他們心中自然有一桿秤。
于是沒有呼喝的聲音,所有的工匠全都雙膝跪地,以頭搶地,齊聲高喊:“小民拜見太守大人!”
李燕綏有些驚訝,然后連忙將為首的老人扶起,說道:“長輩莫折煞晚輩了?!?
帶頭的長者依然不起身,哭著對李燕綏說:“太守大人為我等小民做主,小民等人沒有什么值得報答的,唯有一跪,聊表心意?!?
看著眼前老人的眼神,李燕綏感到有些無語,以及,心疼
多么淳樸的百姓啊,多么勤勞的人民!
為什么統治者們的心里面永遠都不滿足?憑什么那些出身高貴的人就天生應該高高在上?
工匠們的舉動讓他心里有種被什么東西刺入的感覺,讓他有著說不出的難受,他不禁微微嘆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古代所有的盛世芳華,也只不過是對于統治者來說;可對于百姓,他們的生活雖然會變好,但那也僅僅只是家里的米多了些,手里的錢富足了些。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幾乎不會發生任何變化,也根本沒有人會在意。
甚至往往這個時候,統治者們還會大興土木,無數百姓為此家破人亡,但統治者們卻會舒服地躺在豪華的宮殿里,接受其他人的贊揚和追捧,最終迷失在夢一般的感覺里,絲毫不知哀嚎遍野,哭喪如潮的凄慘人間。
想到這,李燕綏不禁雙膝一軟,朝著那位老者猛然跪下。
所有人嚇了一跳,領頭的老者連忙跟著跪下,顫聲道:“大人這是做什么,趕緊起來,折煞小民了?!?
就連在屏風后面偷偷觀察的司馬直都感到吃驚,險些沖了出去。
卻見李燕綏沉聲告訴老者:“燕綏原本沾沾自喜于往日的微末成績,卻忘記了像老者這樣無數大眾的生活,這是燕綏作為一郡百姓父母官的失職。”
李燕綏不等老人反應,隨即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是燕綏小時候的志向,但是燕綏出生于富貴之家,自小從未被柴米油鹽之事所難為,忘記了萬千如老者一樣百姓的苦難。所以,燕綏應該做出改變?!?
說完,李燕綏才緩緩站起,招來小吏,下令道:“從今日起,陰治取消民間工匠服役制度,改為雇募制度。從現在開始,每個工匠在手工工場中都是自由身份,而且每個工匠全部都要按月明碼標價的結算工錢。凡是敢于克扣工匠薪資,或者貪污瞞報者,斬首示眾!”
聽到李燕綏的話語,所有的工匠都吃了一驚,因為他們清楚,按照漢朝的律例,官場手工業的工匠是強制服役的,而現在郡守不但給了他們自由,而且還要給他們工錢?
場上安靜了一瞬,然后所有的工匠全都歡呼起來,他們全都熱淚盈眶,現在的郡守不但取消了這種制度,還要按時給他們結算工錢。他們既得到了郡守的保護,又獲得了自由,最后還能獲得到金錢,又怎么能夠不感到激動呢?
因為,自由和愛,是人一生都要追求的東西。而金錢所帶來的對自己追求的滿足,又讓金錢成為了人們的需求之一。
而這兩點,李燕綏全都滿足了他們。
但李燕綏也有自己的要求:
“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政府為百姓考慮,但是政府也有自己的需求,所以,工匠也要有相應的要求。”
“第一,每一個工匠的底薪定為300文,如果一個月之中沒有出現任何失誤的話,那么就將底薪增加五十文,如果對現有的武器提出改進甚至是創新的,底薪翻倍。
“第二,工場內部實行責任制,工匠造出來的每一把武器都必須標注上自己的名字,如果有在戰場上出現錯誤或者檢查之后出現問題,每一次都追究到個人,記大過一次并且扣除一個月的薪水,如果一個月內出現三次以上的失誤,直接處死?!?
“第三,工場內部根據工藝水平劃分為五個檔次,分別為:學徒、技師、大技師、宗師、天工。每個階層從低到高的待遇不同,底薪不同,親人享受的待遇也不同?!?
“第四,實行專利制度,凡是有自己的秘方和祖傳的技巧的,都可以通過相應的官吏進行登記,并且進行專利保護,發明專利權的保護期限為20年,這20年間,只要你提供的配方和圖畫被任何人予以抄襲并且在市場上銷售,政府要無條件予以保護,并且每個月可以給你現有基礎上的薪資增加一倍。”
“第五,實行工匠制作標準和工匠零件通用要求,就是要求工匠對于生產的每一種武器都有相對應的、完全統一的尺寸;不但如此,還必須要使用通用零件,比如你和另外一個人都制造了一把武器,而那一個人手中武器的零件必須能夠安裝到你這把武器所缺少的零件上。但凡有違反者,扣除一個月的薪資;而如果有改進的方法,可以向組長提出,并且討論上報。”
“第六,實行工匠交流活動,就是做同一類東西的,比如鐵匠,我們鼓勵同為鐵匠的人們可以互相交流心得,并且討論改進的措施,如果有實用的想法和措施,凡是提出并且經過實驗證明切實可行者,政府將給予獎勵并且斟酌升級。”
“第七,實行固定公時,每天工作固定為六個個時辰(十二個小時),如果出現戰爭等特殊情況,實行三班倒制度,就是將現有的諸位分成三部分,每一次由一部分人工作,剩余兩部分人休息,無論白天黑夜,一次工作四個時辰(八個小時),而薪資增加一半?!?
“如果各位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們就先按照如下的規定和原來的制度相結合,暫時施行,后續有任何問題我們再度商議,如何?”
領頭的老人已經聽了許久,越聽眼神里面的驚訝之意就越濃,聽到郡守詢問,連忙下跪并且嗚咽道:“但凡有一人如此體諒吾等斗升小民,吾等小民又何須如此……郡守大人如此體諒小人,小的愿意將生命獻給大人,任勞任怨,在所不惜?!?
所有的工匠也全部躬身,大聲喊道:“謝大人體諒,任勞任怨,在所不惜!”
看著這群工匠們高昂的情緒和興奮的神情,他其實也很有感嘆,因為這些看起來前無古人的創舉其實全都來源于后世耳濡目染之下的基本想法。
實際上,李燕綏并沒有做什么,他僅僅只是采取了一定的行動,保護了工匠的知識產權,然后給他們發了基本的工資而已,但是正是這些小的舉動,讓這些工匠們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好像,自己已經不再是那些所謂大人物眼里毫無價值的螻蟻,他們有了自己生存的意義。
士為知己者死,他們雖然不是“士”,但同樣懂得感恩。
仗義每多屠狗輩,他們對李燕綏的感激已經播種下了種子,將會在未來漸漸地生根發芽,直到最后成長為參天大樹。他們制作的武器也伴隨在這個過程中成為了李燕綏最鋒利的刀和最堅硬的盾,讓所有對手發自內心的感到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