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黎倫薩的天，永遠是明亮純凈的藍。

在流云與雪山古堡所構成的自然風景映襯下，一架破爛不堪的客機，突然就出現在了這座城市外圍的航線之上。

機場塔臺接收到它請求降落的訊息后，地勤經理反復比對著航班調度表，直接傻了眼。

“這架班次，不是昨天才從神濱起飛么？怎么現在就到了？”

飛機降落后，機長把客機遭到襲擊，結果又莫名脫險的奇遇，完完整整報告給了公司上級領導。

本以為這個胡子花白的老機長是得了什么癡呆癥在胡言亂語，誰知調取了飛機黑匣子里的記錄后，機場高層發現，這老頭講的東西，居然都是真的！

為了補償那十幾個九死一生留下了不愉快經歷的乘客，航空公司退還了全部的旅費，還象征性補償了每個人一筆慰問金。

只是，他們提出了唯一一個請求，希望乘客不要把飛機遇到異獸的事情張揚出去，以免影響大多數人對跨城航空業務的信心。

“飛機被異獸襲擊，這本來就是非常小概率的事情，更別提被成群的異獸追咬了，諸位能遇上這么罕見的事，足見近期的運氣非同小可啊！不妨去買張彩票試試，說不定立馬就能中獎了……誒？諸位，諸位不要激動嘛。”

一身筆挺西裝的機場客戶部經理人，在會議室里關著門，用盡了口舌想安撫眾人。

“而且，如此兇險的情況下，鄙公司優秀的機組成員還是成功將各位……完好無缺的帶到了這里，足見我們航空業務的安全和可靠……誒！誒！大家都是文明人，有話好好說！”

在一片群情激憤的“RNM退錢”聲中，機場經理無奈承諾了會將所有的旅費完全償還給在場的人，并且還把自己小組本季度的獎金全部賠了出去，這才平息了眾怒，沒有被滿身傷痕的乘客們打得也像他們一樣滿身傷痕。

由于這些死里逃生的人位置定位已經更新到了以黎倫薩，他們在飛機上存進了監管基金的錢，也就依約全部自動轉進了蘇哲的賬戶里。

不過，這些人卻沒有一個對蘇哲有怨言的。

相反，他們都熱絡的跑來，跟蘇哲握手，擁抱，互相交換了名片，表示以后有機會一定會再次答謝蘇哲的救命之恩。

看來，跟活命比起來，錢財果然就是身外之物。

等到大家都走了，機場經理單獨把蘇哲和妮婭攔了下來，請進了貴賓室。

“還有什么事？”

“二位稍安勿躁！據我初步的了解，有傳言稱，這次客機能以一種難以解釋的方式安然抵達，全都是您的功勞，請問是不是這么回事呢？”

看著經理人諂媚的表情，蘇哲心里不禁冷笑。

怎么，你一個機場小經理，還想學執法局的人獵巫？

“是我做的。跟你報告的人沒告訴你嗎，我用了空間曲率引擎。這犯法了？”

“啊……空……什么率？不不，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公司高層想知道，您用的是什么技術，他們打算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引進。價錢不是問題！”

開玩笑，能通過便攜外接設備，讓飛機一瞬間安全橫跨過一整個大洲的航行技術，航空公司對它沒想法才是怪事了。

聽到說價錢不是問題，蘇哲恨不得馬上就把自己的奧術小秘密，全部給標好價錢，毫無保留的擺出來排排站賣干凈掉。

可惜理智還是告訴他，這錢可不敢賺喲。

“哎，勸你們放棄吧。我只能告訴你，機密。”

“機密？”

機場經理愣了一下，馬上就自行明白了蘇哲話里的意思。

“難道是昊龍宇航局的技術？”

“嗯嗯。”蘇哲點了點頭。

“難道！洛都的人已經弄明白了曲率原理，用它開發出來發動機了？”

“嗯哼。”蘇哲不置可否。

“也就是說！網上的傳言都是真的！洛都的人真的打算移民外太空，準備好要星際旅行了？”

“嘿嘿，無可奉告。”蘇哲笑而不語，心里想的卻是，我咋知道。

他嘴上不說，心里卻嘀咕：哥們兒你真能腦補，我就隨口說了機密這個詞出來，你居然能自己聯想出那么多有的沒的，平時沒少看科幻電影吧。

那經理激動得眼中帶光，竟是情難自控，握住了蘇哲的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洛都的人跟哈紐曼人不一樣！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類在憧憬著星辰大海的！文明之火并沒有熄滅！放心，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規矩我懂！”

實在無法跟這個胖胖的小經理共情，蘇哲木然的任由他握著手，用毫無波瀾的語氣問道：

“還有什么別的事沒？我們可以走了嗎？”

小經理連連鞠躬，親自把蘇哲和妮婭送出了機場，還幫他們安排好了去酒店的車。

目視著汽車逐漸遠去，一臉感動的機場經理，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啊，科學家！”

專車上，妮婭終于忍不住了。

“他是不是腦袋有什么毛病？”

“以黎倫薩的人是這樣的，日子太舒坦了，全活成了巨嬰。”

對此，從外地移居過來的專車司機也深有同感，主動插話加入了群聊。

“是的嘞，這城市地理條件又好，旅游收入又高，福利棒得不得了嘞！城市周邊又沒有什么異獸，活在這兒的人，簡直了，整天傻樂，都不曉得人間疾苦的嘞！不是搞藝術，就是搞明星，奢侈品賣遍了整個星球，對人類根本沒得貢獻的嘞！”

蘇哲聽了嘿嘿直笑。

“大叔，你這么不喜歡這里，干嘛還跑過來打工呢？”

“這里工資高嘞！隨便開個車子，比我以前倒賣義體賺錢多了嘞！你看這邊的人，過得真是好，幾乎都沒有誰裝著義體的嘞。”

確實，以黎倫薩的街道太不賽博時代了。

低矮的房屋紅墻黛瓦，隨處都是花園和噴泉。

干凈得一塵不染的街道上，人們曬著太陽，在聊詩歌，在談學術，在拉琴，在作畫，在優雅起舞……

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待了十好幾年的蘇哲，久違的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

“真好啊。”他說。“不像貧民窟里，盡是悲涼事。”

司機一聽，深表認同。

“對的嘞，這邊的中央城區，那真的是美得勝過仙境了嘞！不像外城貧民區，一樣的臟亂臭嘞。”

蘇哲頗感驚訝。

“這里也會有貧民區？”

他的話，倒把司機大叔整無語了。

“哪里會沒有貧民區嘞？”

蘇哲啞口無言，老司機自顧自說了下去。

“沒有貧民區，貧民住哪嘞？”

……

以黎倫薩貧民區的上空，破天荒的飛過來了幾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異獸。

異獸遮住陽光后，留下的恐怖黑影，從人們的居住地滑過，嚇得那些沒見過大世面的以黎倫薩窮人又哭又喊，滿街逃竄了起來。

但這些長相驚悚的巨大異獸，似乎對地上亂跑著的人類沒有興趣。跋涉而來的它們，只是對準了這座城市的機場方向，慢悠悠的滑翔了過去。

如此異動，把以黎倫薩城防所的士官們也給嚇傻眼了，畢竟這座城市已經快有幾十年沒有遭到過異獸的襲擊了。

不知道今天，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東西，把它們給吸引過來了呢。

城防軍們緊急集合，把休假中的，摸魚中的老弱病殘們，全都叫回了崗位來。然后他們從發霉的倉庫里，費盡力氣搬出來了一些還沒被銹蝕干凈的炮彈，裝填進了因年久失修難以啟動的城防巨炮里。

搞了半天，以黎倫薩城防軍的巨炮，要么就是液壓油漏光了，無法調整角度。要么就是內部線路老化短路，無法啟動控制面板。要么就是軟體系統版本過低，無法兼容如今的操控語言。

總之，確認了一臺又一臺的巨炮已經成了廢鐵之后，城防軍們只得在倉庫里又找出來了幾臺已經退役的老式高射炮。

萬幸，大伙發現，它們還能射。

這批高射炮是很早以前，上幾屆以黎倫薩城主找昊龍重工買的，年頭比城墻上的巨炮還要更早。

沒想到的是，這些涂裝完整的老古董，非但沒有生銹不說，接上靈汽之后，竟然還能正常使用？

昊龍重工的產品質量，那真沒話說了！

一個字：牛嗶！

趕緊把它們拉上城墻，手工操控著炮擊了整整兩個小時，廢拉不堪的城防軍，終于把幾只因為太久沒有照到月光，體力幾乎耗盡了的緩慢異獸，從天上打落了下去。

“快，派車隊過去，趁它們還沒恢復過來，把它們拉到無人區里處理掉！”

異獸是不能被殺死的，哪怕身體被破壞得再支離破碎，它們也總是能夠慢慢復原。

科學家們研究過許多次，卻始終弄不清楚，這種東西生長的能量和物質來源到底是什么。

幾乎沒有智慧，只能憑著本能行動的異獸，哪怕身體的殘骸被裝進了完全密封的真空容器里，它們也能慢慢長出肉質來，逐漸恢復原狀。

人類只能憑借著對它們非常有限的認知，用一些手段去驅離和抑制它們的，延緩它們闖入城市，破壞人類的生存環境。

用炮把異獸打碎后，把身體殘渣埋進深深的地下，會是一個很長效的處理方式。

但這種方法也有一個很大的弊端。

同一片地區埋的異獸多了，土地上是會長出來一只人類難以處理的超級大異獸的！這頭異獸之王，會把周圍所有的城市給踩碎踏平！

好在，這種風險，估計也是很多年以后才可能發生的了。

現在的人可懶得管這些，子孫自由子孫福，把問題留給后人，相信他們的智慧吧。

常年未經戰事的以黎倫薩市民，聽到炮聲之后，還以為又到了什么節日，公司開始鳴炮給慶典預熱了。

懸浮轎車在富有人文氣息的繁華街道上緩緩而馳，司機大叔看著后視鏡里的蘇哲和妮婭，打趣他們：

“可能這是市里，為你們這樣來這邊度蜜月的小夫妻，專門打的禮炮嘞。”

“不不，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是個機器人，是他的仆人。”

司機大叔哈哈笑了幾聲，朝妮婭擺了個抱歉的手勢。

“不好意思，看著完全不像嘞。那這炮聲，可能就是歡迎你們來到這座城市打的歡迎炮了嘞。”

“或許吧。”蘇哲說。“希望是個好兆頭吧。炮聲一響，黃金萬兩，哈哈。”

說著，他話鋒一轉，問了司機一個問題。

“話說大叔，這城里，哪兒有豪宅賣啊？就是那種一般貴族住的，獨棟大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