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凌亂不堪，地上滿是書籍和衣物。

楚明燾坐在地上，將地上的書一本一本撿起來。

二人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著。

自從楚溪溪去世后，楚明燾就是這幅樣子，看來對他打擊真的很大。

不知撿起了幾本書，楚明燾抬眸看著二人，“你們都知道了？”

慕玖開口道，“只知其一。”

楚明燾苦笑兩聲，“也是，真相只有我和她記得了。”

他口中她，應該是指蕓妃吧。慕玖心中暗想，他與蕓妃到底是什么關系？

楚明燾將一摞書抱起來，因為有些沉，他走路有些不穩。

楚卿之上前兩步，想要幫他，卻被他躲開，“我自己來，我還沒脆弱到書都拿不動！”

楚明燾執意如此，楚卿之只能退回原地。

他艱難的將書整齊的重新擺放到書架上，一本一本，不厭其煩。

然后又半跪在地上，繼續整理其他的，“我愛書如命，今日卻將它們這么置于地上。”

“楚伯伯是在找什么嗎？”慕玖看得出來，楚明燾很愛惜這些書，若將它們分散置到地上，又重新放回去，定是在找一本最重要的。

“沒錯。”楚明燾停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來，走到桌案旁，從上面拿起一本書面泛黃的書。

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面的沉灰，然后走到二人身邊，遞給他們，“你們想知道的，這里面有。”

楚卿之接過書，書并沒有寫名字，只有左下出有署名，楚明燾和另一個人的名字，只是書年頭太久，已經看不清楚那個人的名字。

楚卿之忙翻開書，里面不是書籍，而是信件。

這是用幾十封，甚至百封的信縫制而成的。

二人簡略讀了幾封信，這信中講述了一對青梅竹馬的愛情。

從字跡起初的潦草生澀，到后來的娟秀，可以印證，這是一本從兒時寫到年老的見證。

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信，每一封都小心翼翼地收藏，編制在一起。

而信中的人，一個叫楚明燾，一個叫謝云。

“原來如此……”

二人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楚明燾和蕓妃兩情相悅，青梅竹馬，是皇上強行拆散了二人。

這也難怪蕓妃會將楚卿之交給楚明燾撫養。

楚明燾將書拿回來，珍愛的放在懷中，“當年，謝家權勢過重，而我又剛剛被封為侯爺，若我們在一起，勢必威脅皇勢，所以，皇上將云兒納入后宮，尊為蕓妃……”

“不過，皇上不知道，那時云兒已經懷了我的骨肉。”

“什么！？”慕玖睜大雙眸，不可置信。

楚卿之也怔愣在原地，蕓妃產下的孩子不是皇子，而是楚明燾的孩子……

楚明燾苦笑兩聲，向后退了兩步，“本想一輩子守著這個秘密的，可是云兒太單純了，她只想讓我們的孩子，能夠在皇宮不被人欺負，沒想到被瑜妃利用，犯了大錯，關入冷宮……”

“那，你們的孩子呢？既然楚卿之不是她的親骨肉，那你們的孩子去哪了？”慕玖忙問道。

楚明燾看向慕玖，“她是個好母親，她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孩子在冷宮受苦？”

“這么說，那孩子還活著？只是被帶離冷宮了？”

“沒錯，你們應該知道，四皇子與五皇子的出生不過差了幾個時辰吧。”楚明燾笑了笑。

楚卿之像是意識到什么，他忽得向前兩步，抓住楚明燾的肩膀，眼眸直直盯著他。

“卿之！”見楚卿之有些激動，慕玖忙上前安撫。

楚卿之這才慢慢松開手，“抱歉……”

“沒事……我懂你的心情。”楚明燾理了理衣領，繼續道，“我說過我虧欠你，是真的虧欠你。”

楚明燾身子倚靠在房柱上，“我買通了為皇后接生的人，在孩子出生時，將我和云兒的孩子換了過去。”他攏了攏垂下來的白發，“等皇上將他封為四皇子之后，再讓冷宮通傳，蕓妃也誕下了皇子，也就是五皇子楚卿之……”

慕玖怔愣在原地，玄琛是楚明燾和蕓妃的兒子，楚卿之才是名正言順的四皇子！

慕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被雷轟電掣一般呆住。

楚卿之身子微顫，他眼中悲涼之意深重。

他從不讓別人看見他的痛楚，只是一瞬，便將那情感消散。

他這般逞強卻讓慕玖更加心酸心疼。

一生的命運，如此被捉弄，這被人白眼相待的身份，是他人強加在他身上的，如何不氣憤？

而真正無名無分的玄琛，如今卻眾望所歸。

慕玖明白楚卿之的不甘。

“我對不起你，卿之……”楚明燾眼眸泛起淚水，“收養你是我唯一能做的彌補。”

楚卿之眼眸深沉，沒有開口。

“我也受到了報應啊！”楚明燾忽得喊出聲，淚如雨下。

他聲音近乎哽塞，撕心裂肺一般，“溪溪……我的親生女兒，死在我親生兒子手中啊！”

“什么？！”慕玖愣住，楚溪溪死在玄琛手中？

楚明燾捂住心口，呼吸有些沉重，“溪溪的鞋上有玉蘭花的汁液……婚禮當日只有那個房間擺放了玉蘭花……”

“是蘇芷玥和玄琛逼死了溪溪！”楚明燾滿面淚痕，“他定是知道了一切，才恨她的。”

玄琛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恨楚溪溪能夠得到他親生父親的愛，也恨被生母拋棄，恨楚明燾才是他親生父親。

他怨恨一切，所以想毀掉一切。

慕玖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難以接受。

她回過神來，看向楚卿之，他早已消失在房間中。

“卿之！”慕玖顧不得楚明燾，忙出門尋他，在不遠處的樹下望見了他的身影。

“卿之……”慕玖走過去注視著他，樹影在他的衣衫映出斑斕，修長的身影，如今顯得那般落寞。

她走上前，從后面緊緊抱住他，他身子冰涼，透著幽暗的涼意。

這是從心底而來的涼意。

“玖兒，我現在算什么呢？”淡漠的語調帶著苦楚。

慕玖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本能的抱緊他，“卿之，他欠你的，這個世界欠你的，都會償還的，終有一天，你會得到本應屬于你的。”

他聲音低沉如同夢囈，“玖兒，謝謝你。”

楚卿之轉過身，將慕玖摟在懷中，與平日的擁抱不同，這份擁抱，多了幾分悲傷，多了幾分感謝。

慕玖從未有一刻這么貪戀他的懷抱，她垂眸，聞著他身上帶著涼意的氣息，手撫上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