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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登堂入室

星月夜,小軒窗,斑駁光影投落。

蘇懿睡不著。

但凡心里有事,誰也睡不著。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也沒點燈,臨窗而站。

窗外是一片湘妃竹,竹影幽暗,風吹“沙沙”而動,像腦海里一閃而過重疊交錯的人影。

“呵――”

一聲妖魅輕笑鉆入耳中。

“小蘇蘇可是在等本座?”

蘇懿循著聲兒望向門廊處的入口,微微瞇眼。

這澹臺妖孽可真是膽大至極,這可是長公主的寢宮,他居然也這般隨意地進出?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一直望著門口方向,那一抹耀目至極、妖嬈至極的身影,竟是從竹林之中緩緩走了出來。

月光為背景,竹影是陪襯,那火焰一般的殷紅,不僅沒被夜晚消弭絲毫顏色,反而越發地明艷鮮明。

蘇懿可真不好說什么了。

這家伙,夜半登堂入室,就不知道換身低調點的衣裳出來嗎?

她果斷往后退了一步,雙手抓住窗扇,“啪”地一聲關上。

哼,大半晚上的刻意等他?想得挺美!

讓老皇帝跟前第一紅人、御刑司掌司大人吃了閉門羹、哦不,閉窗羹,蘇懿頓時覺得腰不酸了、腿不軟了、頭不疼了,還緊接著打了個哈欠,連睡意都有了。

行嘞,睡覺去!

她心情愉悅地一轉身,眼前驟然一亮的火光嚇了她一大跳。

等定睛一看,澹臺明庭這家伙,什么時候進了她的房里、還毫不客氣地坐在她常做的位置上、悠然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茗?

“……我說大哥,你這樣夜入女子閨房,真的好嗎?”

蘇懿扯了扯嘴角,離他遠遠地站著。

“過來。”澹臺明庭掃了她一眼,唇角含笑,“本座又不會吃了你。”

蘇懿寸步不挪。

“大人似乎忘記了,現在子時已過,我已經不是你的丫鬟了,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有理由拒絕去做。”

“是嗎?”澹臺明庭挑了下眉梢,輕輕一笑,順手把自己的佩刀放在桌上。

在這皇宮里,只有三類人入宮之后仍可佩戴武器,一個是負責皇宮安全的禁衛軍,一個是煜王軒轅冽――雖然他從不在宮里攜帶武器,再一個,就是面前這位了。

妖月出鞘,見血方休。

蘇懿知曉這邪刀的厲害,下一秒,她便坐在了澹臺明庭的對面。

“敢問掌司大人,深夜至此,有何吩咐?”

蘇懿扯著嘴角僵硬地笑,這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澹臺明庭一笑,眸中盈盈生光:“小蘇蘇還不懂本座情意嗎?夜半三更,躲過那么多明崗暗哨,當然是為了來和小蘇蘇……”

他拖長了語調,似笑非笑地看她。

蘇懿屏著呼吸,生怕他說他是來和她“偷、情”的。

“……敘舊的啊。”

后半句悠悠說完,蘇懿松了口氣,又有些氣惱。

瞧那家伙一臉戲謔的神情,分明就是來戲弄她的。

耍嘴皮子,蘇懿哪肯認輸?

她道:“敘舊?掌司大人高高在上,小女子不敢高攀。要敘舊?去找煜王殿下啊。以你們兩個的基……咳,交情,想來一定會敘得非常愉快的。”

邊說她邊想著這兩個大周最是出眾的男人站在一起的場景,竟是意料之外的般配是怎么回事?

澹臺明庭神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道:“本座和你家那位,可不太熟。”

不太熟?不太熟會直接叫軒轅冽的字?

蘇懿搞不懂這兩家伙是個什么情況,卻也沒興趣去搞懂。

要是軒轅冽想讓她知道,自然早告訴她了,不會等到她去問。

“那掌司大人打算跟我,敘哪門子舊?”

他們倆,有舊可敘嗎?

澹臺明庭目光飄向床榻位置,聲音幽幽:“本座覺得,或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敘舊?”

“可以啊。掌司大人想如何,我都配合。”蘇懿勾唇笑了笑,反應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想到自己連栽在這丫頭手里兩次,澹臺明庭瞧著她不怒反笑的模樣,沉了下神。

不過一瞬,他又恢復笑意:“小蘇蘇真的不想知道,本座這會兒來找你,是為何事?”

蘇懿不急不忙:“我又不是神,怎么猜得到?澹臺大人若是想說,那就請說;如果不想說,那就恕蘇懿要趕人了。睡覺對女人來說,那可是生命攸關的要事啊,睡少了,會短壽的。到時候我若死早了,可是要變成冤魂去找澹臺大人索命的。”

“榮幸之至。”澹臺明庭伸手拂過妖月刀身,“本座這刀,上斬鬼神,下誅奸佞,能讓小蘇蘇喂它,想來是它的造化。”

說話間,那妖月仿佛能聽懂人說的話一般,竟真顫顫動了一下,動得蘇懿心頭一激靈。

這家伙……就不能換個威脅方式嗎?

雖然,這確是最快捷、最行之有效的讓人閉嘴的方法。

咳,忘了,還有一種,只能軒轅冽使用的……以吻封箋。

澹臺明庭真是要被蘇懿給逗樂了。

他這番話說出來,不管是誰,反應不都應該是戰戰兢兢、七上八下、忐忑惶恐嗎?怎么這丫頭,不僅沒絲毫的害怕,反倒是紅了臉?

呵,也是有趣。

蘇懿從腦海里那害羞的畫面中回過神來,不卑不亢地道:“澹臺大人講,我洗耳恭聽。”

端是態度誠懇得讓人挑不出刺兒來。

澹臺明庭道:“本座呢,做過一小丟丟、比汗毛還少一點的對不起你的事,心中甚是忐忑不安啊。”

這家伙轉性了?

那么多人死在他手里,也沒見他心有不安過啊?

而且以這丫的人品,絕對不可能只做過一丟丟對不起她的事,看來她得仔細想想,自己又在哪里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坑過了。

澹臺明庭道:“本座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一個你內幕消息的。”

蘇懿斜眼:“又來坑我的?”

“哪有。”澹臺明庭道,“本座會是這種人嗎?”

“會!”蘇懿斬釘截鐵地點頭,“提條件吧。”

“沒條件。”

“沒條件的事兒就更不能聽了。”蘇懿隱隱覺得他要說的不是什么好事,起身道,“掌司大人,我是真的乏了……”

她話音還未落,澹臺明庭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明日秋獵,煜王有難。”

蘇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一個晚上的。

那澹臺明庭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也不給她解釋幾句,便瀟灑地起身離去,只給她留下一個殷紅的背影。

而她一整晚都在揣摩那八個字的意思,想著去找軒轅冽,還沒到門口就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旁的地方,這是在宮里,禁夜出去,還不給當成刺客?

天剛剛一亮,她便立馬動身,可連福海宮的門都還沒到,就見好十幾個魚貫整齊劃一的宮娥捧著托盤魚貫而入,朝她的寢殿走了過去。

而臨海長公主站在一旁,臉拉得老長,陰沉沉的。

蘇懿斜瞥了一眼那托盤里的東西,心頭一個“咯噔”,快步走了過去:“外祖母,這是……什么意思?”

“皇兄另給你的賞賜。”長公主見她過來,便把她拉到一旁,問道,“可學過騎射?”

蘇懿一愕,搖了搖頭。

“沒事,我已經派人去知會冽兒了,有他看著你,想來謹慎一些,也沒什么好擔心的。”長公主拍了拍蘇懿的手,寬慰道。

這話更說得蘇懿沒底。

她頓了一下,問道:“皇上是想讓我也去參加秋獵嗎?”

長公主聲音更壓低了一些:“昨日夜里,那西夏國的娜雅公主松了口,愿嫁給棣兒為側妃,提出的條件便是讓你去參加秋獵。”

蘇懿莫名其妙:“為什么呀?”

這事兒是軒轅棣做錯在先,說來也是丟大周的臉面,她娜雅完全可以提一個對西夏更好更有利的條件,而不是把大好的機會這么浪費。

長公主道:“昨日那娜雅輸給你一頭,今日便想從你身上討回來。皇兄的意思……不能惹娜雅公主不快黃了兩國聯姻,但也不能墜了大周的臉面。”

蘇懿高高挑起了眉梢。

那娜雅公主的腦回路簡直讓人驚奇――是他們西夏國的民風太彪悍,還是她的見識太淺薄?一個女子失了貞潔,心里念念不忘的卻是斗舞輸給她的事情?

而老皇帝的話更是刷新她的三觀――既要讓她討娜雅公主的歡心、免得她惱了兩國鬧掰,又要讓她把場面贏得漂亮、不要丟了大周大國臉面,那這是要她贏還是要她輸?

且說句大實話,今日既然名曰“秋獵”,那比的無非就幾種,騎馬、射箭、還有騎在馬上射箭,真是太好了,她一樣都不會。

長公主沉默了一瞬,道:“實在不行,我與你同去。”

蘇懿卻搖頭:“沒事兒,您老安心在宮里等我回來就成。您不是說了嗎?有煜王殿下在,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呢,出不了事兒。”

長公主自丈夫女兒死后,便持齋茹素多年,見不得殺生血腥,去秋獵,那不是受折磨嗎?

“如此,凡事小心。”長公主只能再三囑咐道。

“嗯。”

蘇懿應了,暫且壓下了心頭忐忑。

既然她和軒轅冽都要去秋獵,那就一會兒再順道提醒知會他一聲。澹臺明庭不會無緣無故說那些話,雖然不能完全相信那家伙會這么好心,可多一個心眼總歸是沒錯的。

回寢殿,那些宮娥們已經在那兒整齊地站成兩排,等著替她更衣。

托盤里放著一整套的仕女騎裝,全是上等布料、一流做工,連一丁點的花紋都一圈印著一圈,不知耗費多少工夫。

月白為底,藍紋矜貴,窄袖緊腰大長靴,長長墨發挽成簡單發髻,端是亭亭玉立,英姿勃發。

蘇懿換完整套行頭,就一個想法――嘖,還真有幾分人模狗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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