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很年輕，我喊你叔叔的時候你眉毛跳了跳，想必不太高興這個稱呼吧。如果你是無惡不作的惡魔，應該氣急敗壞才對。”

陳九陽說道，說著，他從一旁的矮樹上摘下了一個果子，非常不客氣地咬了一口。

“我的害怕，也沒有激發你加害我的行為；在我完全弱勢的時候，你依然說著什么公平交易。所以你只是在逗我玩罷了。可以猜到，你肯定會救我姐姐，那我陪你開心開心也行，我不虧。”

孩子，你說這話就欠扁了！

林東澤表面不動聲色，暗中使勁咬了咬牙。算了，跟個小屁孩較什么勁。

“總之，非常感謝你，但實際上，我姐姐遇到的危險，也有你的責任，不是么？”陳九陽撇了一眼林東澤。

呵，這討價還價的架勢真是絕了，合著被白嫖的是我？林東澤莫名感到一絲荒謬。

這屁孩還挺橫，同時又機靈如鬼。

身為心靈領域的強者，林東澤知道，正常情況下，人類的理性是為感性服務的。

你的智慧，你的策略，你的經驗，都是為你的目的服務的，而這個目的往往來自感性與情緒。

但這小孩身上，似乎反了過來……他可以隨意“使用”他的情緒，或哭或笑，或擔心或害怕，都只是他達成目的的工具而已，而他的目的，則是純粹的智慧與理性。

怪胎！

摒除雜念后，他能清晰感受到，陳九陽此時強勢不客氣的情緒，也是心智利用的一種，通過反差構建心理優勢，企圖讓自己趕他走。

設小孩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皺眉，都是他精心設計過的。

林東澤摒棄了自然產生的惱怒，微笑道：

“其實，你隨時可以走，我將你召喚來這里，也不是為了讓你看我救你姐姐。”

“那是為了什么？”陳九陽適時流露出一點好奇。

“你記憶力如何？”林東澤問道。

“頂級。”小孩沒有謙虛。

“一天，或者兩天后，會有人來詢問你，是否愿意加入萬界秩序紀律委員會，你若是希望對你身處的世界有更多了解，加入這個委員會是一條捷徑，但是，對方會讓你選擇你想要修行的領域，我知道你會很想選智慧，請記住，不要選則智慧領域，你可以選擇的領域只有三個，隱秘、命運、心靈。”

陳九陽眉頭緊皺，這些是他完全聽不懂的話，他只能強行硬記。

“能說說為什么嗎？”他仰起頭，直視著林東澤。

“智慧領域，你將在這里修行，你剛才吃的果子，感受到了么？這就是智慧領域的力量。”林東澤指了指被陳九陽隨意丟到地上的果核。

“原來如此……我加入這個委員會，是不是要離開我姐姐？”陳九陽語氣中帶上幾分不愿。

“這是一個選擇，你可以自己斟酌來決定接受與否，來接應你的人，會告訴你許多基本信息的。”

陳九陽站起身，踮著腳，把那矮樹上所剩不多的果子都摘了下來。

這尼瑪是土匪轉世嗎？我都還沒吃過呢！

林東澤突然感覺自己氣不順了，不行，得想辦法揍這熊孩子一頓。

“惡魔先生！”

為什么又喊我惡魔先生了？林東澤略微不解。

陳九陽一邊嚼著果子，一邊開口說道：

“我承諾，我絕不會跟你口中來詢問我的人透露你的存在；

“我絕不會透露這里的存在；

“我絕不會表露出半點我已經被你收買。

“所有的這一切都將成為我心中的最深處的秘密。

“并且，我會對您保有永久的感謝與忠誠。

“我想，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惡魔先生。”

草，你小子絕對開了讀心！林東澤嘴唇微張，被震驚地說不出話。

說他機靈如鬼，似乎都有些不夠了。

除開機敏與聰慧，林東澤還看到了更多，這孩子還擁有敏銳與果敢。

“很好。”他只憋出了兩個字。

“我就知道這是您想要的！”陳九陽笑了，笑得很開心，很自信。

和那個窗前靜默讀書的孩子判若兩人。

“等你加入委員會后，我會再召喚你。”林東澤松了口氣。

不使用讀心的情況下，他還真有點拿捏不準面前這小子。

“等我加入那個委員后，我能見到您嗎？您的真身？”陳九陽歪著頭，明顯還在繼續猜測著。

林東澤明白，這小孩并不是全知全能，他只是將他認為可能性很大的選項放到了對話中，然后通過自己的反應來確認真假。

甚至可以說，陳九陽猜測出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來自林東澤一次又一次的反應。

試探、掌握信息、繼續試探。

這孩子確實對得起天才二字。

很難想象他只有十一歲。

“你現在看見的，就是我的真身。”林東澤笑了笑，沒有想要隱瞞什么。

除開小孩聰明得超乎自己想象，一切都非常順利。

——————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東澤望著略顯光禿禿的果樹，心中有點煩悶，反問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你剛才提到了隱秘、命運、和心靈，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記得我和你說過這些。」

“你是說深淵八途么？”林東澤嘴角翹起。

被一個小孩用智商裝逼確實不爽，但自己現在又可以在智慧權柄面前裝回來，這樣就不虧了。

「我分明對給與你的知識非常克制。而你在其他地方也無法獲得這些知識。」

“你提到了深淵八途都是兩條道路合二為一，你提到了【生靈母體】和【虛實橋梁】，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你不就是想讓我領會你沒能說完的未盡之意么？”

「這不可能！」

林東澤看著權柄氣急敗壞的發言，心中舒坦了不少。

陳九陽的氣，就在你身上出吧！

“首先，七權一共有十七條道路，深淵八途則是八個合二為一。我有理由認為，混亂領域的那條獨苗與深淵八途無關，剩下的十六條道路的兩兩組合，這是非常合理的猜測對吧？”

「……你當這是數學題嗎？」

林東澤站起身，扯下了樹腳下的一朵燦爛野花，思考著這玩意能不能吃。

“并且我還可以合理推測，這些兩兩組合中，絕不會出現同一領域的一對，畢竟一個人沒法在同一領域修煉兩條道路。”

「即使有這些信息，你依舊不可能推測出剩余的……這與智慧和邏輯無關。」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冒牌權柄，還是說你的智力真的衰退到不行了，你看，【欲念師】，加上，【傳火者】，一個欲望，加上一個理智，正好是靈智啊，【生靈母體】的道路就產生了，這非常合理，不是么？而【精神操控師】，加上【盜星師】，一個極致的精神，一個極致的現實，組成【虛實橋梁】，這同樣非常合理。它們似乎都擁有著某些相反，但又在更高層統一的特質。

“其他的道路，加上我剛才提到的現實條件輔助判斷一下，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

林東澤吐出了嘴了花瓣，這玩意不能吃，沒有力量凝聚。

「……林東澤666」

“哈哈！”林東澤放聲笑了出來：

“你的智慧領域，傳火者對應的答案你已經告訴我了，至于【機械之王】，我記得閔玥在命運領域達到七階，她選擇的七階道路是【詛咒師】，我想，她應該不會亂選，畢竟當時她在這一途也下了許多時間和功夫，合理猜測，【機械之王】對應的深淵八途之一應當是詛咒師的進階，【厄難之王】。

“而【愚弄者】嘛，就更好猜了，隱秘領域的八階【許愿者】，幾乎和愚弄者完全對立，一個是神明愚弄凡人，一個是凡人向神明祈求，這就是天生一對！

“所以，心靈、命運、隱秘，在陳九陽修行智慧領域的同時，是他最好的選擇，不是么？”

光球沉默了許久，顏色都黯淡了許多：

「你已經在計劃陳九陽修煉到八階時候的事了？」

“提前想想，總歸是沒問題的。”林東澤笑了笑：

“有一句古話，你肯定知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要是將來陳九陽想要修行深淵八途，卻發現自己修煉的途徑不符合，那不就多費許多功夫？”

「你很希望別人修行深淵八途？」

“不是你說它們很強大的么？”林東澤瞇起雙眼。

不止是智慧權柄曾說過的話，林東澤已經從夏天游身上感受到了深淵八途的強大，與詭異。

「你很希望別人強大么？」

「你不擔心他們終有一天會背叛你，會忘記你的所有付出，會忘記你們之間的過往與情誼，會為了他們自身的利益而對你出手么？」

「即便你能夠讀心，你就不擔心這正好成為你的朋友與伙伴遠離你的理由么？」

“擔心啊，你沒發現嗎？我就很擔心你變得強大啊。”

林東澤笑得很開心，似乎完全沒在意智慧權柄的話已經指向了他所有熟知的人。

「草！」

“你沒發現嗎？對于有希望成為伙伴的人，我從不讀心的，我對我的部員們用過讀心么？在你提出利用陳九陽后，我也沒對他用過讀心。”

「在我看來，這是極為不智的。」

“你是智慧權柄，你最有智慧了。”

林東澤沒有再多說，只是靜靜看著智慧表象中的一切。

樹木，花草，蟲豸，風云。

如果你擔心別人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背叛你，只能說明，你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你甚至不是他“利益”的一部分。

假如你本身就是別人的“利益”呢？假如對別人而言，你自己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呢？

事情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身為心靈領域的強者，林東澤對這一問題有著一些不同的理解。

——————

滄瀾俠義界

樂飛星正遭遇著挫敗。

這條任務實在是太古怪了，竟然要求完全不暴露自身。

在絕大多數任務中，并不會出現如此細致的要求，即使使用了一些超越這個世界的能力，多半也只會變成坊間傳言，畢竟只要執法者離開，他的一切都變成了不可能證實的消息。

這意味著，他將不能在別人面前明目張膽地使用能力，而這個別人，也包括他面前的南宮渙本人。

“飛星少俠，多謝你的禮物。這些新型的精鋼劍，工藝確實讓人贊嘆。”南宮渙溫和笑道。

“南宮前輩，您在許久之前便是公認的江湖第一高手，真的沒考慮過重出江湖么？”

樂飛星有點焦躁了。

畢竟，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的仰慕者，沒法無限制地在南宮渙的居所待下去。

但他完全沒找到出手的機會。

南宮渙擁有者穿越者和武功高手兩重身份，他的一言一行都盡量避免靠近樂飛星，這幾乎是一種本能。

而樂飛星也沒法突兀湊過去。

“江湖？我只希望這世界安定和平。”南宮渙輕扣桌角，一旁的小童便很自覺地為兩人斟茶。

“您真覺得有如此詭異之事？世界的和平與否，就在您出門與不出門的抉擇之間？”樂飛星一邊飛速思考著如何靠近南宮渙，一邊將話題推向深處。

他已經嘗試了許多次，南宮渙恨不得與他保持十米遠的距離，別說動手，幾乎是自己往前走一步，這南宮渙就要退兩步。

如今隔著一張長桌，已經是破歷史記錄的近距離了。

“如今一切都很安定，不是么？”南宮渙笑道：“代價只是我不出門罷了。”

這種金手指落到這種人手里，真是浪費了……樂飛星無奈想著。

人家都是在思考如何利用金手指讓世界變得更亂些，你倒好，反著來！

關鍵是，還不違法。但凡南宮渙違反穿越者守則的任何一條，這個任務就絕不會有這么多的限制。

煩死。

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招了，怎么就接了個需要動腦的任務呢？這不是他擅長的啊！

露虹姐這是在刁難自己吧。

樂飛星思緒倒是愈發煩躁起來，這一煩躁，就更想不到辦法了。

要不，像龍龍一樣，直接來個場外求助算了？

這想法剛一出來，就被樂飛星掐死了。自己是出來鍛煉的，是出來成長的，哪怕是任務失敗，也不能讓部長幫忙……他也是要面子的。

嗯，部長的教誨是找準敵人的弱點！

他強行讓自己心緒平靜了下來，開始往新的方向思考。

所謂弱點，就是一個人在乎的事物。

南宮渙的弱點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