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白，我是毛子。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不知道你在哪個城市，也不知道你過得如何，但是你那么厲害，一定混的很不錯吧！我……就那樣，不好不壞，也是，我這樣的人，如今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今年過年回老家，不知道你還愿不愿意一起去小吃街搓一頓啤酒……

一

發完郵件，毛丠環視了一下破舊的出租屋，人到中年，那些年輕時候的豪言壯語都沒有實現，反而和那些所謂的夢想漸行漸遠。

“毛爺爺我以后一定買一個大別墅，把你們都接過去住，我們一起喝最貴的酒，開最炫的跑車！”

還記得當時是在學校轉角的小吃街上，喝了幾罐便宜的啤酒就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站在油乎乎的塑料凳子上，大放厥詞。

還記得其他的幾個小伙子都吆五喝六的和自己一樣開始吹牛，一個個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還格外的沒臉沒皮，人聲鼎沸的小吃街根本掩蓋不住他們的聲音。

周圍還有人喝倒彩的，起哄的，夾雜著一些鄙夷的。

只有老白，明顯和這個小地方格格不入，說的話也是與眾不同的：“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

二

老白本名白御玟。說起來老白和他完全不是一掛人。

他是就是個小混混，上學也只是為了有個學歷而已，每次考試總成績還只是個兩位數。

爸媽混合雙打打了，老師苦口婆心勸了，還是吊車尾的成績。最后他爸媽都放棄了，覺得他不是讀書那塊料，只要求他不惹事就行。

其實除了成績不好，他不算什么小混混，不逃課，不燙頭，不抽煙，不打架，就是平時吊兒郎當一點兒，再就是上課愛睡覺一點兒。

反正看著就不是個好學生該有的樣子。

哦，也不是不打架，打過一次的。

就是那次他英雄救美，救了被外校人欺負的老白。那次他上課遲到，抄近路，就看見幾個外校的小混混圍一圈兒，似乎是在欺負人。

本來他不想搭理的，他再遲到久一點而就要被罰去掃廁所了，男生廁所的味道實在是難聞，他平時上廁所都不愿意進去，別說進去做衛生了。

但是見著被圍住那人的熟悉的校服，他停住了腳步。哦，這人有些眼熟啊，這不是他們年級第一嗎？老林頭的心頭好。

哎喲喂，這要是被打到腦袋了，老林頭多心疼啊！

三

“不是，你跟著我干嘛！你教室在那邊！”學校為了更高的升學率，分了優班和差班的。U形教學樓，兩邊互不干擾，中間是教師辦公室。

那時候白御玟就像是個鵪鶉，真是沒見過這么娘的男生。說好聽一點兒叫做斯文，但是這瘦胳膊瘦腿的，除了腦殼比自己厲害一些，看起來真不怎么樣。

‘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吧！’說道這個他摸了摸嘴角的傷口，真疼啊！

雖然他是一個小混混，但是他從來沒打過架呀，他可耐不住他媽的竹筍炒肉還有他爹的夫妻雙打二重奏。

但是他怎么說家里也是開武館的，還有他肯定比面前這個瘦胳膊瘦腿的要厲害。

“不用你操心，就當毛爺我做好事不留名了，反正咱們不是一路人，你就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到時候別人別說自己又帶壞了好學生，那真的是憋屈的無法解釋。

四

用衛生紙堵住鼻子，他認命的開始打掃這臭烘烘臟兮兮的廁所。

做好事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不，遲到了一個小時，臉上帶著的傷一看就不是去干正事的。

于是他被老林頭懲罰來掃廁所了。

嘁，這老林頭估計還不知道自己救了他的好學生吧，他可是給他把清華北大的好苗子保護的好好的，他居然恩將仇報，哼。

還好他有點兒良心，只讓自己打掃這一層的廁所，要不然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突然有人推開門進來，他不耐煩：“去去去，一邊玩兒去，沒看見這里正在打掃啊。”

他特意把門關上，不讓人看見他這憋屈的模樣，不知道是誰那么看不清形勢，沒看見門還關著就硬闖進來。

仔細一看，這不是他早上救的那個好學生嗎？手里還提著一個桶。這是來幫自己搞衛生了嗎？

不錯不錯，果然是好學生，知恩圖報。

“那誰，你過來，把地上沖干凈，然后把水掃到那邊下水道就行了。”

他指揮著，有人幫忙，他就不拒絕了。

正好他這活兒干的不耐煩了，他放下拖把在窗邊站著，離那邊遠遠的。

就看見白御玟一桶水出去，1/3的水都潑在了自己身上。

“啊！我真是服了你了，在家是不是沒有干過活兒啊？阿西吧！”他只好認命的過去。

看來好學生也不是什么都會的嗎？這樣比起來，還是他毛爺更厲害。

五

“抱歉，沒有幫上你什么忙？我請你吃飯吧。”

最后還是他大刀闊斧的三下兩下終于把衛生做完了，現在他著急的就是回家趕緊去洗個澡，那廁所臭烘烘的，也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沾染什么味道沒。

他揣了包就走，但是白御玟這小子就像是賴著他了，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他。

“不是，你還跟著我干嘛？”

“我請你吃飯啊！”

“不用。”看著面前比自己低了半個頭的小矮子，他身上的校服都洗的發白了，在這個最虛榮的年紀里，大家都穿校服，能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就是鞋子。但是這個小矮子的鞋子明顯就不是什么牌子的，還裂口了。

就他這全身上下不超過兩百塊錢的樣子，自己搓他一頓，有些于心不忍。

他又不是缺飯吃。但是這個小矮子格外的堅持，居然還走到面自己的面前攔住自己的路。

“信不信我揍你啊！”他兇狠狠的揮了揮拳頭，然后繞過他小矮子就走了。他身高馬大的，幾個轉角之后，后面果然沒看見那個小矮子的影子。

六

毛丠自己也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身邊開始有一個跟屁蟲。

“我請你吃飯。”

“你要好好學習，我可以給你輔導功課。”

“嗯，需要我幫你做值日嗎？”

真不知道他那里來的這么多時間，他可是記得別的學霸不是都在拼命的刷題做題嗎？這個學霸未免有些太猖狂了。

怕這個學霸記掛著自己的救命之恩，一直纏著自己，于是毛丠終于答應了白御玟請客吃飯。

沒好意思再叫上自己那群飯量大的哥們兒，他騎著個自行車就隨便找了一家麻辣燙店。

雖然他最近想吃的是火鍋，但是麻辣燙和火鍋不都是把菜放在湯里煮嗎？

難為自己終于有好心為他人體諒，毛丠點了二十八塊錢的麻辣燙。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小學霸居然只點了九塊錢的。

“你一個大男人就只吃這么點兒？”

看著自己碗里面豐富的食材和對面慘淡的食材，他聽見自己忍不住驚詫的聲音。

話一說出來，他就后悔了，他這意思不就是揭人家的短嘛。

他媽說過，莫欺少年窮。他現在這不是往別人的自尊上撒辣椒水嗎？

小學霸到沒有別的意思：“我胃口小，這么些就夠了。”

毛丠記得自己上了高中的小堂妹，飯量就比這人大，怪不得這么瘦弱的樣子。

他好言相勸“我覺得你就是不吃飯個子才這么矮的，你看我一頓，至少兩碗飯起步。”

白御玟抿了抿嘴唇：“我不是矮，我那是還在長。”

他聞言笑的樂不可支：“哎喲喂，哥們兒，咱們這馬上都快成年的人了，你還在長身體，這一看就是你媽媽安慰你的話。”

“我今年才十四，我還有機會長高的。”白御玟笑了笑，眸子里都是得意。

14？

好吧，不用太驚訝，學校里也不是沒有跳級的學生。就是這個人的腦殼是怎么長的，他可是記得他14歲的時候連相似三角形都不太會解，別人14歲已經開始做高考題了，還是年級第一。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六

“行叭，看在你年紀這么小的份上，我就認你當個弟弟啦。跟著你毛爺我混，以后肯定不讓別人欺負你。”

知曉小學霸是因為年紀小，就看起來格外柔弱的樣子，所以經常被外校那幫人攔著收保護費。

但是小學霸又沒有什么錢，連續幾周交不上保護費之后，就開始被那幫人欺負。

“不是，你不是挺聰明的嗎，不會跟老師說或者報警呀。”真是的，那么一大幫人欺負這個小孩子。

白御玟突然又沉默下來，他發現這個臭小子的心事兒好像挺多的樣子。問道有些話就不做聲了。

真是的，他不說清楚他怎么幫他行俠仗義啊！

他鼓了鼓腮幫子，沒有忍住假裝兇巴巴的說：“你是不是不拿我當哥哥呀？說清楚！”

“我要是去告訴老師，他們會去奶奶的小攤子吃霸王餐的！”

毛丠這才了解到，父母去世之后，這個小學霸就一直跟著奶奶生活，好在小學吧，乖巧懂事又聽話。

就是到了高中，不知道怎么惹到那群不要臉的小混混了。

自從看過金庸的小說之后，毛丠就一直沉迷于行俠仗義，除惡揚善，現在知曉了前因后果，更是忍不住。

現在小學霸都成了他的弟弟了，他怎么再能讓其他人欺負？他有些體會到老林頭的感受了，這么一個清華北大的好苗子，將來可是要光宗耀祖的，可不能讓別人欺負去了。

他拍拍胸脯：“你放心，以后哥哥罩著你。”

他媽媽說過，要學會投資。小學霸雖然現在比較瘦弱，也很窮，但是他是一個潛力股呀，現在他罩著小學霸，以后就可以跟著這種腦子好的人混了。

毛丠很高興，找到自己那幫好哥們兒放出狠話，一下子就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七

兩個人就這么成為了好哥們兒，這是一組在其他人眼里明顯搭配怪異的好哥們兒。

但是在毛丠心里，這就是自己的好弟弟。

其實他更想當爸爸的，但是想著白御玟親身父親的去世畢竟在別人心里是一塊傷口，他就不好意思開這種玩笑。

于是晚上去宵夜搓啤酒的小分隊都加入了這么一個格格不入的人。

但是他那群哥們兒還是很佩服那些腦子好的人，知道白御玟才14以后，更是直接稱呼其為老白。

把一顆鮮嫩的小菜心，一時叫成了老白菜。但是當事人居然還是很樂意的樣子。

其實那么多年過去，想一想兩個人成為好朋友，可能性真的太小了，兩個人的三觀，五官都相差挺大的。

但是當時兩個人關系真的好，除了老白一有空就催著自己學習。

“不是吧，老白。你真的和唐僧有的一拼，但是我明顯不是孫悟空啊。讀書我是真的不行。我就打算高中畢業，隨便去找個地方賺我的創業基金去的。”

他可是發誓以后要賺大錢的人，他決定高中畢業之后就去賺創業基金，然后在開一個店兒，然后慢慢慢慢的做大，直到成為大老板。

但是白御玟明顯不是這么想的：“你先好好讀書，現在學歷真的很重要，而且你懂得多一點兒以后管理公司什么才能夠得心應手。”

他毛丠當時哪里聽得進去這些，他不屑一顧，覺得這個人就是迂腐。

自己學習的時候輕松容易就以為其他人都和他一樣了嗎？

世界上不會讀書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好多大老板不都是學歷也不高嗎？

那是他們兩個人分歧最先出現的地方。

其實要三十歲的他來說，白御玟說的太對了。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之后，他已經明白學歷的重要性。

哪怕你沒有學到什么，但是學歷就是一塊敲門磚，沒有這塊敲門磚，你連那所門都進不去。

但是當時的他不知道啊，他爸爸也就是一個初中畢業的人，但是還不是照樣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白御玟再被自己狠狠罵過幾次之后，消失了幾天，沒來找他。

畢竟是一個才14歲的小孩子，不太承受的住什么打擊，而且想法也幼稚的很。

沒想到過了兩天之后，這個人又若無其事的出現了。

帶來了一本厚厚的初中知識點歸納，還有高中各個科目的考試范圍和重點。

他打開看了看，確實記載的十分詳細，而且也很干凈漂亮。

但是他看見那些自己看不懂的知識就覺得頭疼，后來這些本子也不知道放到哪里積灰了還是丟了。

八

毛丠知道自己一直是個挺倔的人，這點兒隨了他爹。說實話，他媽媽都勸不動他，何況白御玟，兩個人互相膠著著，就像拔河一樣，誰也拉的動誰。

后來不知發生了什么，時間過得很快，他就到了高考的考場上。

很巧的是，當時那年的高考作文就是你覺得讀書有用嗎？

他看著這個題目，差點在考場上笑了出來。這個問題仿佛是專門問他一樣。

高考落幕，他破天荒的總成績過了150，因為他寫作文的時候并沒有寫自己的真實想法，這點兒他還是懂得，這個問題雖然是有兩個答案，但是你能寫的只有其中一個方向。

小學霸果然是理科狀元。

十五歲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個省的理科狀元，自己十五歲還是被自家母上大人拖著找學校，求爺爺告奶奶的，才有了到這所學校讀書的機會，讓他最后混了一個比較厲害的高中的畢業證。

奇怪的是，高考結束的那一瞬間，人仿佛瞬間成長了不少。他居然有一種過往皆云煙，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書上說的，人的成長就在一瞬間，果然還是很有道理的。

他去了老白的升學宴，小伙子果然是光宗耀祖的那塊兒料，學校的好多老師，領導都過來了，他意氣風發，臉上掛著靦腆的笑意。

不得不說，這一年多小學霸確實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

他悄悄地把自己買的筆記本電腦放到了他的房間，大學里面總有需要用到電腦的地方。

他就不去招惹他了，他要去闖蕩自己的事業了。

八

社會的毒打就這么來的猛烈而猝不及防，他以為自己人高馬大，長得還不錯，而且用他老媽的話是是腦子靈活，嘴也甜，怎么也得找一個差不多的工作。

但是事實是，年齡篩選，學歷篩選，他最后能去的就是那些廠子或者去當服務員。

倒不是瞧不起這些工作，就是做這些工作，他要攢他的創業基金，得攢個幾十年啊！

到時候他想創業的時候，頭發估計都白了。

他有些憂愁，第一次明白老白的良苦用心。但是現在他沒有退路了，他就不信了，天下之大，他還找不到一個好工作了。

但事實是，他確實找不到。

他很是氣餒，去了老白學校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這，但是他坐在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學生，他能夠感受到他們和自己身上，完全不同。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但是很明顯的氣質不一樣。腹有詩書氣自華，那是他第一次切實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這些和老白一樣厲害的學霸，腦子里面裝了豐富的知識，果然是不一樣的。他們很自信，很陽光，他們前途一片光明。

畢竟他們的敲門磚可是鑲金的。

他破天荒的打了老白的電話，然后他像個狗一樣蹲在老白學校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家伙從校門出來。還是一如既往有些內斂，但是如今他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瘦弱看起來誰都可以欺負的樣子了，毛丠在他身上第一次看見了，有一種叫前途的東西。

九

老白帶他去了他們的食堂。

不得不說，這個學校是國內頂尖的，他食堂里面的飯菜也是味道極好的。

他狼吞虎咽，吃著吃著居然有淚水流下來。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居然哭了，一米八五，好高一個大男人，流眼淚，這么娘們兒唧唧的事情，他怎么會做？

他抹了抹眼睛，兇狠的揮了揮拳頭：“你，剛剛什么也沒看見，聽見沒？”

老白笑了笑，然后他也笑了笑。很奇怪的是，兩個人的隔閡在一瞬間仿佛就消除了，大家還是好兄弟，以后一起走。

他有些別扭的說：“我總算明白你當初勸我那些話的意思了，不知道現在晚不晚。”

他還是有些忐忑，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問以前的小伙伴，那些人比自己還沒有規劃。問爸媽，他們也不懂這些，只會給自己來個二人雙打。最后發現能夠給自己建議的就是老白了，就是不知道這個人還愿不愿意幫助自己，拉自己一把。

老白果然是知恩圖報的人，沒有拒絕就開始給自己分析現狀。

其實自己明明比老白還要大三歲，但是很明顯，老白要比自己思想成熟很多，他看問題果然是全面一些。

“你現在剛剛畢業不久，其實還是可以去復讀的，然后好好考個大學。”

“不行不行，我這荒廢了這么久，你現在讓我做小學的題目，我估計就應付不來，我真的不是讀書的這塊料。”

“那你有沒有對哪一塊兒有興趣？我們圖書館有很多書，你自己要是想學也可以學到很多的，而且你還可以去相關專業的教室蹭課。”

他記得自己想了想，他其實也不太清楚大學里面哪些專業，但是他記得互聯網反正是很賺錢的。

十

于是他就這么把自己的未來規劃起來，再厚著臉皮跟爸媽要了點兒錢，在老白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房子。

平時去附近的餐廳當當服務員，做做兼職，有空就去看用老白的校園卡借過來的互聯網專業的書。

自己剛開始確實一竅不通，但是好在老白也是學計算機專業的，平時有這位大學霸指點一二。

老白上課的時候，他就自己上網搜網上視頻自己學習。

偶爾還把自己搗騰兩下，搗騰的人模狗樣的，然后計算機學院蹭課。

他腦子笨的，還跟不上這些學霸的思維。于是他就同樣的課蹭兩三次，聽一聽這個老師講的，再聽一聽那個老師講的，總能明白十之五六。

這次沒有其他人督促自己，但是他也學的很認真。

他居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充實，果然和學霸待一起待久了，自己就被洗腦了。

就這么四年下去，他手頭攢了幾萬塊錢，而且也算學有所成，除了沒有那一紙畢業證，他和計算機學院的學生已經差不多。

這四年兩個人真正的成為了死黨，他教老白打球，讓這個書呆子變得身強體壯。

老白教他學習，也算是他的小老師。兩個人仿佛真正成了好兄弟，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的老媽是不是給自己生的還有一個弟弟。

喔，有時候他還覺得老白才是哥哥，畢竟這四年確實是老白一直在照顧他。

果然當年他救對了人，現在才抱到這條金大腿。

十一

再一次面對社會，他以為自己已經經過一次社會的毒打，這次腦子里還有豐富的知識傍身，怎么也可以淡定從容的走一遭了，但是很快，他就再一次被拍打在沙灘上。

他拿著自己和老白考得所有證書，還有一些參賽的證明，但是那些人一聽說他沒有讀大學，只有一個高中的畢業證，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意味深長了。

他清楚地看見他們的變臉，還有藏不住的鄙夷與嘲諷。

甚至自己明明比一個一起面試的人要厲害，但是別人還是錄取了哪個有大學畢業證書的。

說什么我們認可的不僅僅是證書，更是一種努力自律和自我學習能力的證明。

這都是什么狗屁不懂的話，他氣的踹了門口的花盆，不僅傷了腳趾頭，還賠了錢。

剛剛那個面試官還來嘲諷他：“果然素質不行，幸好沒有錄用他。”

他第一次很是憋屈，學歷又不能代表一切，但是他沒有能力強大到讓別人改變規則，他確實在所有人都努力的時候不學無術，浪費青春。

最后他還是找到了工作，還是一個五百強公司。但是他是附帶的。

老白優秀到可以一畢業就跟經理提要求，經理為了挽留人才同意給自己一個面試的機會，讓自己有了不用學歷走進這個面試辦公室的機會。

好在自己這四年確實沒有白費，有了附帶進入這個公司的資格。

還記得自己面試通過的時候老白說：“以后我們在一家公司，一起努力打拼！”

自己當時怎么說的：“好，以后跟著兄弟你混了！”

十二

那是什么時候自己的心不再那么安寧的呢？

是在廁所聽見同一個小組的人毫不掩飾的鄙夷：“毛丠也不知道天天得意個什么，要不是靠著白御玟，他最多在這家公司當個保安。”

還是在交文件的時候聽見部門經理和別人說：“你不會連人家毛丠一個大學都沒讀過的人都比不過吧！”

又或者是老白逐漸意氣風發，發光發熱，而自己明明也很努力，很認真，卻總是得不到別人的肯定呢？

后來心里不知道是被嫉妒還是不甘充滿，他逐漸無法感受到項目成功的喜悅，對著老白也開始笑的有些勉強。

后來對家公司聯系上自己的時候，他心里面居然很心動。

他給自己說，自己只是想要一個證明自己的平臺而已。

他跳槽了，去了對家公司。

當時老白眼睛里都是恨鐵不成鋼，但是也許是心態的變化，他就是覺得這個人虛偽的很。

他得了名，得了利，還問自己為什么在這個公司待不下去？真是太虛偽了，惡心。

他推開老白走了出去，也搬出了一起合租的出租屋。

十三

他的所學都是老白毫不掩藏的交給自己的，他知道老白的不太擅長容易出漏洞的地方，他也知道項目的具體進展。

于是，他贏了。

他得到了老板的贊賞，也看到了同事欽佩的眼神。

但是他并沒有那么高興，他仿佛大夢初醒一樣，他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么。

他確實賺了錢，但是這次之后，老白那邊的項目再也沒有出錯，他找不到他們的漏洞。當初和善的老板逐漸開始對自己破口大罵：“你就這點兒本事嗎？怪不得比不過人家！”

他的投靠成了他不忠誠的象征，他的學歷成了他們嘲諷的地方，他們更加沒有顧忌，因為這里沒有他們無法超越的老白。

在到新公司的第三個月，他再一次離職。老板沒有辭退他，但是也沒有維護他，于是他順理成章的待不下去。

他想了想，離開了這座城市。沒有人送他，也沒有與人告別。

十四

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城市，拿著手里的錢學人投資，毫不意外的虧損。

他開始找工作，但是他在大公司里面待得短暫的時間成為了他們懷疑的地方。

終于在一個小公司落穩腳跟，在這樣一個公司，他能力其實是最厲害的。

但是能者多勞，這個老板卻不說多勞多得。

為了所謂的安定，他就這么扎根下來。手機里面有老白的電話，但是他不敢再打電話過去，實在沒臉。

在這個公司呆了一年之后，他偷偷去了第一家公司，就是老白在的地方，據說他已經調走了。

兩個最好的朋友，如今徹底失去了聯系。

他努力工作努力生活，老爹的病成了壓垮這個家的稻草。他把父母出錢給自己買的房子賣了，所有的積蓄一掃而空，卻沒有留住老人的生命。

他在25歲這年，明白無能為力這四個字。

但是生活有時候會雪上加霜，明明生龍活虎的母親在父親死后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精力，居然也一病不起。

他賣了父母的房子，辭了職，輾轉多地，只求留住母親的生命，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的。

在27歲到30歲，他努力工作，他已經不怕嘲諷了，他終于攢錢給母親在老家買了一間小屋。

十五

母親生活安定下來，他也轉眼到了而立之年，房子沒有房子，車子沒有車子，只有漸漸變高的發際線還有凸出來的小肚子。

經歷了這么多，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終于成熟了，但是卻是差點兒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他厚著臉皮借著酒醉給老白發了消息，這是多年來遲到的懺悔。

但是第二天酒醉醒來，卻發現消息沒有發出去，對方郵箱已經注銷了。

他笑了笑，三十歲依舊高大的男人，流下眼淚，他作孽啊，這么好的兄弟被他弄丟了。

他毛丠這半輩子，有些混賬啊！

十六

過年的時候，他收拾好心情，還是回了老家。母親催著他相親，但是他覺得自己的條件，還是不耽誤人家姑娘了吧！

拗不過母親，去了相親的飯店，但是他沒有進去，在外面抽煙。

正在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毛子？”

他轉頭，哪怕過了這么久，他依舊認出這是老白，穿著黑色大衣精神抖擻，手臂間還有一個知性溫柔的姑娘挽著他。

看起來就意氣風發，家庭幸福的樣子。

現在的他沒有嫉妒，衷心的祝福。

白御玟：“什么時候回來的，有空一起喝酒啊！”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變，甚至和當初一樣。

他聽見自己啞著嗓子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