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房的門猛然被拉開,趴在門上的褚淮景沒有準備,一頭栽下去,沈藍桉蹲下身扶住了他,褚淮景趁機湊近她脖子嗅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哇,姐姐你好香啊!”
“啪”清脆響亮的一聲打在褚淮景臉上,原本迷戀癡醉的神色秒變委屈巴巴。
“嗚,姐姐你好兇啊!”
沈藍桉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他,語氣不容商量,“給你十分鐘洗澡。”
“可是我沒找衣服……”
現在的沈藍桉一點都不想聽他撒嬌,于是褚淮景左臉上又挨了一耳光,“滾進去,我給你拿。”
褚淮景想哭又不敢哭,老老實實地進去洗澡。
沈藍桉邊刷牙邊找量體溫的,翻來找去發現沒有體溫槍只有溫度計,她把溫度計放梳妝臺上準備一會兒給褚淮景量一量體溫。
在吹頭發時,就聽見褚淮景扯著嗓子大喊:“姐姐!我洗好了!”
沈藍桉拿了衣服跟浴巾給他。
門一開,里面熱騰騰的水汽撲面而來,褚淮景拿了衣服還不肯進去,探個腦袋出來,扁著嘴,皺著眉,“姐姐,我頭暈……”
按理說褚淮景現在這個樣子,頭發濕漉漉的,眼瞳濕漉漉的,委屈著個表情,是能得到姐姐的親親摸摸的,不過照昨晚上那個情況來看,意料之內的又得到了姐姐的一個有愛的大嘴巴子。
“你他媽二十二了不是十二,少他媽跟我裝嫩。”
褚淮景懵。
姐姐今天脾氣好大。
難道是大姨媽來了?
也不對啊,還沒到時間呢。
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褚淮景干脆不想了。
才從淋浴房出來,沈藍桉背對著他就說:“去刷牙洗臉。”
褚淮景乖巧照做,一邊刷牙一邊看著沈藍桉。
沈藍桉從梳妝鏡里看到了他,看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轉過去。”
褚淮景突然滿肚子的委屈。
擦干臉,他又黏黏糊糊地蹲到沈藍桉腿邊試圖萌混過關。
沈藍桉始終板著一張臉,起身讓出了梳妝凳,讓褚淮景坐著,她給他吹頭發。
“姐姐……”褚淮景想她應一聲,可是吹風機的聲音把他聲音都蓋過了。
吹完頭發,沈藍桉拿了溫度計給他量上。
“姐姐……”
沈藍桉也不知聽沒聽到,沒有應,轉身去衣柜找衣服換衣服。
眼前令人血脈噴張的一幕給褚淮景激動得立即起立致敬,沈藍桉回頭看了一眼,褚淮景又立即別過視線,給手動摁下去,藏好。
換好衣服,沈藍桉到梳妝臺梳頭發,褚淮景抬頭看她。
“姐姐我……”
沈藍桉放下梳子,拿起簪子盤了個頭發,將褚淮景想給她編辮子的想法徹底堵死。
沈藍桉又去衣柜那邊翻衣服,這讓褚淮景想說話都沒機會開口。
“姐姐,量好了。”褚淮景把溫度計給沈藍桉。
沈藍桉拿過溫度計認真看了幾秒,“39°多,算高燒了。”
褚淮景不說話,等著沈藍桉繼續說。
沈藍桉把衣服給他,“趕緊換衣服,我帶你上醫院打點滴去。”
然后沈藍桉去門口穿鞋。
褚淮景深深嘆了口氣,他怎么那么像那地里沒人要的小白菜呢!
褚淮景穿鞋的時候沈藍桉就站在旁邊抱著手臂垂眸看他。
褚淮景忍不住抬起頭仰視著她,“姐姐,你能不能不生我氣了?能不能理理我?你這樣我害怕,怕你一出門就跟我說分手。”
沈藍桉別過視線,看向十點,對十點說話的語氣就特別溫柔,“十點,媽媽現在要出門一趟,你在家里好好待著,別亂跑,知道了嗎?”
十點特別乖巧地向沈藍桉敬了個禮表示yes sir!I know!
這下褚淮景更傷心了,小指勾著沈藍桉的小指晃了晃,“姐姐我好了。”
“那走吧。”沈藍桉去拿掛在墻上的包包,小指自褚淮景指間抽出。
褚淮景宛若受到了晴天霹靂一般,居然,松開了?!
生了病的人情緒都特別脆弱,更別提一直被最心愛的姐姐冷落了好久了。
他一下子就哭出來了。
“姐姐……對不起……我昨晚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討厭我別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
往包包里放手機拿鑰匙的沈藍桉聽見身后的哭聲時人在原地愣了兩秒才轉過身。
褚淮景哭得兇,沈藍桉抱懷里哄了好一會兒才哄好。
褚淮景吸了吸鼻子,下巴抵在沈藍桉小腹上,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聲音特別軟,“姐姐我頭好暈,好難受……”
沈藍桉彎腰親了親他的唇,“姐姐現在帶你去醫院看病,乖,不哭了。”
踏出房門,褚淮景從一個將近一米九的落淚猛男徹底變成了小嬌嬌,要沈藍桉抱著扶著才走得動路。
車還停在紋身店,兩人只能走路到公交站臺坐公交車過去。
等公交車時,褚淮景靠在沈藍桉肩上,小聲問她,“姐姐,你為什么一直不理我呀?”
“生氣。”
“是在氣我昨天晚上在門口要了你嗎?”
“不是。”
“那是為什么呀?”
“你提了別的男人。”
“???”完全沒有印象的褚淮景滿頭問號,“有這回事嗎?”
“嗯,你提了藺錦隨。”
恰好公交車緩慢駛過來,沈藍桉拍了拍他的臉,“車來了。”
上車時沈藍桉又說:“你自己想想昨晚都跟我說了什么,想起來了就再想想怎么跟我解釋。”
褚淮景一頭霧水,努力想了半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然后一路困惑到了醫院。
排隊自助掛號繳費一系列操作之后,兩人坐在輸液室的一角。
沈藍桉抽空出去買了粥,順便在外面隨便吃點墊了墊肚子才回來,這會兒正一口一口給小嬌嬌喂著粥。
都過了中午飯點他們才吃早餐,可把我們的小嬌嬌給餓壞了,買的兩碗粥一點不剩地都吃完了。
點滴瓶還有兩瓶,沈藍桉嫌慢,伸手撥了一下滑輪,沒一會兒褚淮景叫了起來。
“姐姐,太快了,疼。”
快?
沈藍桉看了一眼,平均三秒滴一滴下來還快?
在褚淮景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攻擊她的時候,沈藍桉還是給他調回去了。
“干脆以后叫你褚嬌嬌得了,跟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似的,動不動就委屈上了。”
褚淮景反倒靠到她肩上,一本正經地跟她說,“還是寶寶好聽一點,姐姐還是叫我寶寶吧,而且,我嬌氣不也是只跟你嬌氣,要別人還看不到呢,四舍五入還是姐姐你賺了。”
沈藍桉捏他臉,“喲,手機貼膜沒學會,倒是學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嗯?”
褚淮景對她笑得燦爛,說話沒臉沒皮的,“貼不貼金倒無所謂,只要能跟姐姐貼貼就好了。”
“你也就這張嘴會說。”沈藍桉笑罵了他一句。
褚淮景嘴巴比腦子快地接了下一句:“哪有,我也很會做的好嘛!”
沈藍桉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褚淮景立即把臉埋進她頸窩里,甕聲甕氣地說:“姐姐對不起!”
沈藍桉沒說什么,起身去洗手臺洗了路上買的幾盒草莓,攤主是個大概五六十歲的老奶奶,說家里老頭鬧著見她要她趕緊回家,剩下的草莓全部低價賣,然后沈藍桉只用了五十塊錢就薅了五盒草莓。
出來時,發現褚淮景正歪靠在椅背上,撅著個嘴,又拿那種她最受不了的濕漉漉的眼神攻擊她。
沈藍桉一邊把草莓放下一邊去看點滴瓶,快滴完了,于是她換了新的一瓶,坐下時順便親了親褚淮景的額頭,“還有一瓶就打完了,寶寶困的話靠著我睡會兒。”
褚淮景搖了搖頭,“我不困,姐姐,”頓了一下,“姐姐我想起來了。”
“嗯,你說吧,我聽著。”沈藍桉打開保鮮盒,拈了一顆草莓出來。
褚淮景咽了咽口水,語氣商量,“姐姐我也可以吃草莓嗎?”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呀。”沈藍桉將葉子摘掉,一整顆草莓塞進褚淮景嘴里。
褚淮景嚼完咽下,才說:“姐姐你聽了你別生氣哦。”
“嗯。”
“藺錦隨給我打過電話,就在你回來那天,他跟我說了好多好多你在高中時候的事情,是我沒有參與過的,說你這么優秀的人身邊站著的人也應該同樣優秀,說你們在學校里是所有老師同學都看好的早戀情侶,說你們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最般配的你們才應該在一起,而我是個插足的第三者,如果沒有我,也許他再多花一點時間多努努力就可以得到你了,到了后面他又跟我說我命真好,說你心真好,說他怎么就沒有我那么好的命,說如果他也出生在我這樣的處境會不會就能多靠近你一點。”
褚淮景的聲音低了一些,“他說他好愛好愛你,從十六歲愛到二十三歲,愛了七年,說真的很謝謝你去參加了你們的訂婚,是你和他的訂婚,很遺憾沒能把香檳玫瑰送到你手上,但是很榮幸,你當過他的新娘……”
說到最后褚淮景居然又開始抽抽嗒嗒起來,吸著鼻子,“都怪我,都怪我做什么大好人,發什么爛好心,挖了個坑結果把自己埋進去了,嗚嗚……姐姐對不起……都怪我……嗚嗚……”
情緒控制得不是很好,導致聲音控制得也不到位,那哭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沈藍桉趕緊把人摟進懷里,把哭聲捂住,歉意對其他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里寶寶嬌氣,特別愛哭,諒解諒解。”
沒有對剛才那番話發表任何話語,只是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耐心地哄著他的低落情緒。
那天本來不想去的,結果褚淮景給她發微信說覺得藺錦隨好可憐,覺得想來想去還是想讓她去一趟,就當是給藺錦隨這段無疾而終的單戀一個不算那么遺憾的結局。
可其實,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藺錦隨做的是這樣的打算。
也沒有想到,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