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網吧里打了幾個小時游戲的褚淮景，由于心不在焉，不在狀態，開幾把輸幾把，被對面的敵人和自己的隊友一直噴，他干脆退出游戲不玩了。

蔣明珂給他發的那條微信他當然看到了，他的思緒更亂了。

屏幕上放著墜入，全英文的，沈藍桉曾給他推薦過的，對他來說沒什么實質借鑒意義，就是單純地覺得畫面好看，給他也看看。

但是現在的褚淮景完全看不進去。

影片放完，墻上的掛鐘指針移動到了凌晨三點半。

褚淮景起身去前臺又續了幾個鐘，交代網管他要出去吃個飯再回來。

推門出來時，那種與第一次從華庭出來的感覺又涌上來，籠在身上的壓抑與沉重盡數被涼嗖嗖的晚風給褪盡。

他點了外賣，等了二十多分鐘，外賣到了，他發現外賣員的后座上放著一捧向日葵，跟著大腦意識他詢問了一句，外賣員面色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說，我跑完這單就下班了，我女朋友今天生日，花是送給她的禮物。還說其實他送外賣也賺不了多少錢，但他女朋友從來沒有嫌棄過他，還說會等他攢夠了錢就結婚。

外賣員走了，褚淮景坐在臺階上想著那句話久久不能回神。

一個電話鈴聲打破了他的思緒。

蔣明珂問他在哪兒，他報了地址，然后電話就被撂了。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吃飯吃到一半，那輛熟悉的路虎停在他面前，蔣明珂車都不下，拎著十點直接丟給褚淮景，褚淮景移開飯盒，十點摔在他懷里。

四目相對，褚淮景猜蔣明珂一定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一定特別想臭罵他一頓，但是蔣明珂只是深深嘆息了一聲，只說：“雙向奔赴不是說分就分的，桉桉姐那么聰明一個人，你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嗎？”

車子揚長而去，只有十點喵喵叫著，扒拉著他的衣領，像是在安慰他。

褚淮景沉默著，把剩下的飯全部吃完，收拾好飯盒丟進垃圾桶，拎著十點放到肩膀上，又進了網吧。

仍是看電影，仍是沈藍桉給他推薦過的，仍是英文原聲的，他仍是看不進去，不過十點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八點的鬧鈴響起，褚淮景伸手關掉鬧鐘。

他問十點：“十點，媽媽準備走了，你想去見她最后一面嗎？想就點頭，不想就搖頭。”

十點聽懂了，點了兩下腦袋。

褚淮景不再猶豫，起身沖出網吧，騎上機車向機場方向疾馳而去。

十點窩在他的連衣帽里，感受著疾行的風撲在耳朵上，呼啦啦地響。

八點多的早高峰有些堵車，褚淮景到機場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而沈藍桉正準備過安檢。

“沈藍桉！”

一聲大喊引起了眾人的紛紛側目，就看到一個男孩氣喘吁吁地撐著膝蓋在緩著，肩上還趴著一只好像驚魂未定的貍花貓。

正在接受安檢的沈藍桉聽到了聲音，卻沒有回頭，只是勾唇笑了笑。

倒是藺錦隨回頭看了一眼，他也笑，不知道是在笑他自己還是在笑褚淮景。

“他來了也沒用。”

沈藍桉沒有回他，對這句譏笑意味明顯的話不置可否，隨著人流走上飛機。

飛機劃過機場大樓漸行漸遠，褚淮景莫名地松了口氣。

她沒有回頭，但他可以肯定，她聽到了。

足夠了。

……

沈藍桉走了，而褚淮景的世界里仍充滿了她的痕跡，他的床鋪貼滿了沈藍桉的照片，晚上直播的時候有粉絲問墻上貼的照片是誰，他會特別大方地承認是他女朋友。

那縷割下來的頭發被他編進了紅繩里，戴在手腕上，即便是洗澡時也會摘了放在衣服上，洗完馬上又戴好。

褚淮景將十點偷偷養在宿舍里，室友們也不反對，反而給十點當起了干爹，會帶它去打籃球帶它看電視帶它打游戲。

即便不能每天跟沈藍桉聊天打電話，褚淮景也有在努力學習和賺錢，努力追趕著，雖然沒有拿到專業第一但也拿到了第二，不過有點可惜的是這個好消息不能跟沈藍桉一起分享。

遠在國外的沈藍桉真就一心泡在學習上，拒絕參加任何娛樂性的聚會，身邊總是黏著一個藺錦隨，有同學好奇他們倆的關系，藺錦隨將話語權交給沈藍桉，沈藍桉表情冷淡地回了一個“Stalking suitors”，藺錦隨對此沒有任何辯駁。

據汪潔跟她說的有好多人都強烈反饋拜托她一定要開個短視頻賬號，然后她就注冊了一個，頻繁的更新視頻，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褚淮景能時時看到她的狀態，兩人沒有互關，褚淮景也從來不給沈藍桉發私信，只是在她的每一條視頻底下點贊評論。

正翻著評論區在找褚淮景在哪兒的沈藍桉被人從身后拍了拍肩膀，她回頭看，是跟她同一個小組的艾莉兒。

“懷特教授有事找你。”

沈藍桉道了謝，收起手機，向辦公室走去。

其實在沈藍桉剛來那段時間，她的成績在一眾人里也是位列前茅，不過帶他們的那個教授不是很待見他們這些中國學生，沈藍桉也就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然后她跟羅教授反饋了這個問題，羅教授效率特別快地讓他的好朋友懷特換走了原來那個教授，懷特更看重的是學生的資質而不是種族，在被挑選出來的演講者中她作為一名華人學生入選了。

這次懷特找她，就是為了再確定一下發表演講的流程。

是物理研究組所舉辦的一場學術性論文答辯會，也算是變相的一個比賽，勝出者的論文將會被遞交給自然雜志審評并且有機會被刊登，沈藍桉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再加上她有羅教授這個后臺，得了挺多懷特教授給她行的方便，就比如現在。

“Lan，煥洲跟我說過了，這次機會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同樣的比你優秀的人大有人在，我能為你做的只有幫你將論文修改到最大程度的完美，很慶幸你是個特別聰明的學生，觀點闡述非常清楚，學術用語使用也很到位，期待看到你的文章能刊登在雜志上。”

懷特教授將她的答辯稿還給她，沈藍桉禮貌道謝。

從辦公室出來，羅教授的電話很適時地打過來了。

“緊張嗎我的得意門生？”

“一點點吧，畢竟只有我一個華人，有點擔心給我的祖國母親丟臉。”

“不用擔心，母不嫌兒笨，我也不會嫌棄的。”羅教授調侃她。

沈藍桉輕笑。

“對了，”羅教授正了神色，“上次那件事你是說認真的嗎？藺錦隨不感興趣我可以理解畢竟他也不是這個專業的，但是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站到最高處嗎？為什么要錯過這個機會？”

“其實我也沒有特別確定，只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內心猶豫了，我想好了再給您回電話。”

“行。”

掛了電話的羅教授，轉而打開和好友懷特的聊天界面，往上翻著聊天記錄，懷特跟他說，每次的實驗沈藍桉完成得都很完美，報告也寫得條理清晰嚴謹漂亮，如果有一個好的導師單獨教授，未來她在天體物理這塊的造詣足以被發表在自然上讓全世界都看到。但是他跟沈藍桉說這件事并且提出可以幫她聯系導師的時候，沈藍桉的態度竟有些猶豫不決，沒有明確答應。

演講會在兩天后舉行，物理專業的教授與他們所帶的學生齊聚一堂，禮堂內座無虛席。

沈藍桉今天難得地穿了一身黑色正裝，頭發全部攏起用一根簪子固定在腦后，領口上繡著一朵金線牡丹，簪子是定制的，翡翠龍簪，花了沈藍桉不少銀子，就為了今天，臉上略施粉黛，唇色是很正式的正宮紅，渾身上下斂起了生人勿近的冷漠氣場，散發出來的都是知性優雅與端莊大方，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之間盡顯東方美人獨有的魅力。

臺上的女孩帶著大方得體的笑容，目光炯炯，全英文的脫稿演講吐字清晰鏗鏘有力，與臺下教授的對視自然坦蕩毫無懼意。

別人怎么樣不知道，反正藺錦隨是看呆了，她說過的，她會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里繼續熱愛且光芒萬丈。

這樣的她，真的，比第一次見面的那一眼更令他心動不已。

一萬次會面，一萬零一次心動。

演講結束后，沈藍桉微微鞠了一躬，在如雷貫耳的掌聲中她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下臺。

然而一到后臺她就忍不住了，直接蹬掉高跟鞋，拎在手上，艾莉兒笑她，“你這樣不習慣穿高跟鞋可是不行的，以后會出席更多重要的宴會和討論會，都需要穿正裝禮服的。”

沈藍桉莞爾一笑：“不如你替我去好了，就當幫幫忙咯？”

艾莉兒責怪她又胡鬧。

沈藍桉回去之后將艾莉兒幫她拍的視頻發了朋友圈，僅褚淮景可見，褚淮景當然看到了，不點贊不評論，只是默默保存了。

過了幾天，懷特教授找到沈藍桉告訴她，她的文章已經被遞交過去了，如果審評通過了，很快就會在最新一期的雜志上看到她的文章。

其實沈藍桉對最后的結果并不是特別在意，能不能被刊登都無所謂，畢竟優秀的人又不止她一個，文章能被遞交過去，已經是對她的實力的最高認可了。

然而，上天就是偏愛有天賦還努力的人。

從圖書館出來，藺錦隨將他買回來的自然雜志遞給她，示意她翻開看看。

沈藍桉一頁一頁翻，真的看到了她的文章被登上了，版面雖然不大，但她的國籍與名字被署了上去，這也值得高興很久了。

“桉桉，恭喜你。”

“謝謝。”

對于藺錦隨的道賀，沈藍桉也禮貌回應了。

作為交換生來到這里的第十二個月，沈藍桉取得了一次超出她預想的漂亮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