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放寒假還有兩天時間,藺磊軍果真約了她見面,藺錦隨讓她不要去,沈藍桉不為所動,只是告訴他,不要瞎摻和。
地點約在一個咖啡館,好巧不巧就是沈藍桉之前做過兼職的繆蘇帕,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繆蘇帕其實是藺家的產業,當時還年輕的藺磊軍也是很愛他夫人的,他夫人愛吃甜食,一個搞房地產的硬是把餐飲業當了副業,把甜品店開成了連鎖店。
沈藍桉剛坐下沒多久,藺錦隨就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一個站著氣喘吁吁,一個坐著慢條斯理,父子倆看對方的眼神像看仇人似的冷漠且疏離。
“我說過,別碰她。”藺錦隨撐在桌沿,擋在沈藍桉面前,隔絕藺磊軍看向她的眼神。
藺磊軍將目光挪到藺錦隨臉上,臉色淡漠,語氣輕蔑,“老子憑什么聽兒子的?”
藺錦隨咬牙,繃緊了下頜,凜著眼神看他。
沈藍桉注意到藺錦隨捏著桌沿的手在用力,玻璃的桌面上浮了一層霧氣,仿佛是在借此來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沈藍桉覆上他的手,那只手驀然松開,藺錦隨扭頭,愣愣地看著她。
沈藍桉先是和對面的藺磊軍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他的微微點頭,沈藍桉站起身,拉著藺錦隨走到離他們最遠的座位,路過前臺時順便幫他點了一份草莓蛋糕和一杯藍山咖啡。
“在這里安靜等著。”
藺錦隨反握住她的手腕,說:“桉桉,別去。”
沈藍桉手上一用力,手腕從他掌心里抽出,很淡地回了一句“我不會有事的”。
服務生將蛋糕和咖啡端來給他,藺錦隨沒心情吃,只盯著他們那一桌,離得遠,他們說話又像是在打太極,嘴唇動作不大,根本讀不出唇語。
沈藍桉的表情很淡,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然而他的父親也是如此,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么的他更是心急如焚。
其實兩人的對話很簡單。
“藺錦隨要繼承萬霆,未來的當家主母只能從我們的圈子里選。”
“所以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要退出他的交際圈,不能再和他有任何聯系。”
“不如去問問你兒子,到底誰纏著誰?”
“你的出現和存在讓他對我產生了逆反心理。”
“為什么你不先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要把責任推到我一個外人身上,堂堂萬霆總裁原來也會做這種事啊?”
“出國留學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你拿這個威脅不了我,我不是沒有人給我撐腰,如果你想為了你兒子的前途而毀了我的前途,那就試試誰的后臺更硬。”
前者藺磊軍,后者沈藍桉,因著對方此次來的目的并不是很友善,沈藍桉的語氣也沒有多少尊敬,沒那個必要。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藺磊軍勾起嘴角,隨后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張已經填好的支票,“兩千萬,買你和藺錦隨一刀兩斷。”
沈藍桉看都不看那張支票一眼,從包里同樣拿出一張支票,拍在桌上,食指摁住,推到中間,以同樣的語氣回他:“五千萬,買你少管閑事。”
來之前皮老五讓金武榮給她拿了一張開好的支票,真金白銀的,到銀行能兌出錢的,說有用,讓她帶上。
藺磊軍的眸色更沉更冷了,拿回自己的支票三五下撕碎,起身離開了,背過身時還留了一句“好自為之”。
沈藍桉不以為然,捏起那張支票看,忽然輕笑了一聲,還真有用,只不過是裝逼用的。
爹一走,兒子馬上跑過來,直接忽略過自己的親爹,往他親爹最討厭的女人這邊跑來。
沈藍桉臉上放肆的笑意更大了。
藺錦隨著急地問她:“他有沒有跟你說什么不客氣的話?”
“沒有,就讓我離你遠點,免得臟了你的前程路。”
“別聽他的,聽我的,”藺錦隨回答得迅速,像搶答,“這件事你不能聽他的。”
“那我也不能聽你的啊。”沈藍桉回。
“……”藺錦隨被噎了一下。
沈藍桉拿起包包準備走,即將擦身而過時,藺錦隨伸手橫在她肚子前,攔住她,側臉看她,“我也不會聽他的。”
場合不太正式,那句話卻說得比在大庭廣眾之下當場告白還要正式與鄭重。
然而被告白的女主角沒有半點覺悟,撇開他的胳膊,漫不經心地回復一句“那是你的家事,與我無關”,晾下男主角一個人先走了。
談話結束之后金武榮有打電話過來問那支票給沒給出去,沈藍桉說沒有,金武榮就讓她還回去,沈藍桉拒絕,說已經拿去兌了,現在錢在她賬戶里,想要就去搶銀行,給金武榮整得又氣又心疼的,偏偏還不能拿她怎么樣。
放假這天,沈藍桉就跟來時那樣,拎個手提包就準備出門去機場。
其他三人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剛來時候的那個她一樣,疑惑不解且震驚不已。
趙喜丸:“桉桉,你就這樣?”
李笑希:“什么裝備都不帶?”
詹秘果:“就這么兩手空空兩袖清風地回去?”
沈藍桉一句話將她們三人瞬間粉碎。
“我男朋友給我準備好了,我不需要操心。”
上飛機前沈藍桉給褚淮景發了一條微信,上飛機之后手機一關機她就臉上蓋著帽子就補覺了,昨晚上放假前夕羅教授也沒放過,非得讓她把電影看完,還要寫觀后感,她也搞不懂一個搞科研的老怪物怎么喜歡看阿巴斯美學的。
飛機落地,春運期間人流量超大,沈藍桉隨著人流走出出站口,按照和褚淮景約好的,沈藍桉在一根柱子旁邊站著,手機收了,等他過來。
“姐姐!”
沒到兩分鐘,一聲脆生生的欣喜萬分的呼喊在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的站臺上空炸開,人們趁著空循聲看去,沈藍桉也是,就看到褚淮景穿過擁擠的人潮向她奔赴而來。
褚淮景的肩上還趴著十點,跟他爹打扮一樣,白色毛線帽,橙色衛衣,白色羽絨服,黑色絨褲,緊緊抱住他爹的脖子,怕自己給甩出去被人踩。
沈藍桉站在原地不動,張開雙臂迎接雙份愛意。
要不是身后有柱子,沈藍桉又得往后踉蹌幾步才能站穩,兩人緊緊相擁,十點趁機撇棄他爹,轉而趴到沈藍桉肩上。
褚淮景抱著就不肯撒手了,在大庭廣眾之下,頂著那張痞壞的帥臉跟沈藍桉撒嬌。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我可不可以先要一個親親?”
說話間還用被凍得發涼的鼻尖蹭著她的頸側,沈藍桉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當然可以啦。”
沈藍桉回來的時候戴著口罩的,要親親就得先摘口罩,然而她話音剛落,手剛抬起來,褚淮景就親上來了,隔著那個黑色口罩印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
完了小男孩還評價,“隔著口罩的觸感果然沒有直接來得柔軟”,然后又舔著個B臉要再來一次。
沈藍桉還沒說話,十點率先不同意,抗議地喵了很大一聲。
沈藍桉笑著把十點抱在懷里,“十點說不行。”
“他說的不算。”
十點為了繼續抗議,站起來,兩只爪子扒拉著沈藍桉的拉鏈,攀到她脖子上,然后抻直了脖子在沈藍桉的口罩上親了一下,位置偏了點,親在嘴角上,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足夠他爹吃醋了。
褚淮景瞪大了眼睛,拎著十點的后頸皮想要把他拽過來,“臭貓!你怎么可以占我老婆便宜!”
十點頑死抵抗,被扼住了命運的后脖頸也不屈服,喵喵喵地叫著向沈藍桉求救。
“媽媽救我!”
沈藍桉看著這一人一貓的搞笑互動樂不可支,把十點抱回懷里,將自己的手擠進褚淮景的掌心里,“手給你牽,好不好?”
褚淮景得了便宜還賣乖,憤憤不平地用食指戳著十點的腦門,“不許再親我老婆!”
十點特傲嬌地吐了吐舌頭,然后把腦袋撇過一邊,不搭理他,反正媽媽回來了,這個便宜爹才懶得搭理。
褚淮景感覺自己是撿的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只白眼狼。
走下臺階時,褚淮景突然伸手往后,在羽絨服的兜帽里摸著,然后拿出一束花,包裝很小巧精致,一共五支花,因為多了帽子裝不下,會暴露的。
花是洋桔梗,顏色卻不是純白色的,而是褚淮景花了兩個星期學會了怎么給花噴染,然后他把日落和彩虹染到了花瓣上,帶著它們來接他的心上人。
褚淮景把花遞給沈藍桉,眸子盈潤,仿佛裹了一捧被揉碎的星光。
“姐姐,歡迎回來!”
十點非常會看場合,這會兒十分自覺地用爪子捂住眼睛然后背過身去。
沈藍桉拉下口罩,湊過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彎起眉眼接過那捧花,“謝謝寶寶。”
要不是有帽子做掩護,褚淮景那不經夸的紅耳尖又要被看到了。
沈藍桉回來了,褚淮景也不著家了,當晚就跟個傻小孩兒似的抱了自己的衣服,拎著十點的小背包,一人一貓就樂顛樂顛地跟沈藍桉回家了,蔣明珂給他打電話說要開播他直接拒接,說要陪老婆吃飯睡覺,然后氣得蔣明珂和宋移安這兩個大冤種發微信轟炸他的手機,碎碎罵了他好久。
沈藍桉家里沒有暖氣,也沒有小太陽,屋子里跟外邊一樣冷,吃完飯洗完澡的兩個人就裹了床棉被坐在那個小小的陽臺上,本來是在看星星的,后來變成了看下雨。
臨近過年嘛,有村民反映說天氣好干燥,莊稼收成要下降了,然后市長秉著為人民服務的態度,在全市打響了新年的第一炮——人工降雨,然后進入一月份開始就時不時落一場雨,一下就好幾天。
然后沈藍桉回來這天趕上了晚上下雨。
地板上墊了一張毛絨地毯,沈藍桉和十點都被褚淮景圈在懷里,他體溫高,被窩里足夠暖和,就算外面下著雨空氣都是濕冷濕冷的,沈藍桉也不覺得手冷jio冷。
褚淮景突然有一種兩人擠在一間老舊出租屋里吃完了飯發現下雨了然后窩在一起看雨順便思考還能不能有未來的落魄小情侶的感覺。
他把這種感受跟沈藍桉分享了,沈藍桉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臉頰,仰臉看他。
“寶寶,其實你也可以這么想,我們是看著雨順便在想假如明天還下雨我們可以去哪里約會。”
褚淮景知道沈藍桉是在安慰他,臉頰貼著她的額頭,微微嘆了口氣,“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用?給不了你隨意揮霍的戀愛。”
“不對的,寶寶,你不要覺得自己沒用,你想啊,你從職高到普高復讀,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你就過了一本線,你很厲害的,而且,我也知道你放學了會跟蔣明珂他們做直播,也在努力賺錢了,方姐都跟我說了,你在為了買房買車和我結婚而努力奮斗著,所以,你特別厲害,知道了嗎?”
“對不起姐姐。”褚淮景彎下脊背,把臉埋在沈藍桉胸前,在跟她道歉,明明答應過姐姐要專心學習的,現在還被發現了做直播的事情。
“不用對不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跟你說,不要勉強自己,凡事都可以慢慢來,高三壓力挺大的,或許做直播也可以算是一種放松的方式,但是寶寶你要清楚,你才十八歲,不是非要去做二十二歲的事才能證明什么,我說過,我會等你的,等你追上我,好不好?”
“而且,我不是要肆意揮霍的戀愛,我要不落俗套的戀愛,你做到了,寶寶,你已經給了我想要的戀愛,沒必要自卑的。”
小男孩都知道呀,知道姐姐不會嫌棄他,不會拋下他,會等他長大,會等他羽翼豐滿,可是,有人不讓他等,非得逼著他在一無所有的年紀把所有東西都先掙好。
“嗯。”褚淮景特別乖地應了一聲,像一只大型犬一樣埋在沈藍桉胸上,吸了吸鼻子,感覺要掉眼淚了。
十點也許是感受到了自己爹的情緒低迷,從沈藍桉懷里鉆出來,小肉爪摸了摸褚淮景的臉頰,喵了兩聲,在安慰他。
總是在患得患失之間徘徊不定,就算是堅定不移的信念也會有崩塌潰敗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