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在一旁看著北之夕,現在覺得她不止是一個古人,還可能是個假人。
“北北,北北。”
她有種招魂的實感。
北之夕回過神看著她時,眸光里竟有水氣。
“你怎么了?剛剛穿越了?”媛媛湊到北之夕眼前問。
北之夕垂下眼簾,眼尾的潮濕很快化開了,她特有的那種好聽的感冒鼻音,終于嗯出一句來。
“你先進去吧,我記錄本好像落車里了,我去取了就回來。”
沒等媛媛回應,北之夕已經折返方向,消失在醫院的熙來攘往里。
媛媛原地石化了十秒,才推開那道門走了進去。
進去后,她甩甩頭,別把那丫頭的蛇精病傳染了,本姐可是人間至味的快樂俗人。
于是,她沒忘了先去趟洗手間,拿出氣墊唇膏補個妝。
媛媛的皮膚很白,瓜子臉丹鳳眼,雖然身材略微豐碩了點,但是前凸后翹正反S都有,畫個妝也是熱辣辣的小仙女,不,小魔女一枚。
她迅速搞定,最后回頭瞄了眼自己的發型,飛快地趕赴現場。
這北北也真是的,食古不化。
記錄本那種東西,沒有就用手機錄音唄,重要嗎?
有看帥哥重要嗎?
媛媛比北之夕早一年進所,下個月就要轉入正式編制,成為一名有證的律師了。其實,今天她是作為前輩陪北之夕來的,沒想到還有幸蒞臨笨城八卦人物聚集的現場。
桑城,雖不是國際大都市那種媽催普利斯,但也算得上國內數一數二的富賈之鄉,土豪遍地,
撿到咯。
還記得畢業前老師問她的最后一個問題是,什么樣的女生適合干律師這行?
她當時一臉蒙圈。
今天,她倒是忽然好像了悟了。
什么樣的適合她還不知道,但是什么樣的不適合她知道了。
就是北之夕這樣的。
今天看傳聞不假,這坊間的話和網上八卦一樣,大都不是空穴來風。
所里的人私下里早就議論過,因為北之夕這小姑娘是后來的新人里最出挑的一個,各個方面都很不錯。
長得漂亮,臉蛋兒身材沒話說,學歷專業也很優秀,做事努力干活麻利,那叫一個備受關注。可就是有點......書呆子,愣頭愣腦,而且還不按常理出牌,感性!
可見女孩子太學霸氣了也不好,會不諳世事,缺了煙火氣。
不識人間煙火,不通七情六欲,怎么解決人間紛爭?怎么判斷善惡是非?怎么理解人世滄桑呢?
媛媛一邊思考著這么多的人生問題,一邊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
一抬頭,醫生,院長,她們的援助對象現在都坐在走廊邊的座椅上。
而他們對面的一排座椅上,也坐了兩個人。
兩個視頻里的男人,四舍五入,算是見過面了。
媛媛挺了挺背,看過去。
那個網傳最神秘的,媛媛一眼認了出來,因為他真的很高,真的......
嗯,真的是年輕貌美。
貌美到什么程度呢?
這兩個人的周圍已經聚集了好多小護士,而且媛媛一看,就知道都是去補過妝的!
一個是劍眉星目,濃顏系的,皮膚是均勻小麥色,體型矯健,大致185,一看就是熱愛運動的,而且是戶外運動。穿得溜光水滑的,飛機夾克配九分西褲,再蹬一雙高幫限量跑鞋,還挺懂混搭,衣品不錯。
另一個,就不那么好形容了。
什么過目不忘,一眼萬年那掛的矯情詞兒媛媛最討厭了,但她也不知道再整什么詞匯可以概括這個人。嘖嘖嘖,咽了咽口水,她也就把視線硬拉開了。
不過,這側臉是真的絕,比照片和視頻還絕。
不可描述的帥,生人勿近的冷,六欲已滅的無情......之類的騷詞雖然從她腦子里冒泡兒,
但媛媛自信是個庸俗的人,不喜歡裝深沉,太虛幻的東西,不是她的菜。
估計北之夕好這口,她不自覺挑了下眉。
然后媛媛的目光很不聽使喚地,就又飄向了坐在前面的那位濃顏系。
那俊朗男人的一雙星眸現在也正好落在媛媛臉上,過了好幾秒才禮貌地微微頷首,收回了目光。
媛媛的心,漏了半拍兒。
大家看到媛媛來了就都起身了,準備一起去看孩子。
一邊走一邊教導主任做了簡單介紹。這兩位年輕人就是當天毆斗事件的當事人,出于關心過來看望受傷的小朋友,一位叫南與朝,另一個叫林順時,都是剛剛回國的高資海歸。那天的事事出有因,他們也表達了歉意,而且推倒孩子的,并不是他們,看到小淼跌倒后他們也及時停止了爭斗。
媛媛聽出來了,這么溢滿褒獎,應該是和院方有什么關系或交情。
哦,他叫林順時。這名字有點憨憨的,不知道人會不會也有一點憨。
喝了口礦泉水,教導主任終于說到了受傷的小朋友。小女孩兒剛剛5歲,叫小淼。外傷時輕微傷到了尾骨,但是可以短時間恢復,沒有永久性損傷。她之所以住進ICU的原因,并不是外傷,而是患有先天性白血病,昨天才確診,她的父親名叫蘇白義,是一個單親爸爸,他需求法援的原因,是忽然臨巨額的醫療費用。
這時候,孩子的主治醫生也走過來了,知道她是法律援助律師,醫生與她溝通了一會兒,終于讓媛媛基本了解了兩邊的全面情況。
前天,小淼會住進ICU是因為摔倒后暈厥,但后來孩子清醒過幾次。再進行詳細檢查以后,醫生認為尾椎受傷不嚴重,也沒有顱內損傷,造成她會反復昏迷的原因是隱藏被忽視的先天性白血病,而且她的白血病是遺傳性的。
這種病現在醫學上是可以根治,但眾所周知,這需要骨髓移植,對于普通家庭這幾乎是一筆天價費用,而且住院期間需要長期特護,這也是不菲費用。
媛媛認真地聽著,用手機做了詳細記錄,并致電了律所事故醫療相關方面的律師,現在也明白院方的態度為什么會是這樣了。
但是她沒看明白,那兩個美貌小鮮肉今天的來意,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怎么還有主動要來趟這渾水的?
單親爸爸蘇白義很難得地不聲不響聽教導主任、醫生和媛媛交談過后,只問了一個問題。
“我女兒的病是可以治愈的,難道你們都見死不救嗎?”
他的聲音壓抑,眼眶有些泛紅,但是已完全沒有了剛才蠻橫無理的樣子。
幾個人都被他這問題問得一時啞口無言。
小淼的ICU病房就在旁邊,探視時間里面也只能進去一個家屬,其他人只能在可視區觀看。
蘇白義問完就轉身進去了,關切地檢查過女兒周圍所有儀器上的指標才坐到床邊,輕輕地握著孩子的小手,靜靜地坐在那里,望著昏睡中孩子的眼神是深切而溫柔的。
那個孩子很白,臉蛋小小的,閉著的眼睛上長睫毛不時輕微抖動一下,是個睡著的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兒。
難怪她的父親會為她如此,一個男人為了自己最珍愛的人,可以放棄很多東西,包括尊嚴,包括理智。
此刻,他剛才的潑皮耍賴模樣好像一瞬間蕩然無存,與此刻坐在那兒的并不是同一個人。
病房外的幾個人不禁面面相覷。院長沒有作聲,教導主任也不再說話。
媛媛避到走廊一邊,打電話向副總匯報了大致情況。所里表示立即為孩子父親預約相關方面專業律師。
她掛完電話,想起來北之夕怎么還沒回來?又給她掛語音,可是對方一直沒接。
忙完這些,媛媛回到小淼的病房外,站在探視窗邊望著里面的情景。
里面的老父親,正在給孩子掖被角。
看著看著她忽然有點感懷,不知不覺眼眶濕了。
媛媛的記憶中,爸爸沒有這樣對待過自己。
他在她高考前夕拋棄了母親和她,和一個女人走了。
她也是單親的孩子。某個時候,她也很渴望自己的爸爸會像這樣,哪怕是對睡夢中的自己這樣過。
大概是沒有的吧,她爸爸后來連個電話都沒有。
沈媛媛居然一瞬間emo了。
她伸手想揉揉鼻子,一包紙巾就遞到了鼻子跟前。
同時媛媛感覺身旁的氣壓和光線變了,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她抬眼一看,一只高大的肩膀移動到她旁邊,與她并排站在探視窗邊。
濃顏系側頭瞥了她一眼,視線又很快收回了,不過手里還遞著那包紙巾。
他個子高,一抬手,竟快碰到她的鼻子。
媛媛鬼使神差地接過來,她哭了嗎?
她摸摸臉頰,并沒有啊。
“這孩子的醫療費用,我們來出,全權負責。”
聲線低沉,磁性嗓音,而且音質干凈清澈,也是媛媛的那杯茶。
但她還真沒料到,他第一次張口,就是這么驚艷,有存在感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