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以身飼劍，這把劍又要交予何人？”白師陵注視著那爐中翻騰的火焰問道，面目平靜，事到如今，好似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道通天看著身旁的白師陵，心情有些復雜，滿腹辛酸，不知如何開口。

蜀山歷任掌門，皆亡于鎖妖塔之中，前人之志，代代相傳。能繼任掌門者，皆是歷經廝殺，九死一生并且天資卓著的天才。

就算放到今世間，白師陵也會當凌絕頂，沒想到如今意志消沉，執念難消，落寞至斯。

“蜀山消亡，非人之過，乃天命也。我們駐守此刻千年，斬妖除魔，保蒼生太平。如今妖魔邪獸并起，天時動蕩，此事蜀山上下已竭盡全力，天意難違，又何故自哀？”

白師陵沉默不語，他身乃蜀山掌門，蜀山消亡，于他有逃脫不掉的干系。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里守多久，不過，也快了。

“兄長！蜀山立派千年，若亡于你我之手，日后入黃泉才真是難以面見師祖！！若我先你而去，這世上便只剩下你一人，你若亡于此，日后史書之上，蜀山只是這邪獸之禍下一個滅亡的小門派罷了！”

“當年我與璃兒暗定終生，被您送下山去，璃兒為護我周全永困于【溺尸池】之中，我心中亦有怨恨。我也知你固執，為了我已是思量頗多。也多虧離兒的緣故，我對【授格者】并無偏見，在山下又遇兩子，李蔚，江暮雪皆是天資卓著之輩，大事可付！”

“我此去無歸，若此劍成，愿請師兄賜名。日后遇見二者其一，請此劍托付。此乃小弟最后之愿，還望哥哥成全！”

兄弟二人相顧無言，道通天面色平靜，靜靜等待著白師陵的回答，而一旁白師陵卻面目猙獰，眼中滿是怒火。

“白止息，你現在也要棄我而去嗎？”

“從小到大你都是任意妄為！干了什么禍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我們一同被送上蜀山，你的天資本比我要強上半分，這掌門之位，原本是你的！！！”

“可你卻與那【授格者】私定終生！你可知那時我在何處？”

“我在鎖妖塔內和妖魔拼殺！拼死才搶回師傅佩劍！師傅隕命！你卻忙著與那【授格者】郎情妾意，竟然還要把她帶上蜀山！！你可知蜀山威嚴，不容侵犯，又值此危急存亡之刻！師叔們有多惱怒！”

“我為你百般求情，答應他們繼任掌門之位，才換得你一線生機！讓你下山！”

“那宋璃之死，又與蜀山有半分干系！！！她身受重傷，可蜀山亦是情勢危急，那些丹藥自家弟子都不夠，怎么可能予她一外人！！”

“如今數年已過，你仍是離經叛道，一意孤行，做起事來從不論后果，只圖自己心安！你若是想死！那就去！我不攔你！”

遺憾難消，兩人都心中有氣，自從道通天下山去后，他們兄弟二人已數年未見，今日重逢，卻又是生死離別。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只是，時至今日，不是怨恨已消，而是，萬事皆已成定局，萬般功過，也不值再爭論不休。

兄弟二人對視著，心中皆有無窮無盡的遺憾與悔恨。矛盾根深蒂固，尤其是寥寥數語能夠化解。

空氣中好似有冰塊凝結，兩人對視著，緘默無言，眼中怒火燃燒。

良久，道通天回過頭去，暗自嘆息：“兄長！往日之事，已不值今日多費口舌，我死后，便只剩下你一人，萬分珍重！！”

白止息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徑直跳入面前那烈火之中！

烈焰滾滾，萬物都在那火中靜靜燃燒。

白師陵愣愣地看著這世間他最后一位親人葬身火海，緊咬牙關，滿臉的怨憤，面前火光沖天，里面好似有什么東西在孕育成型。

那火焰威力無比，白止息跳入其中，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片刻之后，氣息全無。

又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離開這時間。

白師陵面目猙獰，呲目欲裂，臉上怨憤之色漸漸褪去，神色漸漸迷茫，悵然若失。那爐火前空空蕩蕩，剛剛還活生生站在那里，與他爭吵的人也已逝去，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整座蜀山，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寂然無聲！

烏云蔽日，不見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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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瘦弱的身軀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之上，瑤星語狼狽不堪地躺在山門前，生死一線間，最后還是被她逃了出來，只是雙目已失，右臂也被斬下。

而李蔚，仍困在那【溺尸池】。

“呼~~~~呼~~~~~呼~~~~~”氣息虛弱，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瑤星語躺在山門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竭盡全力，卻一無所獲。她受傷極重，雙目盡失，雖沒有生命之憂，卻也再戰之力。

天意難違！

天意難違啊！！

一旁氣息微動，白師陵突然出現在瑤星語身旁，看著她這幅凄慘的模樣，心中也不禁感慨。此女執拗，簡直與蜀山弟子如出一轍。白師陵心中有些惋惜，伸手一指，一道靈氣灌入瑤星語的身體，幫她止住了傷勢，只是，蜀山經歷數年大戰，已經沒有能恢復她傷勢的靈藥，恐怕此后也就只能這幅凄慘模樣了。

“師傅！”瑤星語傷勢稍愈，便匆忙起身，朝著白師陵跪下。

“賜你玉印，只是一時興起，你我本無瓜葛，傷愈之后，自行下山吧。”

“師傅！如今我已雙目已失，右臂已缺，已無再戰之力，可憐夫君仍被困于【溺尸池】之中，怕會要萬世沉淪，如墮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弟子瑤星語已得掌門佩劍，便是蜀山中人，夫君李蔚亦曾為蜀山鞠躬盡瘁，只求掌門出手，救夫君一命！”

眼前這幅場景好似似曾相識一般，不知何時在何處見過。

白師陵轉頭，望向遠處的火焰。

“兄長！！！璃兒身受重傷，我不求那【九愈丹】！只求師叔出手，能保璃兒一命，我自退出蜀山，帶璃兒去別處求藥！”

“你可知自己所謂有多荒唐？師傅昨日剛剛那個戰死，蜀山上下皆悲痛不已。你若帶此女子上山，別說她，就連你自己也自身難保！下山去吧！！別回來！”

“哥哥！江璃危在旦夕，若我此時下山，又能去何處？若他們肯救璃兒一命，我愿永世鎮守【鎖妖塔】之中，不再出妖塔半步，只求璃兒能平安下山！”

“........”

“師弟！明日我便將繼承掌門大位，若你愿意，現在就跟我回蜀山，此事到此為止。若你執意，就此下山吧！別再回來！”

這一別，便是數年，物是人非。

沒想到，今日場景，經與往日似曾相識。

不同的是，往日那些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師叔長老們早已戰死，蜀山上下，只留下了他一人。

難道當年真的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