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死了。
不是天不可憐。
而是,她和老夫人都想讓她死。
她被保護得太好,對一切斗毫無防備,直到她死,她都還以為這個落魄的世家是她最幸福的地方,有好多好多對她好的人。
安柔死了。
安柔腹中的孩子還沒成形。
安柔太可憐了,她和孩子一定很孤單。
老夫人的兒子忽然蒼老了許多,更加沒有斗志,又開始和第一次失去安柔一樣。
他酗酒。
他問柳插花。
曾如日的世家已經被天家打壓得快要垮了,好多都以各種各樣的名字問斬、流放、貶為平民……
老夫人心急恰似火燎,逼迫著她假扮安柔。
管家看著她,并不贊同:“夫人,你……”
好不容易擺脫,她卻又要陷進去。
新買的簪子對著光。
“你看我像不像她?”
“夫人若是真想,我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
無論何時,管家都會恭恭敬敬喊她一聲夫人。
往日溫情全消,她扮成安柔趁丈夫醉酒像個卑賤的下人爬上鋪。
丈夫醒后,勃然。
又是一頓打罵。
這一頓打罵,讓她在后來發現自己懷孕就立刻喝了藥。
后來,她越來越像安柔,丈夫把對安柔的愧疚和未用完的溫柔全都用在她身上。
她以為她還會深愛著他,可是每次搖曳鳴吟。
她恍恍惚惚想起曾經新婚時候的丈夫,后來慢慢全都是被那個在她生死之際救她的人覆蓋。
他的臉上有道疤,頂替了父親的位置,做了管家,是個軟心腸的人,一生忠誠。
她利用了他的軟心腸。
如果不是,后來她刻意……大概,他會一輩子做個好管家。
大概是她扮演的太好了,她的丈夫越來越抗拒不了她。
她的野心被老夫人培養出來,也最終走向既定的方向。
她不想隨著世家一起凋亡,她把丈夫悄然推向了刀劍無眼的戰場。
他欠她一條命。
誰讓安柔透露過喜歡大將軍?
為了掌控住后院,她對老夫人低背彎腰,她學會了好多東西。
她哭說,不好管后院。
那個笨管家就格外用心地教她。
要想生活下去,她需要一個堅定不移的支柱。
不是曾毒殺她多次,又捏著她把柄的老夫人。
不是把她當作替身的丈夫。
她選擇了那個年輕靦腆的管家。
愛情果然厲害。
管家為她所用。
丈夫用了五年的時間就成了將軍。
她成了將軍夫人。
她想要留個孩子,卻因為早年兩次流……產,后來懷不上。
面對越發陌生美麗的她。那個靦腆的管家越發沉默,疏遠她,卻又會在她苦苦哀求下四處找藥。
她吃了好多好多藥,順便還吃了好多蜜餞。
他總是會留一塊蜜餞給她,除非影響藥效。
“如果,我們……”
沒有如果。
她不嫁進來,就不會遇見他。
大將軍回京,不過一個月,邊疆戰事告過一日要急召回去。
哪里是什么告急?
權勢發展太快,太大了,天家想收回去。
老夫人急白了頭發,讓她趕緊懷孕。
不然,等大將軍一死,他們將軍府的榮譽就會被變相收回去。
那夜,她又聽見了好多次“安柔”的名字,搞得她都覺得自己是那個冬日會給她撐傘的人了。
君有召,不得不歸。
天天嚴格觀察她身體情況的老夫人發現她和管家的親密之后,立刻命人殺了管家。
她從中阻攔。
老夫人氣得嘔血。
她的管家成了殘疾,啞了喉嚨,斷了根,花了臉。
但她依舊愛他,如同陰暗地下的駱駝刺,綿延不斷。
老夫人教會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最后弄死老夫人用的方法還是她教她的。
老夫人至死:“你……你!將軍府的榮譽……”
“柳管……家!必須死!”
“榮……譽勝、于一、切。”
拿刀的人最終被刀殺死。
將軍戰死。
安柔母子終于不再孤單了。
她也以為從此再無人阻攔她和管家。
他撐著最后一點理智:“我……愿意幫夫人一次。”
“還請夫人三思。”
當她孕吐時,她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一推開門。
這一次他看著她的第一反應是笑,不是恭敬。
他吐了好多血,把她的衣裙都弄臟了:“夫人……這不合規矩。”
她摟著他的頭:“在將軍府,我就是規矩。”
他低垂著睫毛,渾身發冷:“對不起。”
“謝謝……夫人。”
他死的時候雙目垂淚。
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這偌大的將軍府,她忽然沒了念想。
幸好,還有他們的骨血。
“夫人,夜重了。”
大丫鬟把一件斗篷披在夫人身上。
“吱呀!”
門關了。
死者安息。
活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