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灘

八月底的夜晚，月亮如月牙一般掛在遠方的空中。

河邊燃起了眾多篝火，一群人圍著吃著烤魚烤肉，喝著美酒。與友一壺酒，笑臥美食旁，甚是快哉！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說的就是此景此境，觥籌交錯，開懷暢飲，肆意交談。北方的漢子歷來慷慨豪邁，只要一起喝過酒，那就是兄弟長兄弟短的。大家聊著有趣的雜談怪事，胡亂瞎吹一些通天大話，互為嘰里呱啦胡說七渾八道笑話，很是熱鬧。打破了寧靜的夜晚。

“好香的酒。”酒剛打開，一股醇厚濃郁的氣息就撲鼻而來。端起酒碗，離自己越近，呂布就越能感受到那酒香，心中一喜。

呂布本就是愛酒之人，不過最近這些日子，基本都沒喝酒，一是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高強度的行軍打仗，自然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良好的狀態；二是自從得了那記憶以來，知道自己被酒色所傷，以及很多喝酒誤事的事，遠的不說，記憶中他奪得下邳，就是因為張飛喝大了自己才有可乘之機。

“榮叔這酒果然了得，布十歲飲酒，飲過不少好酒，未曾喝過如此醇香之酒。今日托榮叔的福，大飽口福。”呂布面帶笑意就隔一個身位的李榮贊嘆道。

“哈哈，此釀雖佳，但將軍乃是當世英雄豪杰，能入將軍之口，也算是美酒配英雄。今日在此暢飲，也許來日也能成為一段佳話。”李榮端起酒碗，隔空敬了呂布：“將軍且飲！”

“飲！”呂布隔空回敬，隨著酒水進口入喉，就宛如一股清流，一線入喉。

“好酒。此酒別有一番滋味，清雅綿軟，唇齒留香，愈久愈甘。非藏三年以上不得此酒。”呂布又倒了一碗，向上首的族長李清敬到：“此酒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一個“清”，想必雖為榮叔所釀，但也跟李老脫不開關系。布在此敬李老如此美酒，人壽年豐，康樂宜年！”

“呂將軍可為懂酒之人。今日喜得一位酒中友，快哉快哉。”五六十歲的李清，并未顯老態，至少喝起酒來還是那么干凈利索，朗聲笑著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李老未老！”呂布看著這依舊矯健豪爽的姿態感嘆了下。滿了酒碗再敬向所有人：“此酒滋味妙不可絕，昔日有幸喝得一口西域傳入的蒲萄（葡萄）美酒，驚為人間極品，卻不可再得。竟不知此味更絕，想必得而不易。今日得遇諸位，共飲此酒，幸哉！”

“能與解并州之圍，陣斬鮮卑大首領的呂將軍同飲美酒，此乃我等榮幸。還得好好感謝一番呂將軍之前救了李護。”幾個兄弟也紛紛講道。

“人必得其精，糧必得其實，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時，器必得其潔，缸必得其濕，火必得其緩。”

李清放下酒碗，不急不緩，意味深長的對呂布說著：“李榮也算是盡得老夫釀酒真傳，此為人精；原料選取的是由我們親自植種的一把抓高梁，此為糧實；加入的水是古井佳泉水，甘甜可口，此為水甘；選用的大曲為伏曲，是夏天踩制出來的曲，這時的曲效用最強，此為曲時；其中有用到的器械必須做到干凈清潔，保證不會有雜菌進入，此為器潔；缸的濕度影響品溫的升降，發酵的快慢，所以管控好缸的濕度至關重要，此為缸濕；不論發酵或蒸餾時的火力，溫度的波動不能太大太急，應該緩慢升高或緩慢降低，此為火緩。每一步盡可能的精益求精，方能釀成！”

（Ps：蒸餾酒起源于東漢，但在漢魏時期不是主流，根據王有鵬《我國蒸餾酒起源于東漢說》，這個時期多為發酵酒，酒精度數也不高。）

“謹受教！”

呂布對著李清作了一輯，這看似對自己所言得而不易的解釋，但其中不乏領軍治國的道理。治大國如烹小鮮，李清這一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李清活了一甲子，里面包含著他一輩子的心得。

一只指揮若定，攻必克戰必勝的軍隊，需要一名出色的統帥，運籌帷幄的謀士，訓練有素的士兵，充足的糧晌，優良的裝備，賞罰分明的的制度，嚴明的軍紀，以及屹立不倒的軍魂。

呂布雖然武勇自負天下第一，但離這樣一只軍隊還相距甚遠，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更別說治國了。

“李族長，您說的蒸餾是怎么一回事？”侯成恭敬的問道，他對李清的這段釀酒方法聽的十分認真，感嘆李清居然這樣就把釀酒的步驟傾囊相授，打心底的佩服。這個時候的人，多少人寧可手藝失傳，也不愿意隨便傳給外人，他自問自己也做不到。

“物不同，沸點亦然。利用沸點的不同使酒提純摒棄雜質。”李清對于這樣的提問沒有絲毫不悅，仍舊詳細的回答。

他能知道此法也是年輕時候出去闖蕩，本想闖出一番名堂，光宗耀祖。結果郁郁不得志，只能返回娘娘灘之中。而在闖蕩的歲月中，他曾救過一戶世代釀酒的人家，學得此法。那戶人說到，多少人來求學，而他們敝帚自珍，險些就使這技藝失傳，也使他們被賊人惦記上。

回到娘娘灘之后，他閉門造車，不再想著拜相封侯。最終取材一把抓，取水古井佳泉，取曲伏曲，在工藝上不斷改進，終釀此酒。并將此傳了下去。只是如今天降大旱，不少地區作物匱乏，朝廷下令禁止私釀，也就沒繼續傳播出去。

娘娘灘與世隔絕，自成一番天地，得以豁免。不過干旱多多少少有些影響，近些年已經很少釀酒。這些酒還是李榮三年前釀造的。要不是得遇拯救邊境、拯救李護的呂布，交談甚歡，也不會這樣敞開了喝。

“侯成在此謝過李族長！”侯成本就時常自釀，聽到解釋很快明白，如醍醐灌頂。他繼續問道：“如此好酒，不知是何名？我等竟未嘗過。”

“哈哈！”李清爽朗的笑到：“這酒未曾賣過，也未取名，你們自然不曉得。不知諸位可有什么想法，但說無妨！”

“爺爺，既然是您所發明，不如就叫李清酒！”李護就在隔壁火堆，想插上這邊的話一直沒機會說上話，聞言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不少人紛紛附和。

“就你胡鬧，哪有自己這樣取名！”李清笑罵了一句，繼續說著：“諸位還請暢所欲言。”

李護不死心的繼續說著：“那李酒？或者清酒？”

雖非李釀，卻是李釀，這名字有點好，又有點不好。而清酒的清字突出了這酒的特點，又帶有自己的名字，也不會顯得突兀，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也許還有更好的名字，李清也不著急，繼續問：“還有其他想法嗎？”

“此地是娘娘灘，要不然就叫娘娘灘酒？”有人出聲道。

“這聽著奇怪，不妥？”又有人駁斥。

“那河曲酒？或者西河酒？”有人舉一反三的說著，娘娘灘隸屬并州西河郡河曲縣，這兩個名字聽著既突出哪里所產，說著也算朗朗上口。

李清對這兩個名字也還算認可，現在就有三個可做選擇的。他見呂布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道：“呂將軍還有其他的嗎？但聞高見！”

“高見不敢當，布好武不好文，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也不擅長。不過確實想到了一個。”

“呂將軍說笑了，將軍允文允武，智取鮮卑，以及昨天那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就深得我們之心！還請將軍直言。”李榮笑著糾正。

“對，呂將軍請說。”不少人紛紛附和。

“不管是娘娘灘，還是河曲、西河，都是屬于晉地，李廣老將軍曾守護著這片山河，使胡人不敢南侵，如今我等驅除鮮卑也是為了守護這方晉地，所以布取首字為晉，予意于酒。而此酒甘甜如泉，末字取為泉。”呂布語速不急不緩，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晉泉？”

“晉泉！”

“好名字！”

李清也慢慢品著這“晉泉”兩個字，對比著之前那幾個名字，立意深刻，大氣，既突出產地，又顯出酒之特點，妙不可言。

“好！從今天起此酒就名晉泉！”李清再倒了一碗晉泉向呂布敬道：“老夫今日謝呂將軍為酒賜名，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