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晴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張開,她的意識還有些模糊,她感覺好像有很多人湊在她的身邊,圍著她,但是眼皮好重,她又閉了起來,然后聽到耳邊似乎有些輕微的嘈雜聲有著積分騷動。
過了一會會,她又再次睜開了眼睛,這會兒目光有了些焦點,意識也恢復了不少,她看得清了,雖然還有點糊,但映入眼簾的,不是唐風是誰?
“唐風……”她用了好大的力氣,但實際上說出來的話聲音很小,軟軟的,要不是唐風離她很近很近,都要聽不見。
“我在,雨晴,我在呢!”唐風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緊緊地抓住了夏雨晴的手,湊到了她的跟前。
夏雨晴目不轉睛的看著唐風,突然之間她腦海里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唐風!”她驚叫起來,手也不自覺地舞了起來,唐風將她抱緊,緊緊摟在懷里,不讓她亂動:“我在,我在,放松下來雨晴,你沒事了,我們都平平安安的,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結束了。”靠在唐風的懷里,夏雨晴重復著他的話,意識還沒完全歸位:“我們都平安……平安……”
“是的,你,我,薇薇,謝謙,我們都沒事,都好好的,雨晴,看看我,看著我的眼睛。”唐風慢慢的、輕輕地松開了一點,抓著夏雨晴的胳膊扶著她,讓她看自己的眼睛。
夏雨晴順從的看著唐風的眼睛,然后慢慢地,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意識終于回到了當機的大腦里,腦神經像是重啟了一樣,在她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幕幕都回到了腦海里。
她想起來了!
當時,鄭婷婷拿著槍對她沖過來,而全身緊張的自己在鄭薇薇的提醒下注意到了趕來的唐風和警察,所以她故意挑釁了鄭婷婷,然后鄭婷婷失控,她以為自己要被槍打中了,但是警方先發制人擊中了鄭婷婷,但她因為太過受驚,在唐風沖過來的剎那就暈了過去……
夏雨晴看著唐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眼眶紅了,好半天,才哆嗦著嘴唇,輕聲對他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
唐風顧不得眾人的視線,低頭吻住了夏雨晴,一個纏綿的、深情的、安撫的、訴說著他心事的吻。
原本擔心的圍著夏雨晴的夏父夏母、唐父唐母還有唐寧這會兒看著小情侶眼里只有彼此,纏纏綿綿的樣子都有些臉紅,還是唐寧機靈,她拉拉自己爸媽,唐父唐母又看看夏父夏母,最后眾人通過眼神達成一致——既然人醒來了沒事,小情侶又想必沒有因此鬧不愉快,還是那么感情好,他們也就不要擔心了。
哪怕這過程擔驚受怕的程度一點都不比唐風少,可是這種時候還是先讓小情侶兩人世界訴說衷腸吧,他們已經是成熟的父母了,應該懂得回避。
兒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啊……
雙方的父母都在心里感嘆著,目光交匯,兩家父母都有點心里戚戚然,本來總覺得女兒被快速搶走心里有那么點不痛快的夏父看著唐父都有點惺惺相惜起來了,兩家媽媽則干脆嘀嘀咕咕去商量婚禮細節去了——都這樣了,還不讓他們早點結婚干什么?
夏雨晴蒼白的臉在一個深深的吻之后有了幾分嫣紅,她輕輕推開了唐風,唐風由著她,松開了手,讓她重新躺了下來,夏雨晴沒事,只是之前的情況太過緊張,又受了驚嚇,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唐風幫她掖好被子,看了下點滴瓶,夏雨晴則有點不好意思,目光四處亂瞄,唐風覺得好笑,這就又害羞上了?
“我爸媽和你爸媽剛才都在,寧寧也來了,我們都很擔心你,剛剛看到你醒了,先出去了。”唐風看夏雨晴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主動告訴她。
夏雨晴有點羞赧,他們為什么出去,還不就是因為剛才兩人情不自禁吻上了么?夏雨晴瞟了唐風一眼,抿了抿唇,再次輕聲道:“對不起唐風,你真的不生我的氣了?”
“生氣!”唐風板著臉:“氣你不知道保護自己,氣你不怕我擔心,氣你去做這么危險的事情都不告訴我,夏雨晴,那種時候你想過我的心情沒有?”唐風怎能不生氣?
天知道當他知道夏雨晴去接近鄭婷婷的時候心臟都要驟停了好嗎?
夏雨晴有點不敢看唐風,她自知理虧:“對不起,我心里都知道的唐風,我知道你會擔心我,我其實也好怕,怕萬一出事,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甚至連最后跟你說聲我愛你都沒機會,我也是害怕,會后悔的。”她垂下眼瞼:“可是那個時候我真的顧不得那么多了,我不那么聰明,也不是很機靈,可我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也知道時間緊迫,抓緊機會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為你爭取時間是我唯一能夠幫到你的。”
她鼓起勇氣看向唐風:“我不是沒有考慮到你,我也不是不在乎你,而是我那個時候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我相信我不會死,因為在我遇到麻煩之前,你一定會趕到來救我的,我賭對了,唐風。”
唐風本來也就不是真的對她生氣,他只是再也不想經歷那種心急如焚了,那種心情,再來一次他覺得自己真的不想活,他只是害怕夏雨晴下次還會讓自己這樣生不如死,可是,當聽到她那么說的時候,唐風哪里還能真的生氣起來?他的心頓時柔軟的一塌糊涂了:“你這個傻瓜……”
“我不是傻。”夏雨晴主動握住了唐風的手,勇敢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都要相信你。”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是卻發自內心的、自然而然的幸福的感覺。
“雨晴,你信任我,我很開心。”唐風將夏雨晴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彎下腰,靠近她,輕聲說:“可是,在我心里,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世事無常,誰也不能保證這樣的事如果再來一次,是否我們彼此的信任就一定能避免悲劇的發生,所以,如果真的有下次,想想我,想想你,想想我們的未來,不要再那么沖動好嗎?”
夏雨晴的眼睛再次濕潤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沒關系。”唐風搖搖頭:“其實我很驕傲,我一直都知道我喜歡的小女孩不是一朵只能呵護在手心里的嬌花,在我需要的時候,她也可以成為我的依靠,但是,當我親眼看到她有多可靠的時候,我又那么的心疼,還是我來保護你,讓你繼續平安喜樂的生活就好,那才是我的心愿。”
有些樸實平淡卻發自內心的話,比堆砌了華麗辭藻的表白更讓人心動,一如此刻,唐風的話,沒有那么娓娓動聽,卻是夏雨晴心里這世上最好聽的情話。
“唐風,鄭婷婷……”兩人膩歪了一會,夏雨晴還是沒忍住問了起來。
唐風沉默了片刻,沒有瞞著她:“她被警方當場擊斃。”警方本來可以只打她的手,讓她不能傷害夏雨晴和鄭薇薇就好,但是當時鄭婷婷的動靜太大,基本沒法瞄準她的手,所以……
夏雨晴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她早就想到,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依然還是心有余悸:“那孩子……”
唐風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夏雨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想到了林升,想到了孫蘭,哪怕曾經有過許多矛盾和不愉快,可是這個時候,她還是有點同情孫蘭。
到了五十幾歲,沒了兒子,也沒了孫子,一個人要怎么活下去?
“不要想了,事情已經發生,沉溺于挽回不來的事情一點用也沒有,這件事就交給薇薇去處理吧,她會處理好的。”唐風安慰夏雨晴。
夏雨晴點點頭:“薇薇姐,她還好嗎?”她其實有點不太敢問。
從頭到尾,鄭薇薇是事件里受傷害最大的人,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活下來的人,哪怕傷痕累累,也注定要承受更多。
“她很好,謝謙陪著她,不要太擔心。”唐風輕聲說。
夏雨晴卻想起鄭婷婷說過的那些話,微微的抿了抿唇,唐風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拍拍她的頭:“不要小看了謝謙,也別把過去的事情看的太重要,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往前走。”
“可是……”夏雨晴抬起頭,她想知道謝磊怎么了,最讓人不懂的就是謝磊,他所做的一切都讓人覺得迷惑。
“謝磊,他自殺了。”唐風見夏雨晴始終擔心著,輕聲說了起來。
“什么?”夏雨晴睜大了眼睛,這人……怎么如此不按牌理出牌?
唐風于是娓娓道來原委。
當年,鄭婷婷和謝磊的確早就有了交集,兩人都有點‘同病相憐’一拍即合,而謝磊當初年輕沖動,又剛剛到了謝家的時候處境特別尷尬,所以心里也特別壓抑,與其說是幫著鄭婷婷,不如說是借此發泄自己內心的抑郁。
但是那件事,卻也給謝磊帶來了后遺癥。
他傷害了鄭薇薇,還讓鄭薇薇因為被強暴懷了身孕,忍受不了這種打擊而堅持要和唐風退婚。
可是,當時鄭薇薇的拼死反抗,也在無意中傷了謝磊的某功能,只是當時他年輕沒有察覺,因為并不影響他正常的欲/望,早年也從沒有想過要孩子,一直到最近,他才發現他有死精癥,根本沒有辦法讓女人懷孕,而當初唯一為他懷了孩子的鄭薇薇,卻在發現有身孕的第一時間就把孩子給打掉了。
他好不容易在謝家站穩腳跟,眼看幾乎就要能把謝謙這個法定繼承人給干掉,卻沒想到查出了這個毛病,謝磊當時就有點瘋了,他很清楚這些有錢人家對于后代的看重,自己再能干,只要不能生育后代,他就不可能成為謝家的繼承人。
而雪上加霜的是,他的母親當初死于一種罕見的疾病——漸凍人癥,這種病,到了后期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謝磊的母親其實也是自殺的,為了不讓自己的情人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她很清楚,男人在這方面是靠不住的,所以選擇了一了百了,也是為了兒子謝磊鋪路。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謝磊也會遺傳這種病,在他意圖大展拳腳、意氣風發的時候被查了出來,他可以瞞住別人,可是卻無法藏住自己內心的恐懼,謝磊在這種隱秘的折磨之下終于不顧一切了,他恨這個世道,恨老天爺對自己的不公平,非要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跌落云端。
他恨,恨謝謙,恨鄭薇薇,而他的恨,和鄭婷婷的偏執再次一拍即合,才有了之后的這一切。
他綁架鄭薇薇的時候已經不在乎是否會暴露了,他壓根也不太在意最后的結果會怎么樣,他就是要讓謝謙痛苦,要讓自己得不到的謝謙也得不到。
至于謝家的那些財產,其實已經不在謝磊的心里了,他單約謝謙,根本就是沖著要他的命去的。
“那謝謙……”
“謝謙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唐風說。
謝謙雖然單刀赴會的時候并沒有料到這點,但是警方一直暗中跟著保護他,而且警方也在很快查到了謝磊的這些資料,在危險關頭救下了謝謙,抓捕了謝磊,但是謝磊當場自盡,他根本沒有勇氣接受法律的制裁。
夏雨晴聽完這些話,心里沉甸甸的,她想,謝磊不是沒有勇氣接受法律的制裁,而是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活生生的變成一個漸凍人,一點點失去自理能力吧。
那種自尊心極高的人,是絕對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的,那樣活著,還不如死去,只是他們哪怕死去,也要拉著別人陪他們一起痛苦。
但還好,他們也好,薇薇也好,謝謙也好,大家都還活著,至于其他的,來日方長,時間久了,傷痛總會慢慢地過去,人生不會因為失去了某個人某些東西而停滯,總是在一刻不停的往前走的。
“不要再去想他們了。”唐風捧起夏雨晴的臉,看著她一臉傷感,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似乎在拂去她心里眼里的悲傷:“雨晴,想想我們吧,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想,你在我身邊,我才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