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一間破敗不堪的土坯房，屋頂的瓦縫間長滿了雜草。

門窗被下塌的墻體擠壓得變了形，但仍然歪歪扭扭地嵌在墻面上，仿佛在盡力維持著一座“房子”應有的樣子。

就像門口這個把一塊塊補丁“穿”在身上，卻仍把頭發梳得整齊利落的女人一樣。

“呃...嗨，下午好。”李東左手打著招呼，右手里攥著一把長短不一的狗尾巴草，本來這把狗尾巴草被扎成一只造型生動的小兔子。

但李東在來的路上對這個小手工好奇不已，擺弄來擺弄去，一不小心就卸掉了兔子的一只耳朵。

在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努力之下，才終于給恢復成原樣。

可惜恢復過頭了......

女人看了李東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費力地把變了形的門拉開。

眼見自己快到手的雙刃長菜刀要跑了，李東顧不上尷尬開了口，雖然他也不覺得怎么尷尬，但作為正常人，尷尬是必須有的情緒。

“隔壁村牛二，就是那個鐵匠，我也不知道你倆什么關系，讓我把這個小兔子送給你。說祝你生日快樂....”

李東說著上下打量了一下背對自己的女人和面前的破房子，“不過我要是你這么窮，可能我也不咋快樂。”

等等，李東！你在說什么！你管人家快不快樂，話說回來，你好像真的比她還窮。

女人沒有理會他跳脫的話，撂下一句，“你跟阿牛說一聲，小時候的事就忘了吧。我...不吉利。”

說完，門砰的一聲被撞上，明明一推就倒的門終究還是能體現出一點作用。

東方人把這種作用叫做擋君子不擋小人，李東被擋在了屋外。

如果他是個混蛋，這個門對他來形同虛設。

可惜，李東不是混蛋。

好在，他也不怎么正常。

“嘭！”一扇門板轟然倒地，揚起一股塵土。

“咳咳，不好意思啊大姐。其實你家里挺干凈的，我不是說家徒四壁的干凈，是你收拾的干凈。”

李東打量完女人家徒四壁的屋子，把狗尾巴草塞進袖子里，抄起門板砰砰幾腳給踹回門框里。

“其實這兔子做到真挺好的，你看啊，這兩根應該是耳朵。我看看啊，這根是什么，尾巴...兔子尾巴有這么長嘛。”

“家里什么都沒有。”

他聞言抬頭看了看女人，她半坐在土炕上，看向李東的眼神說不上是平靜還是麻木，“你去別人家看看吧。我也不吉利，會死人的。”

“沒事兒，你這不有了一只小兔子。”李東把幾根狗尾巴草放在桌子上。“東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真是阿牛讓你來的？”

李東撓撓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阿牛，反正那胡子上長了個臉的鐵匠大哥跟我說他叫牛二。

如果是我的話，我更愿意叫他老二。

他讓我把這玩意給你。然后他可以送給我一把菜刀。現在東西送到了，我要去找他要菜刀了。拜拜。”

女人見他要走，開口說道：“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我們都得認命，不要做這么危險的事了。”

“大姐，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謎語人什么。但是老二好像只是用狗尾巴草扎了個兔子。

不過還是謝謝你提醒我來你這很危險看來我得跟他再要一把菜刀當報酬。感謝提醒，拜拜。”

李東出門的時候，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女人家門口瞄。

不過打發不相干的人對李東來說是另外的菜刀。

“算了算了，跑趟腿也用不了二兩銀子，就當還老二個人情吧，他人還錯的。”

他下定決心，佯裝走遠，實則利用兩人的視野盲區，迅速折返。

憑借前世在阿米莉卡街頭“鍛煉”的經驗，李東輕易地潛到兩人身后。

兩人的談話聲清晰地傳進他耳朵里。

“行了，那家伙走了，快點把東西給那女的送過去就算交差了。”

“大哥，剛剛從她屋里走出來的那個人是誰呀，哎呦！哥你打我干什么。”

“我告訴你，除了這個月輪到咱家給她送飯以外，咱家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那個女的不吉利！”

“怎么個不吉利法？”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兩人中間傳來。

“怎么個不吉利你還不知道嗎？！她...”

兩兄弟里的哥哥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僵硬的轉過頭，看到了弟弟比鬼還難看的臉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臉色比弟弟好不到哪去。

“鬼啊！！！！！！！！！”

“砰！”李東甩了甩手，把哥哥扔在地上，轉頭看向弟弟，“我問，你答。懂?”

弟弟點頭如搗蒜。

“你們是誰，來這做什么。”

“我們是牛村的，我大哥叫牛大，我是牛三，我們來給那個女的送飯。”

牛大，牛三？李東當即問道：“鐵匠牛二跟你們什么關系。”

牛三：“沒關系，就是一個村的，可能是一個祖宗。村里叫牛大、牛二、牛三的多了。還有牛七牛八，牛七是我二叔，牛八是我三太姥爺。嗚嗚嗚求你別殺我，我不想死。”

李東沒有理他，自顧自問道：“誰讓你們來的？”

“牛五。”牛三不知為何冒出一股機靈勁，沒等李東不耐煩嘴巴跟滾珠炮一樣有用的沒用的，一股腦往外冒。

“牛五大名叫牛武，是牛村的村老，村里同輩比他小的叫他牛五哥，小輩的叫他牛五大爺。同輩比他大的叫牛老五，比他輩大的叫他五子。

我們比他小兩輩，都叫他牛五爺，我還有個親弟弟也叫牛五，我們都叫他小小五。嗚嗚嗚嗚嗚求你別殺我。”

牛三一邊哭，嘴上卻也沒閑著：“這女的叫馬三姐。原本是馬村馬六的女兒。馬六大名叫馬知答，是個秀才，字特知，意思是特別有學問。

我們這一帶凡是表示待見誰，都會在稱呼前加個阿字，所以馬六也被稱為阿特知。

馬三姐也有個大名叫馬昂，字克灑。取昂揚進取，克服困難，灑脫面對人生之意，我們這邊如果女孩沒出嫁，就名和字一起稱呼，所以馬三又叫昂克灑啦。哦那個啦是我的語言習慣。”

牛三一邊說一邊哭，淚流滿面。

可李東只覺得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