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老師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轉過身去平復了一下情緒。

她回憶了下和嶺書院以前招收過的杰出人才，沒有像王時這樣起步就神速發展的。

但是文曲星人杰地靈，很難說會不會還有這樣的人。

更何況，文曲星外，更是廣袤無窮的宇宙，其他星域也許也有更奇異的人。

想到這里，她沉靜了下來。身為領道人，她不忘對王時的教誨：

“剛開始修道就較為輕松地進入了第一個小境界，這的確是很少見，可以說具備天賦。”

“但是你要沉下心來，好好地反思一下，鞏固自己的道心。”

“相比其他需要努力運轉第一次周天的人而言，你沒有經歷難關，這意味著你可能會缺失修道之初非常寶貴的體驗。”

小歌老師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切不可驕傲。世界遼闊，天才怪胎數之不盡，始終保持一顆平常之心，淡然地面對修行上的得與失。”

“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走好修行路。當你覺得自己進階太快，不妨回頭看看，自己有沒有什么落下的，需要完善的。”

王時認真地點點頭。今日初入修行的意外之喜固然很具有沖擊性，一度給人一種修行路上無難事的感覺，但他自小就是一個踏實的人。

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或在哪些方面高人一等。幼時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經歷，讓他更懂得謙遜和回報，善待身邊的人。

“今天我缺失了一些必經的磨難與感悟，而后我要在修行的路上好好補上。”他暗自這樣想道。

此時，房間中心的陣法與符文光芒黯淡下來，大道轟鳴的聲音也逐漸消失。

小歌老師指向小男孩盤坐的陣眼說道：“當人在陣眼中心盤坐，內心越沉靜，心道力越純粹，大道之音就會出現越早。”

“而今你坐在陣眼，道心穩定而本真，剛才自然就會馬上與大道共鳴。”

王時恍然大悟，點點頭。現在他結束周天的修煉，內心有其他的想法，自然會使道音消失。

“作為你的領道人，我對你的進步感到很欣慰，”小歌老師柔和地說。

“以前對你們這些孩子非常嚴厲嚴肅，也是希望你們能夠收斂一些過分的玩鬧心性，早日成長起來。”

“但是哪怕你今年不足八歲，一旦開始修行，便不再是孩童的范疇。”

“也算是修行路上的成人禮。我送你一樁禮物。”小歌老師舉起右手的手指，一個紫色明亮的符文浮現在指尖。

這是之前小歌老師在遷躍前，使用過的儲物空間道則。小男孩可是非常地羨慕。

王時非常開心地看著老師。他非常明白，小歌老師就是那種表面嚴厲，實則非常溫柔的人。平日間板著面孔，在學生中頗具威嚴，但是極其關照學生們的成長與生活。

“盤坐好，努力觀察這道符文，在自己的識海中銘刻符文的模樣。”小歌老師叮囑道。

小男孩馬上坐好，集中精神，努力記憶著這道符文的模樣。不多時，他合上雙眼，進入識海。

識海的空中浮現出一枚巨大的符文，與老師手指上的一模一樣。黃金樹上，一片薄葉飛起，開始自動銘刻符文的模樣。

與此同時，小歌老師在外面輕聲誦道：“此為空間道則的基礎道法之一。物道繁雜，涵蓋時間、空間、萬物構成等法則，而空間道則就是其中分支。”

“引動身體內的物道力，催動符文法則，將本來處于手指上方的空間皆為己用。”

“世間萬物，相對而生。真空為你手指上的實際空間，虛空為相伴而生的法則。”

“這道符文，便是引動虛空法則的鑰匙。是前人智慧的結晶。”

小男孩認真的銘刻與記憶著。這是他修習的第一個具體的物道法則，雖然使用簡單，但無處不體現著這世間的規律與原理。

他想，光是這道符文就能讓他認真努力地參悟很長時間。

但從法則原理來看，這道符文的用處應該遠遠不止于此。而他還需要好好地學習與使用，才能在此基礎上領悟新的方向。

小歌老師看著小男孩認真參悟，時而犯難的模樣，總算是放心地點點頭。就算這孩子天賦再過超絕，總不可能一下子就掌握繁奧的空間道則。

要知道，她花費了五年的時間，才算弄懂了符文的基本道理。

她要是知道小男孩的想法，也許要再次無語和失態。

—

小男孩回到房間休息了一夜，精神非常好。

清晨太陽初升的時候，一縷陽光剛好照在小男孩的身上。他下丹田的神力馬上活躍了起來，小男孩似乎心有所感，翻身而起，開始運行周天。

一個周天下來，小男孩感到精神充沛，所有的困倦一掃而空。

進入了物道第一個小境界，他感受到自己身上有所不同。

物道與心道都分起始、中庸、成道三個大境界。細分則有所不同。

起始大境中，物道包含五個小境界，分別為臨、斗、兵、破、立五境。

心道包含兩個小境界，啟明境和小成境。兩種體系，每個小境界都有前、中、后期。

小男孩昨日直接進入了臨境，目前處于前期。臨境的含義為，修士對物道法則的感悟處于初臨的階段，臨于入道，臨于通透。

在這個小境界中，人對萬事萬物的感知將會變強。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富含勃勃生機，乃是一日之啟明，正如小男孩一樣，處在人生將啟的時段，所以非常契合。

王時穿好練功服，去書院里吃了些早飯，走向了樁場。

昨日空間遷躍中發生了事故，院長得到呼喚前來，直接將二人帶到了主校區。

小男孩心里猜測，院長應該是擁有空間道則的強者，直接做到了法陣才能完成的工作。

或許小歌老師教授自己的儲物符文，也學自院長呢。

邊想著，小男孩就走到了樁場。這一次，他比之前距離更近，看得更加仔細。

標注著“首樁”的是由黑色金屬打造的樁。它與普通成年男子一般高矮，柱狀結構穩定，像是一棵大樹一樣靜靜地佇立，黑色的樁身上卻隱隱閃爍著金色的亮光。

這樣的“首樁”有五十個。每個樁周圍會站立四名學生，幾人輪流攻轉，擊向標注的核心部位。

如果力量強大就會使樁轟然倒向對面。誰沒有接住或是擊回大樁，就會受到講師的懲罰。

像這種擊打的方式，只是修行中的一部分內容。講師不會讓打金屬樁的學生們直接對戰，而是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產生競爭。

“通過四人擊樁的方式，練習你們對物道力的控制。要想將樁打倒，光是擊打標注好的部位可不行。”

“在實踐中好好地體會吧。你們今日要完成的目標，就是成功推動金屬樁。”

“...五十，五十一，昨天就缺一人，為何今天還缺一人？難道那人不想入學了嗎？”

小男孩正要進入樁場，聽到場內傳來的聲音，頓時一愣。

昨天他因故沒能進樁場是事實，但是今天他按照小歌老師告知的時間準時入場，甚至早了半個小時。

聽那個人所說，他這是已經遲到了嗎？

小男孩趕忙跑了過去，說道：

“啊，老師，真的是十分不好意思!昨天我因遷躍法陣...”

“你為什么遲到？”

小男孩被一個人大聲地打斷。場內站著許多學生，還有現在正在向小男孩發問的灰衣中年人。顯然，他就是樁場的講師。

“抱歉老師，但是現在離入場的時間還早...”

“我在問你，你為什么遲到？”

中年人顯然沒有給小男孩解釋的機會，他目光兇厲，惡狠狠地大聲地說道：“昨天本應正常入學，你為何缺席？今日你又再次遲到，我看你是不想入這個學了！”

說完，他用力地甩了一下衣袖，轉過身去不再看小男孩。

場內極其安靜，落針可聞。中年人身上隱隱體現出兇惡與殘暴的味道，似乎手掌稍一用力，場內的所有生靈就會爆碎成灰。

小男孩本能地感受到一絲危險與恐懼。難道是小歌老師記錯了時間？

他急忙調整呼吸，使自己的心緒穩定下來。眼中不解與憤怒微微閃動著，但是目光卻沉靜如水。

中年人感受著身后小男孩的變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情緒。

小男孩邁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問道：“請老師給我解釋的機會。”說完便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中年人頭也不回地說：“有屁快放。別耽誤我們修行。”

小男孩直挺著說道：“昨日，我與領道老師一同憑法陣遷躍，中途遭遇變故，遷躍失敗，耽誤入學。院長來領走我們。”

“我昨日被告知，早上七時進樁場，絕不會聽錯。此時是六時過半，我應當尚未遲到。”

每字每句，小男孩聲音中氣十足，緩緩道出，眼神堅定，心緒安寧。

中年人忽然轉過身來，兩眼直接與小男孩對視。這雙眼睛布滿了血絲，瞳孔豎立，眼眸開合間似乎有野獸從山谷中蘇醒。

“好，很好！你倒是很有理！”中年人惡狠狠地說道，“但，你昨日未入學，導致本該與你結伴的另外三人無法練習打樁！這是否是你的責任？”

“昨日我們便通知學生，今日早半個小時開始修行，為何你沒有按時到達？別人能到你就不行嗎？”

原來，并非是小歌老師告知錯了時間。中年人在昨日結束樁場修行時，向眾人告知今日早到的消息。

但小男孩未曾入學，連會有同伴都尚不清楚，去哪里了解今日早到的消息呢？

小男孩心中十分的委屈，剛要張口，卻想到，此時此刻，無論他說什么，都會被面前的中年人以似乎不講理的理由反駁。

他明白了，眼前的中年人無論出于什么理由，都并不打算揭過小男孩沒能按時入學的事實。此時再多說什么，也是徒勞無功。

他眼圈微紅，但是并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他更加挺直了腰背，眼神中似乎能噴薄出無量業火，盯著中年人。

中年人掃了他一眼，“還盯上我了。不是你的緣故嗎？難道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時，你是否愿意接受懲罰？”

中年人轉過來，用響徹樁場的聲音大喝著。

見小男孩沒有說話，他繼續說道：“在日落之前，你必須將一座金屬樁自行打穿，不得借助其他人的幫忙，不得借助器具與法術道則。”

“不打穿，你就滾出樁場！”

“你不是覺得你很委屈嗎？委屈有個屁用！”

“我看你很憤怒啊，那你能打穿那個樁子嗎？”

“拿實力說話！你強，那你還用來嗎？既然你沒來，那你一定很強咯？”

中年人唾沫橫飛，越說越兇狠。場下的學生紛紛低著頭，對小男孩懷抱真切的同情。

他們也并不知道小男孩就是未來的同伴，在突兀地接到要提早集合的消息后，眾人也紛紛疑惑與不解，權當要展開更加艱苦的折磨。

不曾想，這個折磨，是發生在今天才是頭一次見的小男孩身上。

此時，小男孩的識海內巨浪翻涌。他強烈的情緒引動了識海內的變化，湛藍的湖水此時也開始變得有些血紅，唯有大鐘靜靜矗立，一動不動。

小男孩轉身，大跨步走向一座相比他小小的身軀而言，非常巨大的金屬樁。

“他說得對。實力才是根本。”

“他比我強，所以他是講師，咬定我的錯誤，讓我無力辯駁。”

“我還能拿什么來反駁他呢？”

小男孩身上閃爍起淡黃色的光輝，重重地一拳轟在了金屬樁上。

“懲罰，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