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1
- 次歸硯
- 沈妝遲
- 1813字
- 2021-12-19 19:56:10
“漫漫人生,若騁袤原......我之向死,可否釋脫。畫地為牢,殊途同歸。戚戚人生,汲汲櫛風。你于刀尖,毅然起舞。”當我讀到這句來自他國的詩句,不禁也有了萬千的感同身受。
正如落水的人找到了生還的浮木,在浮木的縫隙里,剎時間看到了細微的光明。
是光明嗎?我想是的。再也沒有比身處黑暗的人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了。
但詩的后面是:“你還活在這人間嗎?”
“不,而我殷切的渴望死亡,是為了真切的活著。”
這光明,與其說是我所期盼的,倒不如說是我所熟悉而久別重逢的.....
曹明珠拖著最后身體里最后一絲不滅的魂靈,看著這熟悉的中原大地,從滿目瘡痍到滄桑巨變,從裊裊炊煙到鋼鐵森林,心里是喜悅多過激動,還是欣慰多過自豪,一時間潰于言表,在生前無書不讀的行頁里,竟找不到合適的字眼或詞源來形容。
如果得當?shù)脑?,杜工部的這句詩倒是貼切不已;漫卷詩書喜欲狂最為合適。畢竟親眼所見的遠比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要更好。
或許這金陵城是生養(yǎng)她的故鄉(xiāng),也是她歸根隕落的地方?;觌S著老舊青石板路回了江寧織造府,她望著門前的牌匾,感受著身后偶然走動的穿著新潮流衣裳的后人們,時不時從她靈魂上穿過,門前府匾尤在,只是時代改,物是人非。
和那位結束封建時代的末代帝王相比,同樣來到了熟悉久違的家,門前的一切明明什么都沒變,但又像什么都改變了,滿眼春光百事非。沒變的是屹立不倒的光景,改變的是更迭的年歲和更替的一代又一代人。
她小心翼翼的直穿過老舊的大門,上面的銅活都老舊的不成樣子,院子里雖然破敗滿是積灰,但還不至落魄到滿目荒涼,雜草橫生。雖然臺階的裂縫里已經(jīng)生了許多青綠的苔蘚,極具生命力。在這生命力的背后是經(jīng)久不衰的歷史的痕跡。
想來是后人把曹氏江寧織造府保護愛護的很好。
但父親生前只有她一個女兒,祖父生前也只育有三子一女。
除了父親外,二叔英年早逝,二嬸作為遺孀且未有一兒半女,也已改嫁。三叔隨了革命從了軍,是叔叔輩里最讓她敬佩和她且有共同理想的人。
好像小叔叔在革命的收尾,兩黨內(nèi)戰(zhàn)的時候,馬革裹尸在了戰(zhàn)爭中,為革命奉獻了自己最后的價值,贏得了梅開二度的關鍵之戰(zhàn)。
他是我們曹家最有血性的兒郎,也是同她一樣,早早的走出了封建的大門,出去建了一番豐功偉績。曹明珠在內(nèi)心惋惜的哀思和悼念
而她那唯一的姑姑,早在她出國游學的那段時間里,已經(jīng)嫁了出去。父親是個十足十的商人,想必選妹夫自當是只高不低,無利比不過有利。
不過在她回國之后,也再也沒有見過那位姑姑,聽母親說,她出閣了,至于嫁給了誰,母親作為婦道人家并不知。
姑姑作為新娘子,也不知。封建包辦婚姻從來都是盲婚啞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作為唯一的兄長,自是負責到底。
至于嫁了誰,婚后生活怎么樣,我們也一無所知
曹明珠無神的臉上終于有了絲絲動容,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盲婚啞嫁的痛苦
她與第二任丈夫就是啞嫁,這門婚約是唯利的父親臨終前唯一的愿望
她不想讓父親死不瞑目,也不想讓那與日本人勾結的腌臜貨有機可乘,對文化珍寶不歸硯下手,也愿意向死亡邁進。
沒了父親,她大抵已了無親人。沒了先夫,她連愛情和理想都已經(jīng)不配有了,萬念俱灰下唯有不歸硯是所放心不下。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放心不下,才留了一絲魂魄在人間飄蕩。亂世我經(jīng),烽火我獨立。
她最后的一絲價值也系在了保護不歸硯,與覬覦珍寶的日本人同歸于盡。
像極了林語堂先生筆下姚思遠的形象。至死都護著那寶物最后一絲絲的文化價值
曹明珠垂眸一笑,可能從前那樣驕傲肆意,一心為革命理想的女孩永遠也沒有想到她是為了寶物犧牲自己的生命的
曹明珠以為,她的后半生會以秋瑾那樣為國犧牲敢惜身那般,為革命而犧牲,或者像先夫或者小叔叔般為萬世開太平,在戰(zhàn)爭中馬革裹尸....只是沒有想到,結局是這樣的
若不是曹家已無后人,她是真的不知道不歸硯流落哪兒了。她托付的同志定能護好它
國事成不成,自有同志在。她委托了兩個人,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來是安全的
曹明珠仍記得她把曹府和江寧織造府全然托付給了沈管家
既然府里不算破敗的凄涼,也算不負自己的囑托
只看身后的門被緩緩推開,一群西裝革履和長發(fā)飄飄,裙子鮮艷的人們走了進來,一瞬間曹明珠眼前盡是驚艷,眼里還有幾分羨慕的神色。
男男女女談笑風生,朝曹明珠走去,到穿過曹明珠。
這才清楚告訴,別人看不到魂靈,她,也確確實實是死了,只留下魂靈在原地
明明是熟悉卻又陌生,她跟在那個大部隊后面,去了前廳。
一路上,她在他們的后面。明明她才是導游,跟在后面卻像一個第一次來的游客,東瞅瞅西看看。滿目的熟悉,滿眼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