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地下室閃爍著長眠的燈，K縮在蜘網之下的角落，渾濁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鐵欄外，長長的黑廊。

沉重的腳步聲和鐵鏈摩擦的‘咔噠’聲，重重地回蕩在囚牢，觸碰到花板又被砸回地面。

監察者譏諷的嘲弄聲響起“：1245號重型囚犯，去見見你的獄友吧，珍惜且珍惜。”

‘咔’，求門被打開，一個人被隨意地推進了囚房，K毫無感情的冷眸打量著那人，濃濃的敵意絲毫不掩飾。

那人舉起手騷了騷雜亂的頭發，自顧自地坐在了地上，嘿嘿一笑道“：喂，我是C。以后咱就是朋友了！”

自從第一眼見到C，K沒由地打心底反感，傻兮兮的笑容、不講究的行為以及放肆的言語。

從頭到腳都很討厭！

“K，今天晚上我們同床共枕吧，讓今晚成為不眠之夜！”

囚房里只有一張破舊的小床，兩個人睡要緊緊相擁才能誰也不落地，但C從未在床上睡過。

半夜冷風襲來，K被C冷得直顫牙的聲音吵醒，煩躁之下將被子用墻角的尖頭，撕扯兩半，扔在了C身上。

C傻笑著道“：K，你果然還是在乎是我的。”手下意識抓緊了這半條被子，K暗罵一聲埋頭入睡，未注意到身后人眼神中的認真。

也未聽到C的呢喃：K，你是我最后的朋友…

監察者供的食物沒有因為多一個人而有所增加，K饑餓早已無法忍耐，痛苦地撕咬著半條被子，渴望墻角能驚喜地發現有幾顆野蘑菇。

C看著手里干巴巴的饅頭，像是嫌棄一般扔到一邊“：都發霉了！”

K扔下手中的被子，搶走那塊干巴的饅頭，惡狠狠地瞪了C一眼，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C壓抑下嘴角的笑容，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打算今晚就空著肚子熬過去，這些又不是沒有遭受過。

忽然，C感到有什么東西砸到腳邊，歪頭一看是半塊饅頭。

“這里的生活就是如此，別想得太好，在這里我們是罪有應得，到不說是他們眼里。”

C第一次聽見K對自己說話，微啞的嗓音中帶著冷淡的柔和，和想象中的有所區別。

K背對著C，繼續道“：半邊霉的我吃掉了，剩下的給我吃下去。”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強硬，C樂呵呵低笑著，并未吃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K給的一切都有些舍不得呢…”

K大罵一聲，這家伙果然還是很討人厭！

從那晚后，C被允許上床睡覺，只不過只能睡一個小時，就換K睡，K仍然不能接受與C共枕。

“啊，K！有你的體香啊…”

K黑著臉看著床上一臉‘這一世就此足矣’的表情，真叫人欠揍！

K聞了聞自己身上，并沒有什么味道，C突然起身認真地說道“：K，不行。我還是習慣睡地上。”

給臉不要臉。

K臉色更沉了幾分，生硬地說道“：愛睡不睡。”

C真的從床上爬下，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K一個站著滿臉困惑與煩躁。

對于C各種古怪的行為K漸漸適應了，這里唯一能讓K知曉自己靈魂仍存在的人，只有C。

K在被子里輾轉著，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K回頭在黑暗中看清C的臉，比起第一次見面，C的下顎更加清晰。

K好像從未仔細看過C的面貌，眼睛沒有自己那樣的黯然，蘊藏著微弱的光，傻笑的唇角柔和地揚著，雜亂的頭發被整理齊，半遮住尚好的面孔。

“K，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K覺得今晚自己不正常，沒有說任何話，但是誰都知道這是妥協的前兆。

可能是意識到C是個比自己更可憐的人，；可能C身上不太對勁的低沉氣息；也可能今晚就是個不眠之夜。

K知道自己仍厭惡著C，可身體的反應被強行抑制，一雙微涼的腳輕觸上了K的腳，涼滋滋的，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反感肢體接觸。

柔軟的觸感撫上背脊，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僵硬的手臂緩緩繞過腰間，一點一點收緊。

“K…你是因為什么才進來的啊？”沉悶的聲音撩拔著心弦，K不習慣地動了動身體，半晌張口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是嗎？K，我不是什么好人，從所有人看來，因為我殺…”

一只手捂住了C的嘴，C似乎聽見一聲嘆息，片刻的寂靜，K真的長嘆一聲，今晚可能真的是不能睡了。

C這次沒有笑，拉下K的手，突然轉移話題“：K，我都沒有見過你笑，你要多笑笑才對嘛！來，笑一個！”

C做了個鬼臉，手上使壞探入K的腰間一撓，頓時K暴走，一腳將C踹下了床大罵著，C不顧地哈哈大笑，K罵著罵著，嘴角揚起笑容，在天窗冰冷的月光下，第一次笑出來。

C愣住了，近乎呢喃道“：K，你笑起來真的好好看啊…”

K給C來了一拳，K不喜歡被人說好看。

兩人鬧著凌晨，再次醒來，是鐵欄門被兩個醉醺醺的監察者打開，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走向兩人，看了看后一指K道“：今天咱就選這個人吧！”

“來來，出來！說不定我心情好就給你以后吃點好東西！”

K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將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恐懼促使她掙扎起來，想逃出魔爪。

可K一個人終究抵不過兩人，眼看著就要被拖出去，一道身影飛速沖上前，揮動手中的床板帶著風聲砸到監察者的頭上“：不許動K！”

K驚驚恐地望著這一幕，沒有想到C有如此大的力氣，沉重的床板都能輕而易舉地揮起。

C的面孔猙獰，另一名監察者反應過來，拿出電擊棒時，C已經再次揮起床板，K大喊一聲“：不可以！”

C動作一頓，看向面色驚恐的K，慘淡一笑“：K，你還愿意和我做朋友嗎？我只是為了…”

話未說完，電流以至，C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手中的床板砸落到地上，發出重重的一響。

K安然無恙，但發生的一切好像錄像倒放，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究竟，那個才是真像，而你又如何了？

是夜。

C未歸，失去了耳邊常聲，心第一次感到空涼。

“我不求真相，只望你歸。我會努力接受你，做你的朋友…”

K呆滯地望著地上的半條被子，喃喃自語。

忽然，鐵欄門被打開，K猛地起身，可是來著是上次的監察者，監察者粗暴地撿起地上的半條被子，K撲上去。

監察者一腳踹開K，惡狠狠地說“：死了，弄條被子給裹起來，死相怪難看的。”說罷，戲謔地笑起來。

K瘋了，監察者再次踹開K后，從口袋里掏出一紙團，扔在地上“：這是給你的，真是稀奇，留給獄友的遺言…”

K顫顫巍巍地打開臟兮兮的紙團，C的字一點也不好看，潦草至極，似乎寫的很匆忙，似乎不想讓人看清：

K，我不后悔。

能認識你很高興，我是一個不負責的朋友，說走就走，這么任性你會不會生氣啊？或許我還有機會，會去天堂，看看看看上帝長什么樣子，成為一個天使保佑你…

你有潔癖，我才不敢上床睡，怕弄臟你的床；

你有尊嚴，我才不敢貿然給你食物，怕你冷然相待。

你有溫暖，我才敢放肆的言行，你是我最后的朋友。

K手里緊緊握著紙團，頭靠著墻，強忍著淚。

我相信你，但是你是一個騙子，欺騙了我…

那個饅頭，根本沒有發霉。

而作為報復，我沒有叫過你一聲，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