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明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緩緩撐開眼，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
影影綽綽間，南征正坐在那瞧著他。
她的眼睛里不知為何多了許多血絲。
“我見過你?！彼嚾坏馈?
執明一縷迷惑，笑笑，“又說什么傻話?！?
“在那個世界，我原本的世界?！?
藍眸倏忽瞪大，他一下坐起身，剎那間竟尋不到言語，只是眼波起伏的望著她。
“現在有一個問題，我怎么變成這樣的，你卻還是你?！?
“怪就怪在這，當時我牽著你的手，一起進入結界，可等回到這里，你卻不見了。再尋到你時，你已不再是那一世的人了?！?
“好吧?！蹦险鼽c頭，又嘆氣，“可惜我想起來的有些晚了?！?
“不晚，到何時都不晚。”執明握緊她的手，“我一定會讓你好好活著?！?
南征眨眨眼，正色“我嚴重警告你，不要做傻事?！?
“我睡了多久？”
“你指天發誓，一直保持智商在線。”
執明笑，并指向天，“我發誓?！?
“哎，真他嗎懷念過去啊，咦？我怎么記得，算了?！?
“記得什么？”
“不重要?！?
南征想起在之前的現代社會，她貌似下了個蛋……
“言歸正傳，我又想到一個餿主意?？梢詡卧鞄浻 ！?
執明已有了另一番打算，但為了瞞過南征，故意裝出探尋的模樣。
“我見過南昭焱的帥印，也曉得他的字跡，若是我們能偽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在對敵之時，假傳軍令，豈不兵不血刃？”
“可以一試。只是帥印往往有兩半，南昭焱手中一半，率軍將軍手中一半，要合二為一，才可執行軍令?！?
“我都記得?！蹦险髟幟匾恍?，“不過需要花些時間，這是個細致活?！?
執明微微一笑，像是某種鼓勵，“你先畫個圖樣出來?！?
這下南征可有事干了，簡直廢寢忘食。
腳邊擺著一個精致到能用來喝茶的痰盂，她一邊伏案制圖，一邊將涌上喉嚨的淤血吐到痰盂里，很快，就滿了。
執明數次相勸，都毫無作用。
誰也無法阻擋南將軍熱愛工作的心了。
南征冥思苦想，使勁回憶著帥印的臉，造假講究的就是高度還原，她心底跳出兩個字，義烏。
放下筆，目色蒼茫的望著前方，穿到這個世界也有好幾年了。
一抹悵然掠過心間。
既然自己本來就不屬于這里，那對南昭焱更是沒啥情面好講。
碎尸萬段都便宜他了，該讓他生不如死。
“吃些東西?！?
伴隨著一縷縷腥味，一碗美麗的小魚湯擺上桌面。
南征強忍住反胃之感，盯著湯上漂浮的櫻桃，問“這是什么情況?！?
“水果味的?！眻堂鲝澠鹧劢?，“喏，還有桃子。”
“妙啊?！蹦险靼底源晔?，手心都冒汗了，“然后和香菜什么的相得益彰？”
執明連連點頭，好像一個剛搭好積木，給老師展示的小朋友。
“嗯嗯嗯，真乃奇思妙想。”
南征也連連點頭，手說啥也抬不起來，端不起碗。
“來?！?
執明一撩衣擺落座，捏起湯勺，還特意盛了一顆櫻桃，混著碎魚肉，遞到南征嘴邊。
南征二話沒說，喝了。
再難吃，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這樣想著，她忽然有些感傷。
點著桃子丁，道“嘗嘗這個?！?
一碗湯喝到最后，把她喝得眼眶發熱。
“你說，來世，我們還能遇見么?！彼龁?。
“說什么來世，今生還沒走完?！?
執明怎會不知她話中含義，不忍再說下去，轉而道“歇息片刻再畫，不急于一時。”
給南昭焱的第二封信，他已寫好，卻踟躕著沒有寄出。
內心糾葛萬分，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舍不得與她僅剩的時光。
“我記得當初剛遇見你時，好像是在一個胡同里，對，那天我被城管掃蕩了，跑到那里，哈哈，想起來真搞笑。我還以為你是夜店的美人魚演員。”
“嗯?！眻堂鞔浇俏⒐?，眼底似藏著笑意，又似是哀傷，“你還打了我一耳光?！?
“我是為了叫醒你好么。”南征長長嘆氣，面帶微笑，像是七八十歲懷念往昔的老人，“你可把我們哥幾個忙乎壞了，我們仨天天圍著你轉?！?
鮫人沒言語，靜靜的凝視著她。
半晌，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我會帶你回去的?！?
南征點點頭，明知是一句哄她的謊言，還是笑了笑。
是夜。執明將書信發出。信中只有一句話，如何換得配方。
答案不出所料，南昭焱也只回了一句，唯殿下是矣。
南征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即使不服丹藥，她也會昏迷過去。
醒來后，吐出大量的黑色淤血。
執明的元氣也嚴重折損，鮫珠幾乎被黑霧浸透。
他決定用自己來交換毒藥的配方，但也絕非束手就擒。
身為鮫族的皇太子，他怎能輕率的自投羅網，他的安危關系到整個種族。
議事殿內，執明召來數位心腹將帥，實情相告。
如子岸聽完，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擺動著胖乎乎的魚尾，沖到執明跟前。
“殿下！末將深覺不妥。人族心狠手辣，尤其是南昭焱為人之陰險天下皆知。你此去怕是兇多吉少，殿下，你不能去??！”
其余眾將紛紛復議。
“別無他法。”執明沉沉道，“如今境況我唯有只身前往，方能從他手中得到配方，不單是救南征一命，也是救我自己。”
若只說為了救南征，眾人必然不愿。且事實也是如此，無奈之下，他只能說出真相。
“此毒于我雖不致命，但也元氣大損，痛苦非常?！眻堂髂抗鈷哌^眾將領，“故出此下策，以我換之。一旦配方到手，我會立即用神識與你等聯絡，屆時諸位不必有所顧忌，全力以赴屠滅敵軍，一個不留?！?
“可殿下，那老賊要是對你下毒手怎么辦？”如子岸滿目擔憂。
“那是必然?！眻堂魃钗跉?，“見機行事吧，子岸，若是到時我已無力展開神識，你等就在我入南王府后，兩個時辰內發兵?！鳖D了下，聲音更沉幾分，“待你們攻入御城后，再前來尋我，如若，我不在了，就剖開我的腹部，取出配方?！?
“萬萬不可??！殿下?！比缱影抖伎炜蘖?，“讓我替殿下前去，族內不是有精通易容的元老么?！?
眾將士全都竭力阻止，紛紛請纓替往。
執明擺擺手，“諸位的心意我領了，但南昭焱哪里是那般好蒙混的。你們不必太擔憂，那只是最壞的打算，我料南昭焱并非想取我性命，而是想將我作為一份曠世大禮呈與人族的皇帝。這樣對他而言，是最有利的。”
“狗賊！老豬狗！”如子岸雙目赤紅，渾身騰起無盡殺意。
“此番定要取那姓南的狗頭！”
“將南王府上下全部殺光！以他們的血祭奠龍神！”
“屠城！”
“屠城！”
“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