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我們走了，以后常聯系啊！手機號碼一定不要換！”

“后天在陶然居，畢業聚餐，老班說每個人都得到場，別忘了！”

宿舍樓底下。

杜衡看著徐浩和劉思宇離去的背影，內心一時間也有些悵然。

三年相處的時光，既是同學也是室友，這種感情是純粹的，是獨屬于青春這段年紀的情誼。以后隨著人生軌跡的不同，雖然不至于斷了聯系，但是這種相同的感受卻再也不會有了。

“算了，還是先搬磚吧！”

杜衡回寢室換好騎士黃袍，快步朝校門外走去。

盛夏的上午，還未到11點，太陽光就已經很濃烈了。昨夜下雨留下的雨坑快速蒸發，陣陣潮熱的風穿過林蔭道的樹葉，沙沙作響。

“叮叮~咚咚，釘釘咚咚咚”

口袋里手機鈴聲響了，杜衡掏出外賣接單手機，接通。

是王醫生打來的，這是媽媽的主治醫生。

兩個月前，杜母因為胸部腫瘤入院手術了，不過好在是良性腫瘤，高考前夕剛剛做過手術，恢復情況良好。

杜衡選擇留校一段時間，也是因為學校離醫院比較近的緣故。

“王醫生，您好，我媽什么時候能夠出院？”

“杜衡，你母親的情況不太樂觀的，你趕緊來醫院一趟吧！”

“什么！？”

杜衡心里咯噔一下，掛斷后火急火燎地往醫院跑。

……

東海市立第二醫院，重癥監護室門口。

“乳腺癌？！！”

“不是說只是良性腫瘤嗎？”

“你母親見你馬上要高考了，不想影響到你考試。求我們一塊瞞著你。”

“怎么會這樣……”

知道真相后的杜衡，頭腦一片空白，幾乎說不出話。

看著躺在重癥室里還在昏迷中的媽媽，杜衡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劃落。

杜衡是單親家庭，關于自己的父親是誰，媽媽從來都是三緘其口。

她對自己很嚴厲，生活中就像是一個獨裁的女王。

但是杜衡知道，那只不多是她外表堅硬的偽裝罷了。

這個單親媽媽十幾年來沒有任何依靠，什么臟活累活都干，十幾年如一日。同時打好幾份工，將自己含辛茹苦的拉扯大。

而現在，這個女人終于再也撐不住了。

她太累了。

累的仿佛是要睡著了……

“該死！”

杜衡狠狠地扇了自己幾耳光，內心充滿著悔恨。

“媽媽，我對你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你總是在我面前只漏出笑容的一面，我卻從未發現，你隱藏在笑容背后的痛苦！”

王醫生看著這個一邊扇著自己巴掌一邊哭著的男孩子，內心也有些黯然，這位林女士住院以后，除了杜衡每天過來送飯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來探望過了。

這是一對孤兒寡母。

“杜衡，你冷靜點，還有治療的希望。”

你媽媽現在是化療引起的并發癥——急性肺栓塞。現在雖然情況已經基本得到了控制，但是想要繼續進行治療，化療已經不合適了。”

“不能化療？”

“對，繼續化療只會讓并發癥更嚴重，目前最好的方案是使用靶向藥。最近國外公司新推出幾款新藥，臨床效果都很不錯，你媽媽現在還處在乳腺癌2期，還是有很大幾率能夠治愈的。”

王醫生猶豫道：“就是費用很貴，杜衡，你能想辦法籌到錢嗎？”

“多少錢？”

杜衡堅決道，不管多少錢都得治，必須治！

“這幾款藥還沒有列入醫保，費用比較貴，每次治療價格在8000元左右，可以先治療一個月看看效果，效果比較好的話可以繼續治療到出現耐藥性為止，粗略估計，綜合其他治療費用，半年費用在50萬左右。”

“50萬……”

對于當前的杜衡來說，這個數字實在是不敢想象。

王醫生也是覺得有點不現實，拍拍杜衡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們可以先保守治療。”

“不過，你得先把手術費用的三萬元先交了，你們預存賬戶的錢已經用完了。情況危急我們只好先手術，這個錢不補交上的話，院方那邊……”

“不，王醫生，請幫我盡快聯系藥源，錢我明天就匯給醫院！”

杜衡堅決道，家里的經濟情況不好，已經沒有多少存款了。

翻開手機通訊錄，更是沒有什么親戚可以聯系，認識的老師或者同學，誰會借給自己這么多錢？

杜衡想起昨天晚上離奇的遭遇，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掏出口袋里還沒有來的及扔掉的名片。

撥通號碼打了過去。

“你好，周pd嗎，我是杜衡。”

“你能保證嗎？你不是騙子”

“什么騙子……”

電話里的聲音還帶著睡意，隨即反應過來情緒有點激動：“原來昨晚你……”

“那好，你說的那個節目，我同意參加！”

“真的？”

周遠作為實習生工作非常努力，已經連續熬了幾個通宵了，此時正在補覺，接通電話后驚喜地從床上坐起來。

“那個，你們節目有演出費嗎，我要50萬！”

周遠：（─.─||）

現在的年輕人，都已經這么現實和直接了嗎？

周遠：“杜同學，很抱歉，我只能將你的資料報給導演組，至于能不能由你出演，那要總導演才能做決定。”

“拜托了！50萬，明天就要，或者先支付一部分就可以，你們的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任何協議我都簽……”

周遠被說的一陣頭大：“好吧好吧，我盡力！”

掛完電話的周遠睡意全無，只好爬起來將筆記本里杜衡的資料又仔細整理了一遍，準備晚上的制作組會議。

……

距離《夏日花火》開錄一周前。

東海市云蝠商務大廈F22寫字樓會議室，召開最后一次制作組全體會議。

除了掛名的出品人和制作人兩位大佬不在以外，節目組全體工作人員悉數到場。

偌大的會議室烏壓壓坐了上百號人，總導演、執行總導演、導演組成員，編劇組，甚至攝像、美術、燈光、收音、道具等各類工作人員都通通到場。

總導演蔡國立很生氣，距離節目開始錄制只有一個星期了，第5號男生的人選到現在還沒有敲定，發了好大一通火。

執行總導演劉嘉駿面色陰沉似水，雖然蔡總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誰都知道蔡總的一番話是對自己說的，變著法地說自己辦事不力。

目前北極熊視頻的綜藝部門就是這樣，一檔綜藝項目啟動后，由總導演總攬全局，統一指揮，但是具體的臟活累活還得安排執行總導演去干。

劉嘉駿干的就是執行總導演的職務，活沒少干，但是鍋也沒少背。

TMD，官大一級壓死人啊，自己平時也算舔他舔地夠盡力了，結果還是不給自己留面子。

劉執導的心態有點爆炸。

“說說，到底有什么難度？造原子彈嗎？這么難？”

偌大會議室鴉鵲無聲，蔡國立氣急反笑，點了一支煙，慢吞吞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幾個老資歷的pd終于忍不住開口。

“蔡總，不是我們不出力啊，上次馬制作人過來再三強調，前面幾個出演人選的簽約費用已經超出節目預算了，預算不可能再加，剩下的預算實在是不夠啊！”

“是啊，現在市場的行情太邪門了啊，一個稍微有點流量的小鮮肉都要價不菲，錢不夠經濟公司都卡住不放人。”

“是啊，剩下的預算也就夠請新人練習生了，但是之前已經簽約的幾家公司又不樂意了，說是咖位不匹配，是蹭熱度吸血。”

幾個老資歷的pd們都是怨聲載道。

“他們要價多少？”蔡國慶不參與具體工作，忍不住問道。

見其中一名pd伸出手指比劃了個數字。

蔡總終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媽***的，老子花錢請他們談情說愛，給他們造熱度，反過來還給老子獅子大開口，都是慣的！”

老總失態了爆幾句粗口，底下人可不敢接茬，整個會議室又變得落針可聞。

氣氛壓抑中，誰也不敢說話。

周遠終于忍不住戰戰兢兢道：“那個……蔡總……我有一個人選。”

執行導演劉嘉駿看到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是哪個？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老王，管好你徒弟！”

周遠是實習生，跟著老pd王青山學習，在這種重大場合，實習生只要看著做事就行，最忌諱胡亂發表意見。

更何況有意見你之前導演組小會議不說，非得要等到蔡總來了才說，是不是對我劉某人有意見？

劉嘉駿剛受了一肚子氣，不免有些多想。

王青山拉了拉周遠的衣角，給了他個眼神示意他坐下，弄的周遠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囁嚅道：“這個……”

“沒事，讓他說！你們放不出個屁來，還不讓別人說話了？”總導演蔡總見狀，一錘定音。

得到總導演的許可，周遠終于心下稍定，深吸口氣，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資料U盤，投印到會議大屏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還稍顯稚嫩的帥氣男生，他穿著簡單的校服，投入的神情似乎是在看書，窗外金黃色的陽光投射在他身上，更顯得他的五官俊逸非常，膚色白皙透明，見之神往。

看著好像是偶像劇里的畫面，但是男生普通的服裝、發型和素顏似乎都在說明，這并不是一張精心拍攝的照片。

“哦，外形條件還不錯，這是哪一家公司的練習生？”蔡國立問道。

“這是一張偷拍的照片。”周遠解釋道：“是東海市一名高中畢業生偷拍后上傳到校園論壇的，有著還不錯的人氣。”

“也就是素人一個了？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不考慮素人，話題度不夠。”劉執導譏諷道。

周遠也是無意冒犯劉導，實在是直到今天中午才確認杜衡出演，否則之前就匯報了。

也不和他爭論。

調出杜衡的資料，耐心解釋道：“另外，我從學生老師還有招生渠道了解到。這位杜衡同學的學習成績相當不錯，有很大概率能夠被當前聯邦排名第一的院校——東都大學錄取，校園男神加學霸的設定，可以做一波人設了，更何況這是真實的。”

“嗯，有點意思……”蔡總導演微微點頭，沉吟思考。

劉執導不爽，接著阻撓：“全聯邦長的好看的學霸多了去了，有什么特別的？”。

蔡總導演沉思了一會，被說動。

也是，再急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在一堆流量小生和小花之間安插一個素人，還是太違和了一點。

“這樣，你們幾個接著聯系幾大經濟公司，如果最后實在找不到人，那就再定他吧。”

周遠想起杜衡急著用錢的哀求。

害怕遲則生變，再加上劉執導接二連三的阻撓，心里也有了幾分火氣。

你們想要話題度是吧？好吧，那我給你們話題度。

“蔡總，如果我說……”

“這個杜衡，他的父親，是杜明理呢。”

“杜明理，哪個杜明理？”

蔡國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即使是他也忍不住震驚道：“你說的是聯邦三大電影導演之一，第六代導演的領軍人物——杜明理？”

那可是獲得過世界級電影節大獎的牛人導演啊！

“千真萬確！”

“放屁！誰都知道杜導只有一個兒子，當紅流量小生——杜柏宇，這是哪個騙子又來亂認兒子。”劉嘉駿只覺得荒謬可笑。

蔡國立卻不理他，只是鄭重看向周遠：“確定嗎？”

“確定，我拖熟人在戶籍管理處查過，林涵意的兒子，她改過名，沒有再嫁，也搬過家。”

“好！好！好！”蔡國立也是半晌才回過神，狂喜地連說了三個好字。

又回頭看了看大屏幕的照片，樂了。

“你別說，還真有點像！”

林涵意和大導演杜明理是當年東影（東都電影學院）的同學，也是一對神仙眷侶，林涵意是杜明理電影導演處女作的女主角。

想當年，真是風華絕代啊！

蔡國立也看過那部電影，驚呼為一代女神，可惜只是驚鴻一瞥，林涵意拍完這部電影就徹底息影了，傳說她未婚生子后徹底退圈了，杜明理后來也另結新歡，娶了知名電影制作公司老總的女兒。

圈內當年有一個傳聞就是林涵意并沒有結婚，而是懷了杜明理的孩子，但是最后被杜明理拋棄，郁郁寡歡后退圈。

這個傳聞因為有意的封鎖，圈內新入行的新人大概都不知道，只有他們老一輩人略有耳聞。

“大導演的私生子，沒有比這個話題度更足了吧！”

節目組眾人見總導演肯定的語氣，都是驚訝地議論紛紛起來。

“好，第5號人選就確定杜衡了，周遠，你就作為他的follow pd錄制節目吧，你師父王青山負責一旁監督指導。”

“合同和保密協議盡快簽吧，杜衡他有什么要求沒有？”

找到了滿意的人選，蔡總也是頗為驚喜。

周遠想起杜衡的要求，忙說道：“他要求出演費50萬，明天就要。”

“沒問題，我批準了，明天就簽合同！”

素人的價格相比流量明星就要便宜的多了，和其他明星動輒千萬的簽約費用比起來，這50萬花的物超所值！

蔡國立非常高興，順帶著對導演組們也教訓道：“你們幾個老人啊，還不如一個實習生，敢拼敢闖，腦子靈活！”

會議圓滿散會，劉執導氣呼呼的走了。

幾個老牌pd也都鄭重地從上到下打量了周遠一眼，議論紛紛地走了。

“師父，我是不是做錯了。”

周遠看著還剩下的王青山，有些茫然，有些忐忑。

“不，你做的很好。”

“但是，我好像利用了杜衡。”

“不，看你說的情況，那位杜同學急需用錢，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你很不錯，”王青山拍了拍周遠的肩膀：“比我們這些老油條做的好，我預感到，以這位杜同學的外形、學歷和背景，以后說不定真的會紅，你剛入行人脈淺，把握住！”

“好的，師父！”周遠點點頭，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