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去了愛,不能失去你
- 石地
- 6字
- 2021-11-26 19:32:13
第三章愛是誰
當我愛上你的時刻
我一直以為,在我25歲生日那天遇到路雨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那天下午,我坐上地鐵,到這個城市另一端,那里,朋友們在等我,將會有一個熱鬧的Party。車廂里難得沒有多少人,我身邊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發(fā)慵懶地遮住額頭,看不清她的眼睛。我打開當天的報紙,瀏覽一遍標題,這個城市永遠是這樣熱鬧這樣浮華,卻讓這一刻的我,如同一個習慣了單眼看天的人,只有記憶里有殘存的前生痕跡。
我沒有留意,肩頭忽然沉重起來,回過頭,卻是女孩倚在了我的肩上,呼吸都清晰可觸。——她睡著了。她看起來真的是很累。我不敢移動分毫,怕驚醒了她。她就這樣把全身的重量托付在我的肩膀,我突然發(fā)覺,其實有一個人靠著自己的肩,也并不值得太加以抗拒。
當她醒來,當她抬起頭,顯然,她被自己嚇了一跳,一瞬間,臉刷的緋紅。這就是我們的相識的開始。
路雨的公司離我不遠,不加班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喝咖啡,她有時坐在那兒,整整一個下午,不說一句話,而我也就默默的陪著她。其實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果有習慣于彼此存在的可能,其速度應該不比他人慢。
雖然,我們之間沒有承諾。
她不會知道,從那時起,我也愛上了一個人坐在午后淡淡的陽光中,所有的熱鬧都浮離在周身之外。慢慢品嘗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想念的滋味滲入骨髓。
就像少年時唱過的歌,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即使這樣,卻有一種神秘的蠱惑讓我無法抗拒。
北京的冬天不期而至,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大雪。我打車回家困在東二環(huán),交通阻塞,人群一片混亂,我突然想起路雨,不知道這樣的天氣里她會在做什么。我于是改變主意,去了她那兒。
不知道她有沒有吃晚飯,她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樣想著,胸口有一種鈍鈍的說不出的感覺。
我真的沒有想到,她給我開門時,零下10度的天氣,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屋里亂糟糟的,簡直象多年沒人居住,頭發(fā)也是剛睡醒一般的凌亂。她扶著門,怔怔的看著我,從上看到下,好象從不相識,然后,她猝不及防地撲到我身上,孩子般地哭了起來。我手中的盒飯落在地上,但誰也沒有動。
她倚在我懷里,渾身發(fā)熱病一樣顫抖,我發(fā)覺她的手冰冷,額頭卻是燙的。我問她是不是病了,她只是搖頭。更加用力的抱著我,淚痕滿面。而我多么想把所有的力量給她,如果,可以讓她溫暖。
那晚,我才知道關于她的往事。我遇到她的第一天,正是她和那個男孩分別的日子,成非,她的青梅竹馬,不顧她的阻攔堅持離開了這個城市,他們吵了整整一天,最終他還是走了。把她的傷心絕望都拋在身后。他們的家鄉(xiāng)在一個南方的小城,她畢業(yè)后留在這里,成非也放棄了父母安排的職位,來到北京,可是北京沒有帶給他快樂,臨走他是這樣說的,也許,一貫情緒化的他是不能承受這樣生活的捉弄。
她就這樣一直哭著,直到用盡所有的力氣,軟軟的伏在我肩上,無聲的抽噎。然后我出去買了晚飯,看著她吃下去,她咽下最后一口,告訴我這是她今天第一頓飯,我當時不知哪來的火氣,大聲的說,你怎么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別人不放心呢。
她看我的眼神有一些異樣,未待她開口,完全是不假思索的,我迅速捉住她的手,“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讓我照顧你,再也不要你哭泣。”
她的淚又一次迅速的滑落下來。
春天到來了,心情也仿佛春光明媚,回想我們的相遇,真的是這個世界偶然的偶然,卻又好像一個預謀已久的命定的傳奇。
路雨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的小寵物總是占據(jù)我房間的顯要位置,她為它們擺出種種頑皮的造型,有時我回到家,剛推開門,就是史努比的鼻子親到我的眼睛,下面是路雨笑笑的臉,我抓住她,拼命撓她癢,她笑著逃跑,像是掛了滿屋子風鈴,在風里清脆的響。路雨會做很好吃的川菜,而且有最大的優(yōu)點——勇于嘗試,一次我回家,很遠就看到窗口煙霧繚繞,當時的第一感覺是壞了,我?guī)缀跏侨讲⒆鲀刹經(jīng)_進去,然后看到她在廚房,對著一個焦糊并且嗤嗤作響的平底鍋發(fā)楞,里面是一些已經(jīng)分辨不出的物事。我問怎么了,她尤自不解的神色“菜譜上就說的是文火煮30分鐘,可是怎么會這樣呢。”天哪,她的身旁竟還真的擺了個鬧鐘。
我更加努力的工作,有時加班到深夜,坐起身的時候覺得四肢都僵了,可是心底的幸福什么都不能代替,對我要努力的方向,我從來沒有這樣明確過,只因為我對路雨說過,我要照顧她,永遠不要她受苦。我知道我會的。我是很認真的想要為我們的將來打算。可是這些,好像路雨并不十分理解,也許是我對她有些苛刻,畢竟,她才21歲。想起來,我們在一起,我就沒怎么陪她逛過街,更不要說一起出去旅游了。而她是不止一次的表達了這樣的愿望。為了這些,我們也有過爭吵,我一直太固執(zhí)的以為,她總會明白,我所有的努力包括苛刻,都是為了她,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
那天又是加班,直到我出了大廳,才知道夜色都這樣沉了,在的車上我還在想,路雨又該生氣了,怎樣向她道歉呢。
懷著一顆惴惴的心推開家門,氣氛里有些異樣,也許路雨自己去吃飯了。整個房間好像少了點什么。不,是確實少了什么,窗臺上,不見了總是若有所思的史努比,我走近,一張小小的字條,是路雨的筆跡:
原諒我,我走了,不要找我了。
我發(fā)瘋一樣跑出去,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落地長窗,舒緩的音樂,街上行人起伏的腳步。那是最后一次見到路雨了,我終于找到她,她只是坐在我面前,甚至不肯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空氣冰一般凝滯在我和她之間,我推不開它,沉重的要窒息,她的聲音穿透冰層,“對不起,成非回來了。”
成非,我一點一點想起這個名字,和關于他的故事。我明白了。
“我怎么辦?”
我知道這樣問很傻,可我就是這樣問了。
“對不起。”
面前的杯子始終沒有動,我怕我的心已經(jīng)不能夠承受這樣的苦澀。
一個月后,我向公司遞交了辭呈,要我繼續(xù)留在這個城市里訓練自己忘記,我做不到。不能忍受和她共一個城市的呼吸,卻再也不能觸摸她的聲音,她的笑容,緊緊的擁抱她,告訴她我真的是多么多么愛她,真的,我多么愿意,愿意陪你去哈爾濱滑雪,看冰雕,去海南一起度過一個溫暖的仿佛仲春一樣的冬季。
離開之前,我搭上這個城市的地鐵,最后一次了,從這一端到另一端,所有的站點都依次經(jīng)過,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坐到哪里,八個月零二十六天,我們相遇到分離的長度,都濃縮在這一天,這一條路線,終于畫了一個完整的句點。
而即將面對的另一個時空里,是否真的可以不帶一點點往事的氣息?
我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遇見你,我愛這個世界,因為我愛你……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把我拉回來,“先生,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我的目光接觸到一雙清澈的眼睛,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一襲長發(fā),目光里的清純和羞澀,似曾相識。
章菡是音樂學院剛剛畢業(yè)的女孩,她是怎樣注意又喜歡上我的,我一直不解,我是如此平凡。
章菡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象一朵山茶花就突然綻放在陽光里,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她笑起來很像路雨,只是她沒有路雨唇角那個淺淺的梨渦。而要看她的笑容也好像想念深冬的陽光,總是不可希求。第一次看到她生氣,是雷霆震怒那種,我的反應是不知所措,不知道她溫柔的掩蓋下是如此巨大的情緒。第二次,我學會在她擲杯子的時候助她一臂,眼看她怒火被我煽動成燎原。第三次,第四次,我漸漸沒了氣力,沉默或者轉身出門是我最后的回擊。
不爭吵的日子,我們一起去游泳,打打網(wǎng)球,紅塵萬丈,愛情游戲不過如此罷了。
我在公司做了業(yè)務主管,對于未來,我沒有太多的奢求,并且,我不再加班。不在公司的時間,我都在陪章菡,有時我會忽然想到,如果當時我能夠多顧及路雨的感受,不是一次次留下她獨對晚燈,那么她還會離開我嗎,她會嗎。
我不知道,真的。永遠,不再有答案。
那天周末,本來我和章菡要一起出去,她臨時有一個朋友來京,于是她自己出去了。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垃圾的電視劇,男主角歷盡千帆,最后醒悟他最愛的還是十年前他曾經(jīng)在雨夜守候到凌晨的女子,費盡周折地,他找到她,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嫁人生子,再不是當年那個屬于他的純情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