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過,但是沒做過
上海的夜生活是在晚上九點以后開始的。
與楚偶遇是在小區的酒吧里,那時,他正悠閑地喝著濃濃的咖啡,翻看著手里的國家地理雜志,一身休閑的打扮,略顯瘦削的臉棱角分明,眉毛格外的濃。
我們工作在同一家公司,又住在同一個小區,我的臥室窗子就對著他家的陽臺,當然,這是我后來才注意到的。我們不在同一個部門,見面只是點點頭,微微一笑,如此而已。公司里的他是業務骨干,總是忙忙碌碌,來去匆匆。休息日里偶爾遇上他,要么是陪著妻子和小女兒在小區里散步,要么是拎著一籃菜,一副好男人的模樣。
那天的我落魄極了,剛剛因為工作上的失誤挨了上司一頓暴訓,差點丟了工作。給遠在北京的男友打電話,又沒人接聽。晚飯時,老媽又打電話來催我早點結婚。我的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到酒吧里就是來買醉的,因為沒有酒精的麻醉,我知道今夜將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就在我喝得有了幾分醉意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他。他依舊禮貌地笑笑,點了點頭,繼續專注地看他的書。他那安靜、沉穩的樣子就像一首田園詩,又像一幅水墨畫。我朦朧的意識中竟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我馬上就嫁給他,就為了眼前這一剎那的感動。
那天我喝了太多的酒。
后來楚曾經認真地對我說:
“答應我,以后不再喝酒!”
他認真的樣子讓我的心中漾過一絲幸福,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曾沾過一滴酒。
我是被他送回家的,一路上都是他攙著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他那雙有力的大手,僅存的理智告訴我,他要是動手動腳,我就大叫“非禮”。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他只送我到門口,囑咐我鎖好門,又幫我把門帶上,恍惚中,我好象連句“謝謝”也沒有說。
第二天一早,下樓吃早點時遇到了買早點回來的他,還是禮貌地笑了笑。
晚上,終于撥通了男友的電話,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
“你想我嗎?”他問。
“當然了,你呢?”我的話里有幾分敷衍。
“我也想你,周末你過來吧?”
“再說吧,很晚了,睡吧?!?/p>
掛了電話,洗了澡,換了干凈的睡衣,我躺在一個人的雙人床上。也許是昨天折騰的太晚了,很快我就塌實地進入了夢鄉。
夢中,男友來到我的床旁,狂野地掀去我身上的被子,粗魯地扯開我的睡衣,一雙大手游走在我的身體上,撫摸我的乳房,又滑向我雙腿間的蜜園。我就像一條離開水的小銀魚,在沙灘上扭動自己的身體,張著嘴,卻喘不過氣。在他進入我的一瞬間,夢中的男人變成了楚,臉那么清晰,兩道濃濃的眉毛。
我從夢中驚醒,渾身說不出的舒服,夜風透過紗窗,吹在我的身上,只覺得內褲涼涼的,濕濕的,粘粘的。我的心里充滿了罪惡感,可是又覺得有幾分好奇,怎么會是他呢?
以后的幾天里,我一見到楚就覺得面紅耳熱,尤其不敢面對他的眼睛,仿佛會被他看穿了似的。他倒還是老樣子,笑瞇瞇的。
我的麻煩還沒有就此結束,帳目上的錯誤讓我不得不在之后的幾天不停地加班,如果不能核對出錯誤出在哪里,我面臨的將是被炒,也許還可能有更大的麻煩。
那些天,我忙得像一只陀螺,不停地轉啊轉。給男友打電話,他也很忙,本想讓他抽時間來陪陪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楚主動站了出來,每天陪我加班到深夜,然后他送我到樓下。除了工作上的事,我們少交流什么,最多是在分手時互道一聲晚安。
他的細心實在是幫了我的大忙,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問題終于解決了。那天很高興,為了表示謝意,我提出請他吃飯,我們要了一瓶紅酒。他喝了酒話會多,但不是酒后失態的那種,我們第一次聊了那么多,確切地說是他說,我一直在聽,靜靜地聽他眉飛色舞地講他可愛的女兒。之后還是他送我到樓下,這一次我們互換了手機號碼。
秋天之后是冬天,上海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家鄉一樣下雪,上海的冬天下雨,下雨的時候很冷。
我病了,重感冒。女人在這個時候總是顯得無助而又傷感。我一個人蜷縮在床上,渾身發燙卻在不停地發抖。
手機和我一樣寂寞地躺在那里,無聲無息??伤^對出乎意料地傳出了短信提示音。我拿起手機,竟然是楚的號碼。
“聽說你病了,怎么樣,嚴重嗎?”
這是他第一次發短信給我。
這意外的關心使我的傷感全部爆發了,頓時哭得梨花帶雨。
“還好,吃了藥了,只是不怎么管用,你有什么好建議?”我回了短信給他。
大約過了兩分鐘,他回復了一大堆藥名,末尾還叮囑我“多喝開水、熱粥,好好休息。”我心里暖暖的,回了個笑臉給他。
傍晚,昏睡中聽到有人敲門。我披衣起床,透過門鏡看到的竟然是楚。我忙開門,他手里拎著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食品,笑呵呵地站在門口。
“過來看看你,好些了嗎?”他關切地問。
“好多了。”我沒有說謊,有時心理上的安慰比什么藥都靈的。
“可以進去嗎?”楚問。
“哦,當然,只是有點亂?!蔽疫@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楚第一次走進我的家,我的小屋。等我在他的“監視”下吃了一小碗熱湯面。他才離開。
很快,我的病痊愈了,我們之間也開始了短信來往。談天說地,偶爾也聊聊文學或是新上映的大片,我發現他很淵博,就像一本讀不完的書,和他聊天,會有一種很安靜的感覺。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一旦沒有他的短信,我心里會很不安,我會下意識地看手機。我們經常會在同一時間給對方發短信,又戲稱這是“心有靈犀”,那時,心里就會甜甜的。我忽然覺得,這有點不對勁,他成了我的心理寄托,這感覺讓我既興奮又惶恐。
年底的公司聚餐,我和楚很巧地被安排在同一張桌,大多數的人都不是很熟,我就很自然地坐在楚的旁邊。
他喝酒的樣子很豪爽,但看得出他其實是不勝酒力的,很快,他白凈的臉變得通紅。
我的胳膊幾次很偶然地挨在了他的胳膊上,涼涼的,感覺很舒服,索性就這樣挨著好了。這段時間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常在一起,楚自然就成了大家開玩笑的對象,言外之意我聽得很明白,臉羞得通紅,心里卻有幾分高興。楚既不解釋,也不反駁,只是神秘地笑笑,然后偷偷地告訴我:
“別聽他們胡說,我就當你是我的妹妹?!?/p>
從那以后,私下里我們就兄妹相稱,他沒有非分之想,我也樂得有這樣一個可以信賴的哥哥的呵護。
春節假期,我到北京和男友團聚,小半年沒見面,少不了一番云雨??墒撬看味己芸欤魂嚸蜎_,全無半點憐香惜玉,我剛剛有點感覺了,他就完事了,我的心中不免有幾分失落。
回上海時,特意給楚帶了一些巴西的咖啡豆,我知道他喜歡喝咖啡。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和男友兩地相隔,聚少離多。和楚最多的還是短信聯絡,我還見了他的妻子——一個很美、很溫柔的女人。
春天來的時候,和楚的感情也像春天的小草,在不知不覺中滋長。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他家的陽臺原來就對著我臥室的窗戶。周末時,我經常坐在窗口發呆,有時和男友互發著短信,眼睛卻盯著對面的陽臺。
偶爾我會看到楚,系著圍裙忙忙碌碌,把洗好的衣服曬在陽臺上。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晾一些女式內衣,那應該是他妻子的吧。
楚會經常在我想不到的時候,來我的家,有時會拎來一籃水果,有時是一束鮮花,他從不買玫瑰,而是香水百合。
每次送花給我的時候,我心里都會有一種初戀般酸酸甜甜的感覺,很美。只可惜那不該屬于我,楚不可能屬于我。
“五一”過后,楚被派到寧波公干,大約要在那里呆上半年。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情糟糕透了,那感覺似乎是與戀人分別。
“哪天走?幾點的車?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我在短信里一連串的發問,感覺自己嘮嘮叨叨,就像個妻子一樣,不禁暗笑自己的傻。
“明天半夜的車,都準備好了?!彼p描淡寫地回復我。
“哦?!蔽抑换亓艘粋€字,還想再多說些什么,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短信聯絡吧,照顧好自己。”他又發過了一句。
“好。”我回復。
第二天晚飯后,我一直坐臥不寧,最后還是決定去送他。如果他的妻子也在,我就不現身,遠遠地看看他就好了,我心里盤算著。
我換上最喜歡的針織長裙,簡單地化了妝,又到超市里買了些吃的東西,還特意買了包濕巾,男人在這方面總是很粗心的。
打的到了車站,時間還早,我就在候車室里找了個角落靜靜地等他。偌大的候車室,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但我等的很執著。
他來了,一個人,看到我時,多少有些意外。
“這么晚,你怎么來了?”
“沒事,送送你?!蔽冶M量把話說的平靜些。
檢票了,我執意要送他到月臺,人很多,天很黑,我暗暗期待會發生些什么。
五月的天,夜晚有些涼。
“冷嗎?”楚問。
“有點?!蔽掖?。
楚忽然展開了手臂,“來,暖暖吧。”
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撲進了他的懷中。他的手臂擁著我,胸膛緊緊貼在我的胸口,我有些透不過氣。
我們就像一對情侶一樣在月臺上深情相擁,寧愿時間在此刻停止。
“謝謝哥哥,一直關心我?!蔽覛馊粲谓z。
他把熱熱的唇印在了我的額頭上,然后捧著我的臉說:
“答應我,以后不再喝酒了,好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
列車進站了,他拎起提包,準備上車,我追了上去,把準備好的東西遞到他手里,又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列車徐徐開出車站,只留下我呆呆地望著列車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嘀嘀”,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
“謝謝妹妹,連濕巾都準備好了,想的真周到?!笔浅l來的。
我回了個笑臉給他。
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心也隨著這個男人一起走了,這種愛的體驗,從沒有過。
這份情感的來臨既讓我覺得幸福,又使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夢中,有一次我還夢到了和楚一起在床上纏綿,我穿著火紅的內衣,長發凌亂,在楚的身下肆意扭動自己的身體,體會著他在我身體里沖撞的快感。
醒來后,我痛苦萬分。任這份情感繼續發展,遲早我會做出越軌的事,理智告訴我,是斬斷這份情感的時候了,可是理智有用的話,這世間就不會有那么多悲劇了。
楚在寧波的日子里,我貪婪地享受著這不該繼續發展的情感帶給我的滿足和充實,每天晚上互發短信是我們風雨無阻地必修課。他甚至會告訴我:
“剛剛接了個電話,問我需不需要服務?”
我隱約也明白“服務”的含義,于是嗔怒著回復他:
“悠著點,明天還得工作呢!”
他回了張笑臉,說:“我哪有那么不堅定!”
我的心里喜滋滋的。
我知道,在他心中,妻子、女兒永遠是第一位的,我則排在她們之后,但他絕對把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這就足夠了。
我想我們還是不見面的好,這樣越軌至少不會成為可怕的事實,這份感情永遠是美好的。可是老天有時總會和人開玩笑,我恰好被派到寧波出差,大約要去三天。
六月,南方的雨季如期而至。
我一個人背著簡單的行囊走出車站時,天空中正飄散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楚站在出站口等我,打著一把透明的雨傘。
我們在一家很有江南特色的小餐館吃了晚飯,楚要了一瓶紅酒。我說:
“我戒酒了?!?/p>
他開心的笑了。
那晚我破例喝了一大杯紅酒,臉兒紅得像杯中的紅酒一樣。
寧波的夜色在雨中顯得格外的朦朧,我們躲在同一把傘下,他的一只手臂擁著我的腰,我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今晚住我那兒吧,我住沙發,把床讓給你。”楚的邀請在我聽來就像是一種暗示,可是我喜歡。
楚臨時的家樸素而又整潔,茶幾上的那罐巴西咖啡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我送他的,他帶到寧波來了。
楚倒了杯水遞給我,說:
“不早了,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寧波分公司?!?/p>
說完,他就笑瞇瞇地看著我,直到把我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你這樣看著我,我怎么睡啊?”
“呵呵,”他笑了,“對了,你先洗個澡,我下樓買點東西。”
楚下樓走后,我脫去身上的衣裙,到洗澡間沖了個熱水澡,真舒服!換好大T恤一樣的睡衣,躺在楚的床上,枕上還留著他淡淡的男人氣息,本想等楚回來,可或許是因為旅途的勞累,我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的細雨在黎明時分終于停了,當我睜開雙眼時,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我的臉上,暖暖的。潔白的毛巾被蓋在身上,記得昨晚睡時,我什么也沒蓋?。康皖^看看自己睡衣那低低的領口,雪白的胸脯大半都露在外面,他在給我蓋被子時,一定都看到了。一想到這兒,兩朵紅云立刻飛上了我的臉頰。
楚還睡在沙發上,微微打著鼾,仔細端詳著這個男人的臉,那么沉靜,又帶點孩子氣。
找自己的衣服時,才發現已經被洗的干干凈凈,晾在窗口,包括貼身的文胸、內褲,我的臉羞得更紅了。
換好衣服,系上圍裙,我在廚房里準備了簡單的早餐,然后就等楚醒來。
看著他幾乎是風卷殘云般的吃下了我做的早餐,心里好幸福。早飯后,楚送我到了寧波分公司,一切出奇的順利,原計劃兩天才能完成的工作,一天就結束了。晚上我們一起去了超市,買了些食品準備做晚飯,我看到楚悄悄買了些女式的內衣褲,我知道他是給我準備換洗的,好細心。
回到楚那里,他忙著張羅晚飯,很豐盛,我們還喝了點啤酒,心情說不出的輕松,但一想到明天要回上海,又很失落。
晚飯后,他替我放好了洗澡水,然后幫我收拾行裝。我洗完澡,換上了新買的內褲,很合身,穿好睡衣,對他說:
“你去洗吧,水放好了?!?/p>
等楚洗了澡出來,我們就并肩坐在沙發上,我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我們就這樣聊聊吧,今晚不睡了?!?/p>
“好”,他沒有拒絕,把肩動了動,讓我靠得更舒服些。
他身上雄性的氣息一絲絲飄進我的鼻孔,我的頭發則時不時地撩撥著他的臉。他低頭看我,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我的睡衣里什么也沒有穿,兩顆飽滿的乳房就那樣傲然挺立著,紅艷艷的乳頭怯生生的,像含苞欲放的蓓蕾。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渾濁起來,我也有了要把自己交給他的念頭,我們幾乎同時擁抱了對方,然后他把我壓在了身下,火熱的吻落在我的臉上、唇上、脖子上,我閉緊了眼睛,嬌喘連連,雙臂緊緊抱著他,體內升騰起一股熱流,瞬間涌遍全身。
我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他,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他卻突然停止了進攻,輕輕推開了我。
“妹妹,我們不能這樣!”他起身,將一杯涼水澆在了自己頭上。
我也一下從夢中回到了現實。
這一夜我們就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天亮了,天終于亮了,楚送我去了車站?;氐缴虾#肄o去了工作,去了北京。半年后,我和男友結婚,從此再沒有和楚聯系。
我安下心過我平靜、幸福的家庭生活,楚被我永遠藏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有時會偶爾想起。愛過,但是沒有做過,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