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一樣重

你的心像海一樣重，即使沉到底也可以聽見你的心在動！

————題記

 （一）

“也許我不應該帶著槍和豎琴來到這世上，成為詩人和首領。”

是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我見到你像杏色井水一樣的清澈瞳仁，見到你像巖漿一樣灼熱的微笑。那時我就明白我們將相溶為一，永不分離。

在黯黑的夜晚，我總能見你一往無前的奔跑，風像纖維從你的袖筒滑過，樟樹散發辛辣撲鼻的氣息，你在白羊座的指引下，一走千里，指望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花粉一直蔓延到鼻子，騷動你的心，你卻不知疲憊。你說我要行走，行走，因為我的宿命就是尋找前世界定的出生之地。這時我看到漫山遍野的罌粟花像泥石流爆裂開來，在你眼中撒下撲天蓋地的火種。

在北方的高梁地里你天真而自負的告訴我：“我有一個偉大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海子。”

 （二）

“紅色的手鼓在半夜，忽然敲響，敲響，敲響。

心在最遙遠的地方沉睡

那天晚上你喝了三晚苦艾酒，然后雄心壯志地說我要涸渡。

八月尾，樹林綠，月亮紅。我在曬谷場上苦苦留你。可是你義無反顧地縱身跳進，我無能為力，只能在天上俯瞰你，禱祝你，福澤你。

你被波濤洶涌的暗流沖擊得遍體鱗傷，眼角滲出了黑色的淚。河水冰冷，花朵盛開，命運三姐妹在無聲地沉睡，沉睡。水封鎖你的手，你的腳，你被隔絕在這看似平靜卻沒有出路的河流。可你仍然點亮心中的松油火把，你要把這黑色的之水燒干，燒干，把這世界照亮，照亮。你遇見飛鳥，飛鳥靜默的佇立；你流給野花，野花在你的掌心開出苦難的種子。種子散落于祖國之上。迷夢中我見你高舉火把。像是虛無之城歌唱夜吟的王。

可是最終，我只能見你滿身泥水的走回去。

每次我都心疼你，可見到你苦澀的微笑我就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我不怪你，因為你是海的兒子。

 （三）

“大風從西刮到東，從南刮到北。無視黑暗和黎明，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我一不小心睡著了，醒來后就不見了你。你的圣經靜靜地躺在鐵軌邊上，上面寫著：神啊！我終于遇見了你！

我爬上高山，可你并沒有在星光上俯瞰人間的悲憫。我抵達草原，可天邊根本沒有傳來你悠長的牧歌。

我知道，你還是離開我了。可是海子，你兩手空空究竟去了哪里？

我在九泉之下抬頭仰望，就像我在春天仰望著金尾，為你祈禱。

天空有一朵云拼湊成你的樣子，我猜想你一定去了天空，因為這湛藍的容器承載了你過多的破裂而又激越的感情，并像湖水一樣安慰你受傷的魂靈。

或者又去了天堂。因為有一次你在屋檐下唱起歌的時候，天堂有人響應你，出來觀望你。我至今還記得天使逃遁時白色羽毛紛紛落下的樣子。

可是鐵軌邊的葵花帶著層云壯的微笑欣喜地告訴我你去了大海，你幻化成了黑色的鳥穿越人間，直抵大海。

哦，我終于找到你了，海子，因為當我閉上眼，更加明晰的感覺到了你心臟的跳動。均勻有力的心跳像極了時間一步步莊重走過的聲音。你放棄生命，放棄時光和王座，終于贏得了大海廣博的深遠和春暖花開。你的追尋，你的放棄，我終于體會了你。

“你的心像海一樣重，即使沉到了底也可以聽見你的心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