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名我就愛上你
- 石地
- 2540字
- 2021-11-26 09:20:03
習慣---雨中行
窗外,又下雨了。雨絲慢慢地飄落下來,織成了一張溫柔恬靜的簾子。我的心,便也被這景致所感動,欣欣然走出戶外,再一次體味在雨中獨行的快樂。
是的,我的習慣便是這樣獨特。魯迅先生曾說:“不料積習從沉默中抬起頭來,于是寫下了上面的那些文字?!倍乙挥鲆娤掠晏?,那份執拗的積習便也會從心底不可遏制地滋生出來,從來不撐傘地走進雨的世界,領略那不可言說的妙處。
毛毛細雨的時候,我喜歡。我習慣于走在那少見行人的林陰道上,仰著臉,接受雨絲的愛撫;伸出手,接住上天的饋贈。偶爾有一騎飛車馳過,卻也似“鳥鳴林更幽”一樣又增添了幾分靜謐的神秘和賢良。于是有此地故作鄉愁地吟起了“亭無言,花無聲,只有族人獨自行”的詞句??墒呛鋈挥中πΓ骸拔艺啻悍既A,愁什么呢?真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了?!敝皇菒圻@雨中的氛圍和獨行的快樂,好固執呀。
傾盆大雨的時候,我喜歡。我習慣于站在門前,看著那白亮的水帶將這個世界好好清洗一番。那灰暗的天空,那有些陰沉悲涼的氣氛,偶爾也會令我聯想起“秋雨獨攬舟”的苦楚。可是雨過后,天空會更晴朗;那樹、那草都被沖洗得清新碧翠;便是那花吧,也都更添就一段含羞帶怯的風致了。我希冀的,便是這雨后的景觀,更為了那道七彩的虹橋呀?!安混V何虹”,若不是下雨,何處去尋覓這大自然的杰作?雨后的世界,更是顯得美麗清潔了許多,于是我?;孟耄喝羰谴笥昴苁帨爝@世上的不平和人心的不善,該是世間多么大的幸事!唉,真幼稚呀!
陣雨的時候,我更喜歡。我便拉著小妹一同跑進雨里,故意淋濕自己,享受一下從書桌前解脫出來的輕松和無拘。踩著水,噼噼啪啪地跑著,嘻嘻哈哈地笑看,重溫做小孩子時的快樂。比起那閨中弱女不勝溫柔的“聽雨高樓”,我更愛這份任性和自在呀!
哎,窗外的世界,又是屬于雨神的了。要去考試,媽媽在身后追著送出雨傘來,我趕緊跑進雨中,回首沖著愛我的母親嫣然一笑:“不,我習慣了。就愛這樣在雨里走呀!”
? 小街
晚上9點,對于城市來說或許還不晚。我在這清冷的小街上兀自踱著一貫緩慢的腳步。雪剛歇了,腳底下踩著一片松軟。
我成長在一個不算小的院子里。這里面有軍隊的醫院和休養所。從小到大,最常見的就是年逾半百的老人低著頭幽幽的散步,所以每次在外想起家來,心底總會有一種安詳的寧靜。一出院子就是條小街。比起院子里,小街是熱鬧多了。它和這院子同齡,幾十年來,它一邊以自己的喧鬧襯托著院子里的寧靜,一邊為院子里的人們提供生活的必需。
我記得兒時爺爺一說要去小街上“溜達”,我便迫不及待的套上粉紅的小褂,牽上他的手,興高采烈的跨出院子。5歲的我一面向爺爺詢問衣兜里的5角錢在古代值多少兩銀子,一面四處張望,看看賣冰糖葫蘆的紅鼻頭兒小販在哪里。
后來在附近的小學念書,爺爺騎著自行車接我放學。經過小街時,他偶爾停下來,到一家熟識的文具店買讓我用來練毛筆字的宣紙和墨汁。那時候的我負責為他看車,喜歡躲在大車輪后面一動不動的盯著街對面雜貨鋪前掛著的塑料娃娃,有時候不自覺的把手指含在嘴里,哪知口水又一次浸濕了嘴唇,浸濕了下巴。
過了玩玩具娃娃的年齡,爺爺便不和我住在一起了。那時候起爸爸不讓我從小街回家,說是那里人多人雜,大人不放心。我便每天和伙伴一起舉小旗,唱著喬羽爺爺的歌穿過胡同。偶爾我會以買紙墨為借口走過小街,文具店里那個戴著眼鏡的老大爺總是一邊笑瞇瞇的問起我的功課,一邊揭開墨瓶的蓋子,伸到我鼻子底下問我他的墨香不香。我向來深知那墨汁的惡臭,卻牢記著老一輩的叮囑,便仰起頭咧著嘴說:“香……”老人渾厚的笑聲掩蓋了稚嫩的童音,我踮起腳注視著他,他眉宇間的皺紋和兩腮上暗棕色的皮膚總讓我想起陪我度過大部分童年的爺爺。
到了上初中的年齡,我考入了一所小有名氣的學校。每天從家到學校,學校到家,簡單而忙碌。我不再有機會路過小街,甚至有兩年沒有在小街上“溜達”。我開始依賴大院安靜的氛圍,依賴這種可以讓我靜下來思考的氣氛。大院里儼然的松柏像是歲月派來的士兵帶走了我的幼稚、調皮和頑劣,也漸漸強迫我學會從容。盡管如此對于小街的回憶一直糾結在我的心里,就像我現在可以自己騎單車上學,卻仍然會想起當初坐在爺爺后車座上、小心扯著他衣角的那種淡淡的滿足感。再一次走過小街是在一個白露為霜的日子,那時候我剛剛知道“teenager”這個詞可以用在自己身上。我注意到同校的一個男生家住在小街旁邊,時常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他飛快的騎車從旁邊掠過,遺憾的是他從未停下來,讓我有機會看清楚他的臉。不知不覺的我開始喜歡在心底描繪他的輪廓和五官,雖然從未有勇氣用什么方式把這種朦朧記錄下來。這天,我又一次看見他騎車經過,長長的圍巾在他身后飄動。我不知為什么加快了速度,一路追逐,飛一樣的駛過小街卻終究只能注視著那背影消逝在冬日傍晚并不明媚的陽光里。我把車停在一個干凈的街角,茫然的看著身邊的一個個過客,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在心中蕩漾。走進那家我兒時最討厭去但是總是被媽媽逼迫去的理發店。這店還是老樣子,剪刀和梳子擺在一塵不染的案頭,旁邊的爐子上燒著滾燙的熱水,店里的師傅也有了年紀,依然殷勤的說著笑話。我閉了眼一絲一縷的整理自己的思緒,當陽光再次射入眼睛,我看著鏡子里短發的自己轉身向師傅道謝。
“長大了也得像小時候那樣兒多笑笑”,他依舊笑著彈去我衣領上的碎發:“常來啊……”誰說一定要回歸寧靜,喧鬧的小街同樣是一個可以抖落疲憊的地方。
飛逝的時光推動著結局一而再,再而三的延續。如今我上了高中,日子一天忙似一天,卻不知怎的在雪后來到這小街上散步。依舊是這么狹小的街道,依舊是這樣一種讓我不得不感懷的樸素。這些年來,小街就像一個長輩,殷殷的握著我的小手去觸摸生命不規則的凹凸。此時,小街旁一間間小店的墻壁上都噴寫著紅紅的“拆”字,我在這一片融入天色的暗紅中預感自己將永遠失去的是一種心境,極度的深寒在心底蕩漾。曾想再牽著爺爺的手走完這條不過百米長的小街,一路蹦跳;想去告訴文具店的老掌柜我考入了這里最好的學校,去告訴他我已經領略到十年前我沒有體味到的墨香;想去理發店聽老師傅那曾經讓我拋開煩惱的“馬三立”式的笑話……
店家的燈一盞一盞的暗下去,偶爾有零星的雪花從天而降,在汽車尾燈的照耀下閃爍細微短暫的光芒。暗紅天色的包圍下,我向街頭的殘雪里投了一枚硬幣,匆忙而虔誠的許了一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