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寫的情書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苦熬了三天三夜的信,終于寫好了。我小心翼翼地把信捧起來,連著讀了三遍,確定沒有語病和錯別字,才微微覺得有一點兒放心,可是我的心仍然跳得“怦怦”響。
說是信,其實應該叫做情書,是寫給小梅的,她就坐在我前座。不知是從哪一天起,我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喜歡上她了。小梅是一個爽朗的女孩子;梳著馬尾辮,黑油油的頭發在腦后一甩一甩的,活潑可愛。
前天上課,我又望著她的黑發發呆,心里想著:她的頭發真好看,她的聲音真好聽……這時,同桌“二貓子”突然重重地捅捅我。我猛地一驚,“噌”地跳了起來,原來是老師在叫我回答問題。我稀里糊涂地站了起來,又稀里糊涂地說了一通連自己也不明白的話,在老師的不滿中,我面紅耳赤而又稀里糊涂地坐下了。趁老師不注意,小梅悄悄地轉過頭,輕輕地對我說:“李小軍,你發什么呆啊!”
我立刻低下頭,心虛得不敢看她明亮的眼睛,生怕她看穿我的心事,幸好她扮個鬼臉又轉回去了。
那一天是怎么過的,我一直不清楚。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她轉過頭來對我說話的樣子,耳邊總是回響著她好聽的聲音:“李小軍,你發什么呆啊!”
經過一個晚上的胡思亂想,我考慮再三,決定向她表白。我當然沒有勇氣直接告訴她我喜歡她,更不敢“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其實,像我這么一個老老實實的男生,暗暗地喜歡上前座的女生,心里就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我搖搖頭,努力甩掉了那些不安的感覺,鼓足了勇氣,決定給她寫一封信,不,應該叫做“情書”!
情書該怎么寫,我一無所知,只好寫了又撕,撕了又寫。一疊信紙撕得只剩三四頁了,我寫出來的字仍然抖抖索索,戰戰兢兢的。我在心里暗暗罵自己:“李小軍,你真沒用!又不是作賊偷東西,干什么這么緊張?只是寫封信給小梅,給小梅啊……”
信,終于寫完了,但只有兩句。
小梅:
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喜歡你。
另:下周六是我的生日,一起去東山公園玩,好嗎?
——李小軍
就這樣的一封信,在我手里卻仿佛有千斤重。我心里翻騰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喜歡、害怕、緊張,又有點兒刺激。
我拿起一個白色的信封,準備把信裝在里面,明天寄給她。班上的收信員是小梅的好朋友,信一定不會被別人拿走了。我用一直顫抖的手拿起筆,一筆一劃地開始寫地址。寫完了才發現錯了,應該寫高一(2)班,我竟然寫成了初三(6)班——那是我原來的班級。我把寫錯的信封揉成一團,又重寫了一個,然后小心翼翼地貼上一張兔年郵票,因為小梅是屬兔的,又在信封左下角畫了一只小魚。我把信放進書包,想想不放心,又夾在了語文書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站在郵筒邊,稍稍猶豫了一下,但立刻定下心來,把信塞進了郵筒。
今天,信還在路上,明天,小梅就會收到了,她會說什么呢?生日那天,她會不會和我一起去東山公園呢……躺在床上,我的腦袋像灌了糨糊一樣,思緒亂成一團糟,卻沒有像前幾天那樣魂不守舍了,倒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小梅微微地笑著,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對我說:“我們去東山公園吧……”我正準備伸手,突然聽見身旁一聲大喊:“李小軍,你這個不老實的小家伙!不好好學習,卻和女生一起逛公園,看我不罰你做一個月的值日!”原來是老師在氣急敗壞地叫。周圍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一堆同學,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二貓子”大笑大跳地說:“看不出,李小軍!你和小梅好配哦……”“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媽媽高舉雞毛撣沖過來,我嚇得大叫一聲就跑,卻不小心摔了個跟頭。“啊呀……”我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心在狂跳,眼前一片黑。我仿佛聽見小梅哭著說:“李小軍,你是個壞孩子!”
我,害怕了。
我失魂落魄地去學校,走著走著打了個冷戰。那封信,好像忘了封口!糟了,要是被其他同學看到,那不就……我頓時覺得芒刺在背。
學校里的氣氛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樣。檢查校徽的同學格外嚴厲,老師也不像往日那般慈祥……“二貓子”笑嘻嘻地走過來,對我說:“有件好東西給你看看……”看他笑得賊兮兮的,我心里突然一驚:唉呀!不好,信該不會被他拿走了吧?我跳起來,撲過去,用力掰開他握緊的拳頭,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白色的橡皮。我頓時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放開他的手回到位置上。我可沒興趣聽他的絮絮叨叨:“我的橡皮,可是我叔叔從香港帶回來的,擦得可干凈啦……”
小梅來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快樂地向我打招呼,放下書包,一聲不吭的,顯得有點悶悶不樂。我惶然:她收到信了嗎?什么時候收到的?她生我的氣了嗎?她不會當眾宣讀吧!恐懼像一只魔鬼的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喉嚨又干又澀,我用力吞下一口口水,搖搖頭,心想:不,小梅不會這么做的!
一直挨到放學,都沒有發生什么事。抬起頭,我想對小梅說再見,忽然我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因為,收信員向我們這邊走過來了,她看著我們這邊,走過來了!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她。她要把信交給小梅啦,小梅就要拆開信來看啦,結果會怎么樣呢?我閉上眼睛,不敢往下想了。突然,我的腦子里掠過一個念頭:要把信搶回來!我微微伏低了身子,像一只伺機捕食的豹子,隨時準備撲過去。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小梅看到那封信,為她好,也為我好。
“有我的信嗎?”小梅微笑著問漸漸走近的收信員。
“沒有!”見小梅望著她,收信員搖搖頭。我繃緊了的神經頓時松了下來,轉念一想:不對啊,信怎么還在路上走啊?應該寄到啦!不會弄丟了吧?
我站起來,背上書包,疑惑地想:信,也許要到下午才會寄到吧……沒等我想出個好理由來寬慰自己,收信員從后邊喊住我:“別走,李小軍!有你的信呢!”我一呆:咦,誰寄信給我?不會是小梅吧!我不由得回過頭,偷偷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正好奇地盯著我,似乎在問:是誰寄的信呢?我接過一個白色的信封,只看了一眼,頓時目瞪口呆。這不是前天我寄給小梅的那封信嗎?郵票是我特地挑選的兔年郵票,信的左下角還畫了一只小魚呢!怎么會這樣?
我仔細一看,信封上用抖抖索索的字,工工整整地寫著:本市第一中學高一(2)班李小軍收。
愛之鼠標:
感情是惟一永遠有說服力的演說家;它是一種自然的藝術,它的法則是絕無錯誤的;頭腦最簡單然而面帶感情的人,比沒有感情的雄辯家更具有說服力量。
——羅休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