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貴族及高貴的魔法師、煉金師喜歡把居所安置于販賣各類貴金屬、奢侈品，擁有各類享樂處所的香榭大道，倫迪尼男爵將要拜訪的最后一位煉金術師，居于販賣美酒的蜜酒街。

而蜜酒街除了美酒外，最多的就是一群晃晃悠悠的酒鬼，和專盯著酒鬼下手的扒手。

蜜酒街最幽靜的一段，這里哪怕酒鬼到這兒也會清醒幾分，然后倒退著連滾帶爬著離開。

關于這一段生人勿進的街道，有過太多傳說。

什么三更半夜出沒的披頭散發的飄乎乎的女巫，什么端著裝著醉死酒鬼的巨大酒缸的五米高的怪物，什么徹夜的滲人哭訴聲……

當倫迪尼帶著剎久、什羽靠近時，蜜酒街的人都伸著脖子望著，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敢靠近這一段街道。

沒聽過那些傳說的剎久沒什么害怕情緒，他看著倫迪尼將封鎖這段街道的木柵欄推開，打量著這段街道的建筑。

這些建筑與蜜酒街其他酒香四溢，擺滿酒桶酒瓶，裝飾浮夸的酒鋪不同，街道兩側都是青色磚石修建的兩層高房子，門窗都接近半圓形，像是一張張盯著人看的臉。

在三人左手邊最靠近的那一棟房子門邊上，掛著一塊黃銅牌。

上面以黑紅的漆料刷寫著一行花體的通用語字母，在通用語下方，還有另一種字體，那種字體一筆而就，說不出的潦草，又帶有說不出的韻味，很接近前幾天剎久在《煉金術及魔法師術語》上看到的煉金文字。

當倫迪尼男爵站在門前，那扇半圓形的門扇竟然整個“鈧鏜”一聲朝外推出了些，然后它發出機械齒輪扭轉的沉重聲音，逐漸向上轉動。

當它轉動時，剎久才發現門扇竟是一個整圓，地面有一塊巨大的扁平凹槽讓其留下轉動與放置的空間。

“瞧誰來了，這不是‘麻袍的男爵’倫迪尼嗎？我的老情人，怎么有心思再來看我這個已經被你拋棄的女人呢？”

當光線從外面射進來，本就被煉金燈具照著，不算昏暗的房間更加亮堂。

剎久看到房間被各種泛著銅金光澤的古怪煉金裝置塞滿，房間原本很大，如今卻顯得極為擁擠逼仄。

“嗨，布莉吉特。”倫迪尼男爵兩撇金胡子都耷拉著，顯得有些心虛和害怕。

女人有著一頭耀眼卻亂糟糟的金發，一雙比翠湖還碧綠的眼睛，她的臉與倫迪尼男爵一樣有些方，但配上她那透著淡粉的牛奶白膚及少許的雀斑，卻顯得嬌俏動人。

而最讓人移不開眼的，甚至不是她那性感的厚厚紅唇，而是她正在握著精細的針狀儀器，在一臺巨大的金屬造物內殼里翻飛的精巧雙手。

她雙手的針狀儀器略有不同，左手的儀器稍大，略帶有彎曲弧度，右手的的針狀儀器則發出“滋滋”的嗡鳴，有時針頭竟然變換為十字，并與金屬造物的內殼構件縫隙貼合。

在她說話時，她只是看了眼略有些結巴的倫迪尼，就低下頭繼續沉醉于地上的造物，仿佛在拯救她瀕死的愛人，和瀕死的愛情。

房間里充滿“滋滋”的嗡鳴，時不時蹦出一兩個電火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變質酒味、煉金油劑味、金屬焦烤味的復雜怪味。

“你還帶著兩個孩子，怎么，是你的孩子？”女人又朝著剎久和什羽看了眼。

“領養的？”

“不對，這個元件還是沒有激活，像是被什么卡死了。”

“你來我這里，讓我猜猜，嗯，應該不是回心轉意要娶我，而是讓我救治這個小女孩？”

被倫迪尼稱為布莉吉特的女人說話很快，反應也很快。

“看來應該是了，我再試試。”

“可以，但遵循煉金的換取原則，倫迪尼你需要付出等價的東西。不如，條件是娶我？”

“布莉吉特……”倫迪尼男爵無奈，總算插進了話，說了女人的名字。

“看這表情，還是不愿意。那算了，我換個，正巧我缺個照顧我起居的助手，布里茲男爵你看到了，躺在地上，估計要等上幾天才能被完全修好，我治好這小女孩后，她需要替我干活兒。”

“女士，可否換個人替你干活呢？”剎久僵硬地做了個血輝城向女士掌胸俯首的禮節，說，“我阿姐不會說通用語，可能不能很好地完成照顧你的工作。”

布莉吉特看了眼剎久，搖了搖頭。

“不行，我醫好了她，我就要她干活，不會說我就教他。我可不想你這個小男人占我便宜，我還要嫁人呢。還有，別稱我女士，我可沒那么老，才50歲呢。”

剎久想了想，50歲的確不算老。他在書中了解到，城邦人的平均壽命為130歲，長壽者可達160歲高齡，而魔法師及煉金術師，因精通各種延壽之法，一般能活到200歲。

布莉吉特呼出口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都進來吧，別傻站在門口了，正好我也要喝口酒休息一下。那個小姑娘，你過來。”布莉吉特朝著什羽招了招手。

“嗯，眼睛看不到了，”布莉吉特兩指捏著一支小巧的發光圓柱照著什羽的眼球，說“像是某種毒素讓視神經萎縮了。還算運氣好，毒素如果劑量大一點，可能直接就沒命了。”

倫迪尼男爵坐在布莉吉特對面，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端著酒杯喝著酒，時不時偷瞄眼布莉吉特，又時不時心虛地將眼睛藏在厚厚的玻璃酒杯杯底后面。

“我大概率是能夠讓她的視力復原一些的，但是很有可能視神經過上幾年又會重新萎縮。我對于人體煉金學及藥煉學這一塊兒并不算熟悉，不能很好地治療。”

“至于斷臂，我只能給她安裝機械假肢，如果想要長出新胳膊，你們需要去戈沙之南，在隱秘森林附近，去找人體煉金學和藥煉的專家——那群脾氣古怪的手術師，藥煉師。”布莉吉特抿了口酒，瞥了眼眼睛藏在杯底后面的倫迪尼男爵，眼角有些微彎。

……

剎久沒有等很久，當身著暗紫色煉金長袍的布莉吉特牽著什羽走出來時，他就知道什羽能夠重新看見了。

“還很模糊。”什羽對剎久說。

“視力肯定恢復不完全的，等等。”布莉吉特重新鉆進了另一間屋子。

“我稱它為萬用眼鏡，它上面有一個微小的煉金陣，可以輔助眼球進光，并根據眼球視力的不同進行調節。這是我為威根伯爵制作的眼鏡的試作品。”

布莉吉特手里握著一塊略帶弧度的長方形水晶塊，剛好人臉般寬，只是長側的中端有個小三角缺口。

當她用那雙羊脂玉般的手，將水晶塊放在什羽的鼻梁上時，什羽的光明重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