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的消息在一瞬間傳遍了學校，像是撒進平靜池塘的一個石子，瞬間將平整安靜的湖面打的支離破碎。

就在校園沉浸在難言的興奮中時，趙然來到了學校的屋頂。

樓頂原本是打算用作堆放設備器材用的。

但因為后來在新教學樓撿起了儲物室，這里也就逐漸廢棄了，門也上了鎖。

學生要想上來吃飯，或者看書一般需要跟特定的老師申請，也能夠取得鑰匙。

但因為流程太繁瑣，加上這里廢棄的雜物較多，體育課的墊子，還有各種器材燈具，破掉的籃球，實在不是很雅觀，一般也沒有學生主動申請來上面。

趙然靠著欄桿的陽臺，咬著面包，手里拿著一本書仔細閱讀。

所謂的特定老師，自然就是老王，而趙然作為班級里的學習優(yōu)異分子，在他有一次提出想去屋頂看書，這樣比較安靜后，老王也就同意了，后來趙然三番四次的去申請，覺得太麻煩的老王干脆把鑰匙都給了他。

“不要惹什么麻煩啊，絕對不可以帶女朋友上去親熱！”

老王叮囑過他。

不過，老王明顯是想多了，趙然連朋友都沒有，哪來的什么女朋友。

他一口一口的咬著手里的面包，連后面漸漸有人靠近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哈!!”

左邊被輕輕拍了一下，趙然轉過身去看，一個人也沒有。

“這邊！”

右耳邊傳來了悅耳的聲音，趙然循著聲音望過去。

笑意滿滿的趙媛媛吐了吐舌頭“原本經常在教室見不到你，躲在這來了”

“只是偶爾會上來呼吸下高處的空氣”趙然將口中的面包緩慢咀嚼，咽下肚子后說。

屋頂?shù)娘L將趙媛媛淡金色的長發(fā)吹起，她的臉頰溫潤而又可愛。

“這里吃飯真的挺不錯啊，有這個么好地方，居然不早說”

“你怎么上來了？”

“只是剛巧和方月去吃飯的時候看到你一個人朝著樓上走，有點好奇，就騙她們說拉肚子了”

趙媛媛學著趙然將手搭在欄桿上，大口的呼吸著。

“好舒服啊~”

“還請你不要說出會惹人誤會的詞語。”

趙然淡淡的說完，手就被掐了一下。

“這次的秋游...你會去嗎？”趙媛媛俏臉轉向一邊，語氣保持著平淡的說。

“應該會去吧，勞逸結合一下沒什么不好的”

雖說趙然現(xiàn)在還有很多的錢要湊，但該花的錢他也不會刻意的去省，例如高昂的讀書費用，以及這次的旅行。

“那個地方沒什么好的，到處都是雪，除了雪還是雪，可能前幾個小時你會感到新奇到處轉悠，后面就會覺得很無趣，餐館的食物也很難吃，到處都是人，網絡也很差，手機都幾乎沒法用”

趙媛媛自顧自的說著。

“你現(xiàn)在刻意表現(xiàn)的像是得不到玩具，騙自己說那個玩具不好玩的小女孩”

趙然看了眼面前的少女。

“那你會這么認為嗎？”

“當然不會”趙然果斷的說，他經過最近的接觸，自然知道面前的少女是怎樣的人。

趙媛媛手撐著下巴，無聊的從褲兜里拿出兩塊泡泡糖，遞給了趙然一只，然后放進嘴里，舌頭微微卷動，吐出一個泡泡。

啪。

吹大的泡泡一下破碎，趙媛媛用舌頭靈活的將嘴邊的泡泡糖卷回嘴里，她用極其懶散不像她的聲音說：

“原本我是想這么告訴自己的，但果然還是不行，那里真的好漂亮啊，漫天的銀白色，路邊的螢火燈，冷冽的山峰，寂靜的山頂，還有非常有特色的食物，強烈推薦烤羊腿，溫泉也很舒服”

“所以，你是來告訴我游玩攻略的嗎？”

“還不感謝我？”

“到時候會拍下美食美景的照片發(fā)給你的，作為報答”

“才不要呢”

趙媛媛打了一下趙然，繼續(xù)無聊的吹著泡泡。

“欸”趙媛媛問了一句。

“干嘛”

“趙然，你覺得自由是什么樣的呢？”

趙然愣了下，對于他來說，自由是什么呢？

是每天晚上回家空無一人的房間，沒人吼他回家回的晚？

是可以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

“無趣的回答”趙媛媛撇了撇嘴，眼神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趙然又想了想，補充說“希望回到家里的時候有人在等候吧”

“太難了，換個簡單點的，交朋友都這么費勁，還在想女朋友的事，明明是個自閉男”

趙媛媛毫不留情的打斷道。

“那就是給眼前自哀自怨的少女一記手刀”

“我才沒...有呢”

趙媛媛低垂著臉，倔強的說。

“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對于幫助了自己的趙媛媛，趙然有些不忍心看著她繼續(xù)這樣有些‘頹廢’下去。

“你不好奇我想要的自由嗎？”趙媛媛突然轉過了頭，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露出熟悉的甜蜜微笑。

這微笑仿佛能讓世間的戰(zhàn)爭都消失，趙然承認自己此刻的心有些小騷動。

“什么？”

“我和家里的關系不像表面上那么好，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趙然點了點頭，從方月那里聽說的一些事情，趙然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父母和自己的孩子雖然在基因上是一樣的，但孩子也不會每一點都仿照父母，性格，愛好那些都會產生變化。

父母希望孩子什么都做到最好，但很多時候會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家庭關系的不和睦想必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都有發(fā)生吧。

“離家出走，和那個家脫離關系，然后從此再也沒有人能管到自己...”

趙媛媛故意間斷的說，看到趙然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后，她笑了，接著說“這些是不可能的呢！”

“......”

“像是童話里的女主角會做出的事，我做不來呢，先不說離家出走后家人會選擇報警，毫不客氣的說，現(xiàn)在的我離開了家人可能會連飽飯都吃不上，這點自覺我還是有的，住宿的錢也沒有，可能只有去朋友家里借宿，但也不能一直這樣做吧，最后也只能像個喪家犬一樣回到那個家，受盡嘲諷，我可是個膽小鬼?！?

“父母會擔心你的，并不會那樣做吧”

“他們不會的”趙媛媛面色不變的說：

“我的母親是個事業(yè)狂，無論什么都力求做到最好，即便是成功的父親也偶爾會被她呵斥，更不用說我了，從小到大，我都完全按照她給我設定的道路來行走，成為別人家的孩子，除了學習這一點實在是無法辦到，但她好像也差不多接受了”

趙然看著一臉平淡的趙媛媛，那表情仿佛在說一件和她完全無關的事。

“即便是我離家出走后回家，她也只會說‘既然決定要這樣做，那么就在外面養(yǎng)活自己，證明自己，而不是像條喪家犬一樣的回來”

“你這樣做過嗎？”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了解他們”

趙然啞然，對于親情，他十分陌生，雖然他之前也有父母，但是失去的記憶讓他的情感變成了一張白紙。

不過，他從電視里了解到，沒有一個父母是不愛自己子女的，他們會給自己的子女全天下最好的東西，他們的愛。

即便是子女犯了錯，他們也會無下限的原諒對方，這就是所謂父母這樣的存在。

趙然不知道電視里說的和趙媛媛的口中那個是正確的，他沒有經歷過，也無法反駁。

“那些不切實際的像是動畫里的愿望，我從小就開始學會放棄...可是?！?

“我從始至終也都是個女生吧，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做個壞孩子”

趙媛媛露出調皮的表情。

“壞孩子？”

“不用聽家里人的電話，翻學校的墻出去玩，在街上買一串糖葫蘆不給錢就跑，偷偷的將垃圾桶里的垃圾打翻，去酒吧好好的玩一次，然后夜不歸宿在外面的賓館住?！?

趙媛媛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無法掩飾的渴望和迄今為止趙然看到的最美的笑容。

想必她被局限在這樣的框框條款中太久了，不能做影響家風的事，不能做讓人看不起的事，不能做會被別人誤解的事......

許許多多的不能做，貫穿了這個女孩從始至終的生活。

“你的想法還真的很危險呢”趙然調侃了一句。

“會以為我是個危險分子嗎？”趙媛媛笑著問。

“會”

“你這家伙！！”

趙然吃痛的叫了出來。

......

從屋頂下來后，兩人遇上了吃飯回來的一行人，面對著眾人暗含深意的目光，趙然沒解釋什么，趙媛媛只是解釋了句“剛巧碰到，別亂想”

在眾人根本不信的點頭中，趙媛媛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

“你跟趙媛媛什么關系？”

剛一上課，從趙然鄰桌傳來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一行清秀的字跡。

楚離目不斜視的撅起嘴，假裝吹起口哨，眼角余光卻是不停的打量著他。

趙然將手里的紙條丟進課桌，假裝沒看見，結果過了幾秒，又傳來一張紙條，他剛想重復剛才丟紙條的動作，一雙小靴子就踩上了自己的腳。

趙然連忙制止了動作，在屋頂上，剛被趙媛媛的鞋踩過，對方的鞋后跟還是有些尖銳的，踩在身上還是很痛。

這時又被楚離的小靴子踩，趙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他有罪，請讓律法來懲罰他。

他緩緩的將卷起來的紙張打開，上面寫著“快說！”

“朋友關系吧”

趙然有些不確定的寫下來，他不知道這種關系能不能定義為朋友，但是電視里說過朋友會互相分享自己開心，快樂的事，最近趙媛媛確實經常找他分享。

應該算吧...…

“真的假的？你們沒有那種關系？”

“那種？”

兩人互相傳遞著紙條，關鍵楚離還裝作認真聽課的模樣，每當趙然的動作幅度稍微過大，便會被對方踩上一腳。

“沒什么，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做救世主的，那種不健康，不道德的關系不準去做！”

楚離寫了長長的一段話，趙然快速的回復“我什么時候答應你的？”

“我不管，你就是答應了”

“......”

繼續(xù)說下去，顯然沒有任何意義，趙然明智的選擇了閉嘴，回復對方“你說的對”

楚離收到紙張看了后，眉飛色舞的繼續(xù)聽起課來，時不時還做個筆記，不過趙然看向她手里的筆記本，寫的全是晚上準備吃什么的清單。

所以說笨蛋會變成笨蛋是有原因的。

......

下午放學后，林健去了籃球部訓練，趙媛媛被來接她的人接走，方月也因為要去接弟弟，自己一個人走了，楚離則是一臉神秘的拒絕了方世宇提出的一起走的邀請，自己一個人回家。

結果，最后只剩下了趙然和方式宇這有些奇怪的組合。

兩人都屬于沉默寡言的類型，方世宇在趙媛媛的圈子里一直擔任著吐槽的角色，而挑起梗和活躍氣氛，則是方月和趙媛媛?lián)巍?

“你今天晚上直接回去嗎？”

方世宇挎著自己的肩包，隨意翻著手機問道。

“是的”趙然當然今天也沒忘了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并不打算將這些透露給眼前的人，反正兩人在一個路口會分開，之后去做了什么也不會知道。

“那次，我看到了”

沉默中，方世宇突然說。

趙然心中了然，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問“什么”

“開學習會那次，我看見媛媛從你的客廳走過，還給你比了個手勢”

方世宇接著說“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來幫我打掃衛(wèi)生而已”

“這個我相信，畢竟她是個很熱心的女孩子，不過，最近，你不感覺你們的接觸變多了嗎”

方世宇一點一滴的說著，語氣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在說著今天的天氣真好這樣無聊的話題。

“是趙媛媛同學看我總是一個人，才想刻意的靠近我吧”

“或許吧，不過，趙然”他盯著趙然的眼睛說。

“嗯”

“你要是以后傷害了媛媛，我不會放過你哦”

趙然避開了對方打來的直拳，從一個狹隘的地方反擊著說“我不會傷害任何人，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能怎么傷害別人呢？”

方世宇深深的看著他，半天露出一個笑容“開個玩笑，只是看我們之間的氣氛太沉默了，想緩和一下氣氛的，看來失敗了啊，不行，不行，這種事情以后還是讓方月和媛媛來吧”

他哈哈笑著，趙然也跟著對方的樣子笑了起來。

可他知道，對方眼里的認真和敵意，并不是虛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