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一個小偷
- 偷時間的女孩
- 奔放的招財貓
- 13195字
- 2021-11-19 14:01:36
喬絨躺在床上,開心地刷著短視頻軟件。雖然表意外丟了,沒有當場“搜出贓物”,但是對現在的效果她也十分滿意。這件事會持續發酵一段時間,然后慢慢淡化,可是在小啞的心里則會越來越深刻,最后形成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忽然,喬絨刷到一條視頻:一家非常雜亂的小吃店,人滿為患,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走進快餐店,左右看看,然后在后面排隊。男人抬起左手撓了撓自己的右胳膊,右手在左臂的掩護下,伸進了前面人的口袋里,纖長的手指夾出來一只黑色的錢包,然后迅速放進自己的口袋里,幾乎是同時,男人轉身離開。就在男人離開的時候,旁邊椅子上的小女孩向后一靠,背部緊貼著椅子,一伸手便把男人偷的錢包又偷了回來。緊接著,小女孩把錢包扔在了失主的腳下。失主聽到腳下有動靜,下意識低頭看,發現是自己的錢包,收了起來。這一切發生在僅僅幾秒鐘之內。
這個視頻很火,下面的評論都快刷爆了,高手在民間、俠女、真酷、硬核盜賊等等字眼排了很多樓。
吸引喬絨的不是這個女孩有多厲害,而是這她怎么看怎么像小啞。
喬絨興奮地坐起來,把視頻分享到三人群里:“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小啞?”
群里的成野回復:“雖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是很像啊,這就是咱們學校的校服。”
李詩:“確實很像,不會這么巧吧,小啞真的是小偷?小啞這么厲害的嗎?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野:“越看越不確定啊。”
喬絨連發幾個小惡魔的表情:“絕對是她!祝大家今晚好夢,明天好戲升級。”
她盯著視頻中“桂花快餐店”這五個字,嘴角逐漸上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明天到來,奔赴“戰場”,讓小啞遍體鱗傷,慢慢地低下倔強的頭顱,向自己求饒。
“明天,將是美好的一天。”喬絨帶著仿佛已然勝利的微笑說道。
第二天一早,喬絨打車來到棚戶區,她知道小啞住在那里,如果那個人是小啞的話,那么那家店也一定在棚戶區。
棚戶區的人總是起得很早。喬絨攔住一個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的阿姨,問道:“阿姨您好,請問桂花快餐店怎么走?”
阿姨的一口方言喬絨沒有太懂,但是阿姨指的方向喬絨看清楚了。她沿著東邊找過去,順著路七拐八拐,終于看到一家快餐店,此時還沒有開門,門上的牌子滿是油污,與灰塵粘在一起,已經看不太清“桂花快餐店”這五個字了。
沒錯,就是這里了。她拍了幾張照片,發到群里,留作證據。
小啞怎么也想不到她出門會遇見喬絨,她遠遠看著,不敢相信她這種高傲的千金小姐會出現在棚戶區。
“怎么?不認識我了?”喬絨笑著與小啞打招呼,“我們一起去學校吧。”
小啞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喬絨,昨天還栽贓自己的喬絨。
她為什么在這里?小啞很想知道,但是終究沒有問出來。
“你打算一直不說話嗎?”喬絨道,“手表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丟了就丟了,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小啞終于開口了。
“我相信不是你拿的。”喬絨笑著說。
她的笑,令小啞生寒。
“小啞。”忽然有人喊道,喬絨順著聲音看過去,余晨陽站在巷口。早晨的陽光勾勒出他的輪廓,似乎整個人都發著光。
余晨陽走近了才發現喬絨:“你怎么在這兒?”
喬絨道:“只許班長照顧同學,我就不可以嗎?昨天的事情我覺得太魯莽,不應該在上課的時候報告老師,我今天特意過來跟小啞道歉,我始終相信手表不是她拿的。”
“可是,小啞她不理我。”喬絨又說道,“正好我們三個一起去學校,進校門的時候大家看到我跟小啞在一起,自然也就不懷疑她了。”
余晨陽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問一旁的小啞:“小啞你覺得呢?”
“你們兩個去吧,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小啞匆匆離開。
喬絨沖著小啞的背影說道:“謝謝你把班長讓給我。”
余晨陽要追上去,被喬絨攔住:“她心情明顯不好,你就不要再去煩她了,這樣她會更不開心的。”
“是嗎?”余晨陽問道。
“女孩的心思都是這樣的。”喬絨道:“我們走吧,你可是沒有遲到的習慣。”
“今天你能來安慰小啞,站在小啞的角度,我替小啞謝謝你。”
“你是她什么人,替她謝我?”
余晨陽一時語塞,愣了幾秒后說道:“……同班同學。”
“我也是你同班同學。你同學還餓著呢,你要不要請同學吃份早餐?”
“包子吃嗎?”
“吃。”
“我知道一個地方。”余晨陽帶喬絨去了之前小啞帶他去的那家包子店。
吃早餐的時候喬絨的手機響了,是群里李詩發來的語音信息,喬絨轉換成文字:視頻和照片已經發布到學校的論壇和各種群,大戲帷幕已經拉開了。
喬絨看完,鎖上手機。
小啞在家里躲了很久,她只想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該來的人和不該來的人卻全來了。
剛起床的阿琛出了房間,看到小啞在門口背著書包來回踱步,又看看墻上的表,問道:“你鍛煉身體呢?”
“我正準備去上學。”小啞說道,“對了,小雨怎么樣?”
阿琛道:“別擔心她,現在睡得跟豬一樣。我保證,她醒了準忘。”
小啞心里寬慰:“我去上學了。”
阿琛擺擺手:“去吧。”
小啞推開門,余晨陽和喬絨已經走了。她看了一眼時間,還不是很晚,她想拖到最后一刻踏進學校,于是在棚戶區里四處走走。
或者叫作游蕩更為貼切。
有一家的房子已經成了廢墟了,屋頂塌陷,墻壁也倒了一半,這家人應該早就搬離這里了吧。有多久呢,小啞想,或許久到自己當時都還沒有出生。
小啞輕盈地跳上殘缺的墻壁,張開雙臂,就像走獨木橋一樣,向著太陽緩緩走去。
有時候真想就這么融化在太陽里啊。
可是她有阿琛,有小雨,而且昨晚還把小雨給弄哭了。
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哭聲,小啞順著聲音找過去,一個小女孩正蹲在角落里,埋著頭哭泣,肩膀微微抖動,傷心極了。
“你怎么了?”小啞的聲音很輕。
小女孩緩緩抬起頭,看起來比小雨還要小。
“姐姐,我沒事。”
“沒事為什么哭呢?”小啞溫柔地問道。
“我……”小女孩一句話沒說完,又哭了起來,且比剛才還要傷心。
“那姐姐陪你待一會吧。”小啞直接坐到小女孩旁邊,安靜地守著她。這其實是昨晚小啞想對小雨做的。
小女孩哭了一會兒,努力擦干了眼淚:“姐姐,我沒事了。”
她的小模樣可憐巴巴的,眼淚根本就沒擦干,卻還一直想要自己堅強地不哭。
小啞道:“你猜猜,姐姐是做什么的?”
小女孩搖搖頭。
“那你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訴你我是做什么的,好嗎?”
小女孩天真地說道:“我叫昕昕。”
小啞用神秘的語氣說道:“其實我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魔法師。”
“魔法師?”昕昕被轉移了注意力,看起來不那么傷心了,“你騙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魔法師的。”
小啞微笑著繼續說道:“當然有啊,我就是,我就在你面前,貨真價實。”
“那你會變什么魔法?”昕昕問。
“我這個魔法超厲害的。”小啞拿出自己的懷表,“這是我的魔法道具。”
“就像哈利·波特的魔杖?”
“差不多。”小啞笑著打開懷表的蓋子,然后說道,“你看著我的眼睛。”
昕昕聽話地抬起頭,注視著小啞的眼睛,小啞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淚水和自己的倒影。
懷表上的指針開始逆時針旋轉,直至回到今天清晨六點鐘。昕昕的眼睛將會帶領小啞感受她這一天的開始。
陣陣抱怨聲在耳邊回蕩,從模糊到逐漸清晰起來,是昕昕媽媽的聲音,她在廚房邊剝蒜頭邊說道:“我上輩子真是欠你們倆的,都不讓人省心。”
媽媽轉過身來,沖著昕昕埋怨道:“你說你怎么老是生病?小毛病不斷,時不時還生場大病,為什么別人家孩子就不生病?還有你爸,又打了一宿牌,肯定又輸錢。就知道虧錢,不知道賺錢,氣死我了!你們倆都是討債鬼。”媽媽把剝好的蒜瓣一把扔在地上,“我在這跟老黃牛似的,給你們打掃屋子洗衣服做飯……”
最后媽媽都說不下去了,嘆了口氣,默默地又把蒜瓣一枚一枚撿起來。
昕昕躲在臥室的門口不敢出來,她還小,聽不懂媽媽說的是什么,也不明白爸爸打牌一夜不回家為什么會輸錢,更不清楚輸錢意味著什么,但是媽媽語氣里的情緒她是清楚的。
過了很久,媽媽在廚房里又開始忙碌起來,昕昕才出來。
昕昕來到客廳門口,仰起頭看了看掛在門上面的鐘,還差三分鐘就到六點,按照爸爸平時的習慣,六點應該就到家了。
客廳的鞋柜旁邊有一個大紙箱子,是用來搬東西的,現在空放在那里很久了。昕昕打開紙箱子,藏了進去,像一只乖巧又好奇的貓咪,透過箱子的縫隙觀察著門口。
昕昕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她在腦海里演練了很多遍:爸爸開門進來,自己突然躥出去,大叫一聲“爸爸”,然后跳進爸爸的懷里,爸爸把自己舉過頭頂,讓自己騎在他的脖子上。
最好再原地轉幾個圈。
已經是六點一刻了,昕昕還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這么早起床,她都犯困了。
“咳咳……”忽然,外面傳來兩聲咳嗽聲。昕昕認得這個聲音,是爸爸的咳嗽聲。她準備像一個禮物一樣跳出盒子。
接著是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昕昕已經躍躍欲試了。
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進來。昕昕騰地從箱子里站了起來,大喊了一聲:“爸爸。”
接著,卻是盤子落在地上的聲音,清脆悅耳。
“要死啦,一驚一乍的。”是媽媽的聲音。
與此同時,準備跳進爸爸懷里的昕昕看到爸爸鐵青著一張臉,怒目圓睜。“嚇老子一跳!”語氣里充滿著被激怒的情緒。
昕昕嚇得又重新藏進箱子里,只不過這次是躲藏了。
“一看臉色就知道,又輸了不少。”是媽媽的聲音。
“少提那個字,我只是暫時沒贏。”爸爸說道。
“你什么時候贏過?”
“上個月不是贏了嗎?”
“上個月你一共打了十六天牌,只贏了一次!”
“那也算贏啊,也不能抹去我贏過的事實!”
“十賭九輸!十賭九輸!你到底什么時候才不去賭啊!”
“我明天就會翻本的。”
“明天還要去?我看這個家過不下去了。”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激烈,昕昕用手捂住耳朵。
“我也是想這個家能過下去才去打牌的啊。明天一定可以的,我找人算過了……”
媽媽沒有繼續說話,接著是陣陣的抽泣聲。
啪嚓……
又是盤子掉落的聲音。
然后箱子蓋被掀開了,爸爸把昕昕拎了出來,順手拿起一旁的墩布就開始打:“讓你躲在箱子里嚇唬人,我看你是不知道疼……”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藏箱子了,爸爸,我真的知道錯了……”昕昕喊著,眼淚淌進嘴里,是咸的。
昕昕也不記得被打了多少下,很疼,疼得她大哭,哭著哭著嗓子都啞了。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滿心歡喜地想給爸爸一個驚喜,卻被打罵了一頓。
小啞感同身受地經歷昕昕今天早上的事情,心里像昕昕一樣哭著。
她曾經也渴望過有父親能罵罵自己,甚至是自己太調皮被揍一頓,然后在自己受到委屈的時候父親可以站出來保護自己。小啞不知道她幻想出來的是否符合絕大多數家庭的情形,但是她知道昕昕的父親絕不會在她受委屈的時候站出來保護她,因為昕昕最大的委屈就是他給的。
小啞收起懷表,把她這一段傷心的時間偷走了。至少這樣,昕昕能少一點傷心。雖然對整個人生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對此時此刻的昕昕來說,卻重要無比。
“我好像做了個夢。”昕昕說。
“你夢見了什么?”小啞問。
“什么都不記得了,總之感覺很奇妙。”昕昕努力回憶著。
“趕緊回家吧,在外面貪玩,爸爸媽媽會擔心的。”小啞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再見,姐姐。”此刻的昕昕完全看不出來就在幾分鐘前還委屈得泣不成聲。
喬絨踏進校門那一刻,就已經預料到了——學校炸了,被喬絨投放的這顆重磅炸彈的威力全方位無死角覆蓋了。
叮!
是余晨陽的手機提示音。
他剛拿出手機,緊接著又響起一連串提示音,至少有五六個人同時給他發了信息。
“這么多人找你啊。”喬絨在一旁說,她心知肚明余晨陽收到的信息內容是什么。
“奇怪,怎么都趕在一起了?”余晨陽說著打開了微信,只是瞬間,臉色就變了。
“是什么?”喬絨問。
“……沒什么。”余晨陽說道,又打開平時靜音的班級的群,全是對同一內容的討論。
余晨陽始終不肯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視頻是真的——小啞在一家快餐店里偷了一個男人的錢包。
沒錯,李詩發布的視頻是經過剪輯的,把一場“俠盜”的見義勇為斷章取義,變成了一個小偷單純地偷了一個男人的錢包。
群里的那些文字討論仿佛有了聲音一般,在余晨陽耳邊轟炸:
“果然是個小偷。”
“沒想到啊沒想到,昨天他們班的喬絨就丟了一塊名表,一定是小啞偷的沒錯了。”
“小小年紀,沒想到是個狠人。”
“這長大以后不得了的呀。”
“以后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東西。”
“就這技術,你注意有用嗎?分分鐘偷光你。”
“這倒是不怕,別偷我的心就行,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噴……”
余晨陽劃掉微信,調出小啞的手機號碼,撥了出去,響了很久都沒有接。小啞用的不是智能機,余晨陽想她一定還沒看到,他一定要在小啞知道之前盡可能地保護她。
可是他要怎么保護呢?
電話再打過去,仍舊不通。
這時,喬絨把自己的手機拿到余晨陽面前,裝作非常吃驚的樣子說道:“晨陽,你看到了嗎?我剛看手機發現大家已經全知道了,原來小啞……”
“住口!”喬絨還沒說完,就被余晨陽制止,“我不相信。”
喬絨沒料到余晨陽仍然這么相信小啞,臉色變了變,說道:“這可是鐵證啊,監控視頻拍到的,還能有假?還有這家快餐店,你沒見過嗎?難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嗎?”
余晨陽道:“我寧愿我是瞎的。”
“小啞有什么好,你這么袒護她?”喬絨的醋意正濃。
“……”
“你說你寧愿自己瞎,其實是你已經相信了,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你是在欺騙自己。”她試圖動搖余晨陽。
但是,余晨陽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我看到的小啞跟你們看到的不一樣。”
“你看到的是什么樣子?”
“我……”余晨陽有些說不出話來,如同有一大團棉花堵在他的喉嚨里,面對“鐵證”,他感到了雪崩般的壓迫感。
余晨陽的手機響了,他看到來電顯示是小啞,立馬接了起來:“小啞你在哪兒?”
“昨晚上手機靜音,醒來忘記開聲音了。”電話那邊的小啞說道,聽語氣,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處于怎樣的境地。
“我問你現在在哪兒?”
余晨陽的語氣非常急切,小啞有點不適應:“我馬上到學校后門了。”
“你在學校后門等我,不要進學校。”余晨陽掛了電話,就往學校后門跑。
喬絨氣得在原地跺腳:“余晨陽,你這個大傻瓜,哪有主動往火坑里跳的?里面有寶藏啊!”
余晨陽到學校后門的時候,小啞正在校門外一棵樹下乖乖等著。她看到余晨陽神情緊張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了?”
“我沒事,你有事。”余晨陽靠近小啞,幾乎是臉貼著臉,用氣聲說道。
小啞的臉瞬間紅了,后退一步:“我有什么事?”
“學校炸了。”余晨陽道。
“我哪有那本事?”小啞笑著說。
“你有這本事。”余晨陽無比認真的表情絕不像騙人,小啞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炸了”是形容、是比喻,學校一定發生了大事,而且跟自己有關。
小啞吞了一下口水,緩緩問道:“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余晨陽看著小啞的眼睛說道:“當著我的面,你從我的背包里偷出一本書來。”
小啞躲閃開他的眼神:“你有病啊。”
“從我背包里偷出一本書來。”余晨陽重復道。
小啞瞬間失控了,沖余晨陽喊道:“不要跟我提那個字。”
好像剛才極度壓抑的空氣被急速冷凍,余晨陽也沉默了。良久,他拿出手機,調出那條此時正在學校瘋狂流傳的視頻,遞給小啞。
小啞接過手機,點擊了視頻的播放按鈕。
這個場景小啞再熟悉不過了,竟然流傳出來了。
小啞緊緊咬住嘴唇,她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就是小偷。
小啞把手機還給余晨陽,邁步就要往學校里去。余晨陽攔住她:“你今天請假吧,視頻已經在學校傳開了,論壇、各個班級的群里,哪哪都是。”
“既然已經傳開了,老師早晚會知道,我躲得了今天上午,也躲不了今天下午。”小啞推開余晨陽,往校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小啞又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余晨陽,余晨陽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小啞苦笑了一下,把手里拎著的東西用力扔向了余晨陽,然后轉身進到學校里。
余晨陽下意識地接住,是一本書,上面寫著“余晨陽”三個字。正是剛才小啞用力推開余晨陽手臂的時候,從他書包里偷出來的。她就差站在余晨陽面前,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沒錯,我就是小偷!
小啞走進學校,所有的人都看著她,就像她來自其他星球一樣,就像她是《異形》中的怪物一樣。那些明目張膽的議論,如潮水般一浪一浪淹沒小啞,哪怕那些不易覺察的指指點點都會被小啞放大。小啞覺得自己的腳下就是擇人而噬的沼澤,每一步都走得很難。
她在心里一直對自己說:這些都不存在,都不存在。
有用嗎?
她又在心底嘲笑自己。
小啞想起年少無知的那一年的夏天,阿琛興沖沖地跑到自己和小雨面前,神秘兮兮地說道:“前不久我認了個師父,學了門手藝。”
“哥,你認了個什么師傅?”小雨問。
“這個保密,我不能破壞人家的規矩,總之他教了我,就是我師父。”阿琛道。
“哥,是什么本事?”小啞問。
“一個字,偷。你們也要學。”阿琛道。
“偷東西是不是不太好?”小雨天真的問道。
“沒什么好壞之分,我們的生活注定是要比別人難的,所以多一些本事也是好的,以后別說雞腿了,整雞管夠。”阿琛說得底氣十足,“給小啞買新衣服,給小雨買娃娃,給方奶奶買最好的保健品。”
“對了哥,我看廣告上說記憶棉的枕頭能讓人擁有好睡眠,給奶奶買一個。”小雨提議道。
“這個想法好。”阿琛道。
“哥,我還想去北極。”小雨的思緒已經開始沒有邊際的亂飛了。
阿琛用力拍了拍他的小胸脯,保證道:“去,南極、東極、西極通通去一遍。”
“哥,東極和西極在哪?”小雨天真的問道。
阿琛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存在這些地方。”
突然,小啞打斷兩人的暢想,“哥,你教我吧。”她不想所有的重任都扛在阿琛身上,他沒有這個義務。
“對對對,哥,我也想學,一定很有趣。”小雨積極響應。
……
忽然,一個男同學故意撞了一下小啞,把小啞的回憶撞散,小啞沒站穩,跌倒在地上。小啞知道這個男生,是校籃球隊的,跟余晨陽一起打過球。男同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然后笑著跑開了。
笑聲有會傳染的特性,同樣,嘲笑聲也有。
小啞頂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嘲笑,走進教室。大家看到小啞之后,先是安靜,安靜極了,大概持續了七八秒鐘,突然,就像有無數的蜂蜜飛過,大家開始嗡嗡地交頭接耳。
小啞回到座位上,周圍的同學像是見了瘟神似的,離得她遠遠的。
接著,余晨陽跑進教室,站到講臺上:“大家安靜,馬上上課了,安靜!”
無效。
小啞站了起來,大家這才安靜了下來,全都看著她。小啞起身,向著教室門口走去,余晨陽作勢要跟上去,小啞伸出手制止了他:“別跟著我。”小啞的聲音很小。
走廊里,小啞正好遇見喬絨。
“你滿意了?”擦肩而過的時候小啞問道。
喬絨停下腳步,沖著小啞的背影說道:“差不多吧。”
小啞來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口,剛要敲門,門便開了。老師看了小啞好一會才說道:“視頻我看了,我都知道了。”
“老師,喬絨的表不是我偷的。”小啞說。
“我正要去開臨時會,討論你的事情。”班主任道。
“手表不是我偷的。”小啞繼續說。
“老師知道了,現在不是手表的事情了。”
“不是我偷的。”小啞又說。
“小啞,現在我相信你,學校相信你,沒有用,得所有人相信你才行。”
“我沒有偷……”
“我現在去開會,你先回班里,好不好?”老師閃身離開了。小啞一個人在教師辦公室門口站了很久很久,累了,她蹲下繼續等。
她想給阿琛打電話,告訴阿琛她在學校受委屈了,受欺負了,然后在他懷里大哭一場。可是又能怎樣呢?阿琛能救她嗎?最多就是阿琛找找喬絨的麻煩,或者干脆揍她一頓,可是又能怎樣呢?沒人可以救她,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尤其是在這件人盡皆知人人喊打的事情上。
“我,是一個小偷。”小啞對自己說道。
“可是,我有的選嗎?”小啞又問自己。
如果有的選,她還是會選認識阿琛,喊他一聲哥,跟著他學“吃飯的手藝”,因為無論如何得活下去,那是本能。
很快結果便出來了,學校考慮到小啞的實際情況以及優異的學習成績,取消她的獎學金,給予記大過一次,并要求她當著全校師生做檢討。
這個結果喬絨很滿意,她要的不是小啞被開除,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檢討、撕開自己的傷疤,這會讓喬絨更痛快,留在學校被所有人孤立讓喬絨覺得更有趣。
學校宣布了這個結果,檢討就安排在下午上課之前。
一整個上午,小啞都覺得天旋地轉的,直到最后一節自習課寫檢查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發燒了,只好趴在桌子上休息。
余晨陽也不敢跟小啞說話,但是一直在觀察小啞的狀態,見她在桌子上趴了好久,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啞沒有反應,余晨陽抬起她的頭,手掌感覺到很燙,這才知道她發燒了。
余晨陽趕緊背她去了醫務室,吊了點滴。
小啞做了一個夢,夢里她是身穿鎧甲的女將軍,正在沙場上拼殺。刀光劍影,狂風不止,周圍全是戰死的士兵,前面大軍壓境,后面無路可退。小啞將軍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手下的人不足一百。
“我們輸定了。”其中一個士兵說。
“準確地說,是我們死定了。”另一個士兵說。
小啞將軍環顧著大家,說道:“這是必然的結局,但是身為戰士,這是我們的榮幸。”
沒有人回應。
“有想當逃兵的,我給他這個機會,想走的走吧,來得及,遠處的第二波敵軍還沒有殺到眼前。”小啞將軍說道。
大家互相看了看,猶豫不決。
“干脆一點,要么殺,要么走。”小啞將軍又說道。
哐啷。第一個士兵把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接著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都扔在了地上。
他們走了,只留下了三個人。
小啞將軍問:“你們怎么不走?”
其中一個士兵說:“我家就我一個人了。”
后面有個聲音說道:“我從小在兵營長大,戰場就是我最后的家。”
最后一個士兵說道:“我娘從小告訴我,我要是沒個出息,就讓我別回家了。”
“你娘呢?”小啞將軍問。
“家里呢。”士兵道。
“回去吧。”小啞抬起手中劍,“咱倆的武器換換,你把我的劍帶回家,給你娘看,讓她知道你有出息,她會以你為豪。”
“我不走,我剛才數著呢,我殺了二十六個敵軍,我再殺四個。”
“你沒想過再殺四個,也許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嗎?”
“想那干啥。”
小啞再次舉起手中的劍:“拿著,這是命令,回家。”
士兵想了很久,顫抖著跟小啞將軍交換了劍。
小啞帶著最后兩個人,向著敵軍走去。他們知道這一去唯一的結局是什么,但仍奮不顧身。
小啞醒了,眼淚流了一臉。她很喜歡夢里的自己,堅強且無畏,那是現實中怯懦的自己所不具備的精神,她需要反抗,即使是無謂的反抗,即使是兩敗俱傷的反抗。
定了定神,她發現自己在醫務室,余晨陽正坐在一旁看書。
“我睡了多久?”小啞問道。
余晨陽放下書:“已經午休了,這是第二瓶點滴,沒吊完呢。怎么樣?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小啞揉著頭說道。
“別什么事兒都自己硬撐著,你可以跟我講的。”余晨陽心疼地說道。
“你救不了我。”小啞的眼神空洞,盯著墻角的垃圾筒。
“我……”余晨陽知道小啞說的是事實。
小啞嘆了口氣問道:“鐵證如山,現在你還相信我嗎?”
“相信。”余晨脫口而出。
“你看著我的眼睛。”小啞看向余晨陽。
余晨陽看著小啞的眼睛又說了一次:“我相信你。”
他的眼睛很好看,深邃、溫柔,像一顆黑寶石。小啞道:“下次我讓你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你一定不要看。”因為,她會忍不住偷走他的時間,她多么想切身地感受他的時間,感受他的生命。
“為什么?”余晨陽問。
“沒有為什么。”小啞拔掉手背上的針頭,跳下了床。
“點滴還沒吊完,你去做什么?”
“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我陪你一起。”
“站住,別再對我好了。”
余晨陽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去,小啞又看了余晨陽一眼,轉身出了醫務室。
小啞找到喬絨,把她約到了操場上。
“怎么?”喬絨問。
小啞注視著喬絨的眼睛:“我就要去當著全校師生做檢討了,你的目的達到了。”
“滋味好受嗎?”喬絨笑著問。
“我能先問你個問題嗎?”小啞道。
“問。”
“我哪里招惹你了?”
“沒有啊,只是你太令人討厭了。”
“呵,我這個問題真的很蠢。”
“你當然很蠢。”
“我承認,我確實偷過東西,但你也不能否定我沒有偷你手表的事實。”
“想套我話?你在錄音?”喬絨警覺地問。
“放心吧,沒有,我的手機沒這個功能。”小啞拿出自己的手機,并非能錄音的智能手機。
“無論你想怎樣,現在全學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小偷了,偷沒偷我的手表已經不重要了。”
小啞不得不承認,喬絨說的很對。
“所以,你究竟找我來做什么?”喬絨又問道。
小啞冷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并不是我先招惹的你,是你先招惹的我。”
“我就招惹你了。”喬絨靠近她,“你吃了我呀。”
“請你讓路,我要去做檢討了。”小啞說。
喬絨側身閃開,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一定不缺席。”
小啞用力推開她的手臂,大步流星地離開。
下午上課前的半小時,全校同學都聚集到操場上,大家都顯得很興奮,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盛況”了。
大家按照平時開大會的時候那樣排好方陣,喬絨站在最右邊方隊第一排的中間位置。這里的視野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講話臺上小啞的一舉一動,包括她臉上的表情。
她迫切地想看到小啞一邊做檢討,眼淚一邊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
嗯,很高興。
李詩站在喬絨的左邊,小聲問道:“我要不要偷偷錄下來?”
“多拍點特寫。”喬絨說完,兩人掩嘴偷笑。
余晨陽的個子很高,在方隊的最后一排。
小啞緩緩走上臺,站在話筒跟前,環顧底下所有的同學,那些臉龐好陌生啊,這個學習生活了三年的學校也忽然變得很陌生了。當一個人在一個環境里感到陌生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
但是小啞不可以離開這里,不可以主動退學。在這所學校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所以,不管承受多大的委屈,她也決不允許自己放棄讀書的機會,放棄人生的希望。
“可以開始了。”旁邊的教導主任提醒。
小啞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說道:“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叫小啞。好多人都以為我是啞巴,因為我不愛說話,也不愿與人交流,在這件事之前,學校里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知道我的存在。不過現在不同了,所有人,甚至是學校里的流浪貓狗,都知道我了,知道我叫小啞,知道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父母。是,我是這樣的。”
教導主任站起來,想要提醒小啞進入正題,被小啞的班主任攔住了:“讓她說吧。”
小啞繼續說道:“我沒你們家世好,正如你們所知道的,我是一個孤兒,我沒吃過那么多美食,更沒你們見過的世面多。也許你們身上的一件羽絨服或者腳下的一雙球鞋就夠我一年的生活費。在你們的眼里,我可有可無,所以就成了你們攻擊的對象嗎?所以就活該被嘲笑?你們只會欺負弱者嗎?真優秀。”
小啞的話成功點炸了底下相當一部分同學。
“嘿,這個小偷還有臉指責別人了?”
“不得了了,這是檢討嗎?”
“我看她是受刺激太大,瘋掉了。”
“小偷,你就是小偷,說些什么屁話?”
“就是小偷還有理了?還跟這兒玩道德?”
小啞才不在乎他們在說什么,她只管說自己的:“在福利院的時候,我也經常受欺負。后來福利院沒了,在外面更受欺負。我以為學校很安全,只要學習,別的什么都可以不用管,也不會有什么壞事情砸到我頭上。可是,事實證明,我以為的都錯了。被欺負慣了會怕的,我怕了,我怕很多事情,怕受委屈,怕挨打,怕餓肚子,怕好多人看我的眼神,哪怕是一個比我還小的孩童的眼神。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只老鼠。”
李詩偷偷拿手機錄著,喬絨嘴角微微上揚,聽著小啞一點一點毫無保留地揭開自己的傷疤,有一種莫名的勝利感。
“再后來,怕著怕著就習慣了,習慣了就不怕了,變成了冷漠。不怕疼,不怕沒有尊嚴,不怕挨餓,不怕沒有朋友。今天我才知道,冷漠其實更可怕,因為不是老鼠了,變成了行尸走肉。今天我還知道,你們,你們下面的所有人,比我冷漠。”
操場上的同學們頓時嘩然,臺上的老師們也變了臉色。
教導主任終于忍不住了,咳嗽了兩聲,厲聲說道:“小啞,進入檢討正題!”
小啞握緊麥克風,頓了頓說道:“我是檢討人小啞,原因大家都知道,或許其他學校也知道了吧。首先我感到萬分抱歉,我的檢討內容是:我!小啞!從來沒有!偷!喬絨同學的手表!我!不是小偷!我抱歉的是我不需要做檢討!”
全場徹底炸了,老師們也被小啞的“猖狂”震驚了。
全體同學議論紛紛:
“真是不知死活。”
“臉皮果然厚,死不承認。”
“是承受不住,瘋了吧。”
“還真是個瘋子,這下看她怎么收場……”
喬絨對李詩說道:“瞧吧,好戲升級。”
又有人說:“學校沒開除她,她還不滿意了?這是主動要求開除啊,厲害,厲害。”
“真的,咱學校我現在誰都不服,就服小啞。”那個故意撞了小啞的校籃球隊隊員說道。
班主任終于站了起來:“小啞,到此為止。”
小啞卻對著話筒說道:“老師,我有證據,推翻一切的證據。”
教導主任臉都綠了:“我不管你什么證據不證據,趕緊給我下去,胡鬧得還不夠嗎?簡直翻天了,你要把學校拆了嗎?”
小啞不緊不慢地拿出一臺手機,是智能機,顯然不是小啞自己的。
她打開手機,點開微信,找到一個叫作“安排小啞”的群。
下面的喬絨瞬間傻了,自己的手機為什么會在小啞手里?
如果我們可以像小啞一樣偷取時間,那么我們把時間倒回去就會看到,小啞約喬絨到操場上之后,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我就要去當著全校師生做檢討了,你的目的達到了。”與此同時,小啞的手背在身后,偷偷撥動機械懷表的指針,偷取喬絨事發當天的時間,也就是喬絨報告老師她丟了手表的那天。
那天夜里,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喬絨打開了微信,發了一條消息出去:我睡不著。
小啞只需要這一個開端,便足夠了,因為她一百萬個肯定這是喬絨做的。這樣,她只偷走喬絨幾分鐘的時間,喬絨也不會損失多少記憶,根本不會察覺。小啞可不愿意把這項“天賦異稟”浪費在喬絨的身上。
李詩也慌了,因為她從喇叭里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正是小啞點開了群里的語音:喬大小姐,我想到一個主意,絕對給小啞好看。這個主意太棒了,我就是一個小天才。
接著是喬絨的聲音:你想到了什么主意?
李詩的聲音:你上個月不是買了一塊手表嗎?
喬絨的聲音:是啊,我特別喜歡那塊手表,可惜逛街的時候丟了,我傷心了好久。
李詩的聲音:明天我陪你再去買一塊。
喬絨的聲音:我已經不喜歡了。還有,我問你什么主意呢,你總提買表的事情做什么?如果你的主意符合我心意,我送你一塊。
李詩的聲音:那正好明天提前買來送我,哈哈哈。
開始大家有點不明所以,漸漸地有人聽出來這些都是誰的聲音。這些內容其實也說明不了什么,只是跟表有關而已——但是表在這起事件中充當著重要的“角色”。
小啞敲敲話筒,說道:“接下來是文字,我可以截圖群發給大家,就像你們收到關于我的視頻那樣。”
接著,小啞指明道姓地說:“丟表之前,也就是上午的最后一節課,喬絨同學在群里發了一條信息:‘下課后成野你負責拖住小啞。’群里面成野問‘我怎么拖’,喬絨說‘你是豬腦子啊,自己想辦法’。然后是李詩,她說‘后面的交給我’。喬絨接著說:‘我梳妝打扮沐浴更衣就為了這場戲的開場。’然后喬絨同學打完這句話還在后面跟了幾個小魔鬼的表情,表情很可愛,大家看到截圖的時候就知道有多可愛了。”
喬絨想要沖上臺去,被李詩攔住,上面有老師,而且是當著全校同學的面,在眾目睽睽之下,怎么阻攔小啞?
小啞根本不給大家反應的時間,繼續播放群里的語音:
“小公主小公主,搞定,小啞是最后一個在班里的,小啞是最后一個在班里的。”這是成野的語音。
小啞又點開喬絨的語音:“漂亮,你趕緊過來吧,我們在食堂三樓。”
小啞補充道:“接下來是李詩同學再次出場。”說完,她點開李詩的語音:“喬絨,手表不見了,兩塊都不見了。”
喬絨:“其他東西呢?”
李詩:“其他東西都還在,一樣不少,唯獨表不見了,表不見了就法法栽贓小啞了。”
喬絨:“表丟了就栽贓不了了嗎?表照樣是她偷的,只要一口咬定,有人證,沒有物證又如何?就算鬧到最后沒有證據,她也永遠抬不起頭來,到時候她還能在學校待下去嗎?就算她厚著臉皮待下去,大家一直在背后議論她,時間長了,她也會受不了的。還是按照你的計劃進行。”
李詩:“明白。”
這下,大家也徹底明白了。
“可你就是一個小偷啊,這是事實,鐵打的事實。”忽然,臺下響起一個聲音。
小啞想,或許是哪個暗戀喬絨的男生吧。比較漂亮家境又好的女生總是男生的焦點。
小啞又點開了一條語音,對著話筒播放了出來:“視頻和照片已經發布到學校的論壇和各種群,大戲帷幕已經拉開了。”
“可是視頻里偷錢包的人就是你啊,難道視頻是作假的嗎?難道有人嫁禍你你就沒有偷錢包嗎?偷了,就是小偷。”臺下又有人喊道。
小啞說道:“正好群里有完整的視頻,我和截圖一并給大家群發過去。”
說完,小啞點了幾下手機,所有證據群發了出去,臺下有偷偷帶手機的已經率先看到了,然后就像病毒一樣在方隊之間傳播。
余晨陽看到了完整的視頻,是那個男人先偷了別人的錢包,然后被小啞偷了回來,還給了失主。老師們也看到了視頻,湊到一起商量應該怎么辦。
喬絨此刻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最好永遠不出來。相比處分,她更在意的是面子,小啞徹底折了她的面子。
這個“仇”,她能記一輩子。
小啞做完這場“檢討”,覺得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現在還站著完全是靠意志強撐,她的燒還沒有退,整個世界都是顛倒的。
余晨陽微笑著看著小啞。周圍嘈雜無比,而他卻覺得鴉雀無聲,那一刻他覺得小啞身上是發著光的,是那種剛剛日出時的光,有希冀,有生命力。
這種生命力是與生俱來的。遭遺棄、挨餓、挨凍、全都挺了過來,還有什么可怕的呢。或許在小啞眼里,學校里發生的這一切都太微不足道了。
這就是小啞身上特有的魅力,這就是吸引余晨陽的地方。他多想沖上臺去慶祝小啞的勝利。然而下一秒,他必須沖上臺了,因為,小啞昏倒了。當她的身體砸在地板上的那一刻,沉悶的響聲沖擊到了余晨陽的心。
“小啞……”他喊著沖上臺去,抱起了小啞,沖老師說道,“老師,她還在發著燒,我得帶她去醫務室。”
“先去。”班主任說道。
余晨陽抱著小啞一路小跑離開。教導主任來到話筒前,用力咳嗽了一聲,用低沉嚴肅的聲音說道:“散會。喬絨、李詩、成野,到教導處。”
話音剛落,話筒發出了刺耳的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