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然只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她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千鈞重。
旁邊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林玄,我不是說過出了你的洞府就得帶上師姐給你的面具么?你看看,差點把我這個寶貝徒弟嚇死!”
“誰知道師叔您這弟子還沒修行呢?”
“她修行了你就能出來嚇人啦,你心里沒一點逼數么?”
“我錯了,我錯了。師叔,能放我走了吧。”這是個懶洋洋的聲音。
“站住,那鎮魔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剛離開幾天你就出了這么多幺蛾子。”
林玄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話鋒一轉:“師叔,我記得你去唐都不止幾天吧,我想想,好像有一個月沒看到師叔您了。是不是又去喝酒瀟灑了啊。”
文昌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公務的事,能叫瀟灑嗎?我這可是為了宗門披肝瀝膽!”
蘇嫣然心中嘀咕,師父你可是把我們家半年存儲的美酒喝了個精光啊。
她眼皮動了動,索性睜開眼睛,假裝剛剛清醒。擦著眼睛,從床上直起身子來。
“師父........”
在她床前的兩人停止談話。文昌湊上前來,神情緊張:“嫣然,身體沒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吧。”
蘇嫣然搖搖頭,看向另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
林玄下半張臉帶著鐵質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
現在的他,不復剛剛那種恐怖的氣息,而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哥哥。
林玄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啊小師妹,你剛一進宗門就差點把你弄進回春堂了。”
蘇嫣然好奇地看著林玄的面具,問道:“你就是鎮魔峰的大師兄?怎么師兄你的臉這么嚇人?”
聽到前一句林玄剛想昂首提胸,聽到下一句立馬彎腰弓背。
文昌笑道:“這小子,從小氣質就兇悍的很。大師姐當時在野外碰到他時,發現周圍的連猛獸靠近他都不敢。”
“后來踏入修行道路后,他這兇人氣質更是夸張,要不是大師姐在他身上下了許多遮擋氣息的術法,估計那些外門弟子都撐不住。”
“有弟子戲稱他天生就有恐懼光環,我深以為然。”
“想當年,我老林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后生,只不過就是氣質有點........”林玄無奈道。
“據掌門所說,林玄他也許是某種未被記載過的體質。就像你的重瞳一樣。”
“體質么?”蘇嫣然將小手按在左眼上,她的瞳孔瞬間變成兩個,互相交錯,邪異非常。
林玄直直看著蘇嫣然的眼睛,贊嘆道:“重瞳?師叔你可終于做了件正經事。”
無論是上古還是現在,重瞳都是極為恐怖的體質之一。歷史擁有它的人無一不赫赫有名,創造了多少膾炙人口的傳奇故事。
文昌不耐煩,林玄這小子每次都給他唱反調:“我哪次不正經?滾滾滾,別打擾你師妹休息了。”
林玄從善如流,剛想溜走,手上的通識環一陣震動。
他將意識沉入通識環,讀取傳來的消息,然后哈哈一笑。
“怎么了?師侄何故發笑?”
“我笑那李昊不知高低。”林玄道,“剛出關就向我提出生死斗,真不知死活。”
文昌臉色復雜,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他憋笑道:“當年弟子大比的時候你把他屎都打出來了。在那么多弟子面前丟人,人家能不記恨么?”
蘇嫣然心想,這打出屎肯定是個比喻吧。
“估計這都快成他修道路上的心魔了。”
林玄翻了個白眼:“這能怪我,他這是自己嚇到崩屎的,我沒怪他惡心到我算我善良了。”
“你這張臉,比之那些術法也有過之無不及。”
“這是造謠誹謗!遲早有一天我會把這張臉恢復正常的。”林玄嘟囔。
蘇嫣然無力吐槽,這真是物理打出屎啊?!
他擺擺手,打算先回洞府。臨走時又想到些什么。走到蘇嫣然面前。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遞給蘇嫣然:“師妹,實在不好意思。你剛入門沒什么禮物給你。這是我自己煉制的鐵甲符,就當我給你的見面禮了。”
文昌眼角微微抖了一下,但他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說話。
蘇嫣然小心接過,看著林玄飄然而去。
她手里緊緊握住那張鐵甲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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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面墻的靈位,那是他們李家為玄真宗戰死的先輩。
用魚人墨涂寫的名字層層疊疊,彰顯著李家的光榮歷史。
線香煙霧繚繞,他的表情模糊。
身后,他的父親,李家族長——李旭按住他的肩膀,道:“那林玄如何回應的?”
“他說午時龍虎臺上相見。”
“長輩們給你的底牌準備好了么?”
“萬事俱備。”
李旭長嘆一聲道:“當年你在龍虎臺丟的面子,今天就要完完整整拿回來!”
“林玄的性命,我志在必得!”李昊怒目圓睜,面容猙獰。
多少個日日夜夜,每次睡覺他都能從噩夢中驚醒。而噩夢的唯一反派,就是那個鎮魔峰的大師兄。
一想到那次弟子大比,他竟然被林玄嚇得屎尿齊流。他就恨不得將林玄千刀萬剮。
林玄已經成為他內心的心魔。進入金丹境沒有能讓他的心魔消去。而是愈演愈烈,心魔就像一團火,不燒死林玄,就會燒死他自己。
“那去吧,列祖列宗會保佑你的。”
李昊三叩首,磕得地面彭彭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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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臺,這是宗門為了解決弟子間無法消去的仇恨而設立的擂臺。
一旦踏入龍虎臺,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
如果死在了龍虎臺上,你的長輩,師父不得為復仇,這是宗門的鐵規,至今沒有人敢逾越。
午時已到。
林玄剛到龍虎臺的場地,就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弟子聚集在龍虎臺下,甚至在遠處的天空中,許多弟子駕馭著飛劍飛錘的法寶,在空中看這場難得一見的廝殺。
而在龍虎臺前面,數十根石柱上,許多長老盤坐在頂端。真不知道這些長老天天有正事時就說自己要閉關,結果今天卻都跑過來看熱鬧,真是不嫌事多。
林玄心中一動。他發現了石柱中央,自家師父盤坐在那,好像在和其他長老說些什么。
季凌,鎮魔峰峰主,太上長老之一,身兼副掌門之位。
銀色的長發隨意披在袍子上,她的臉晶瑩如冰,美眸是銀色,有種神秘的美感。
雖說季凌每次訓練他是總把他虐的很慘。不過一看自家師父的美麗容顏,他心情頓時變得不錯。
下面的弟子眾人看到了林玄飛來的身影,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當然還有圣子一脈的咒罵聲。
特別是他們鎮魔峰一脈的弟子,歡呼聲更是震耳欲聾,像是要把整片天掀翻。
數千平方米的龍虎臺中央,李昊死死盯著那個生命中的宿敵。
林玄降落在龍虎臺中央。兩人的氣場讓周邊的弟子屏住呼吸。山上的空氣仿佛為之一窒。
“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李昊腰間儲物袋金光一閃,一把修長的寶劍出現在他手中。
寶劍劍鞘上布滿繁雜的花紋,訴說著這把劍的來歷不簡單。
“你爸把李家的鎮族寶貝都給你啦,氪金玩家就是厲害哦。”林玄感嘆道。
“我家族十幾代的努力,憑什么輸你幾十年的修行積累?”
林玄啞然失笑,朝李昊招招手,神情輕蔑挑釁,好似全然沒把李昊放在心上。
集聚多年的怒火,恐懼,最終在李昊心中徹底爆發成滔天的戰意。他抽出長劍,喉嚨里壓抑著怒吼:“林玄,去死吧!”
雙足踏碎青石臺,他的身影在空氣中一閃而過。
長劍劍身被火焰環繞,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劈向林玄的脖頸。
寒光乍然停滯,林玄的兩指死死鉗住劍尖,劍尖的寒光只距離林玄的脖子幾厘米,但以李昊金丹境的力量,竟然無法前進半分。
“劍是好劍,但你的力量太弱了。”林玄淡淡說。
李昊瞳孔一縮,劍身一轉,脫離林玄的鉗制。然后低喝一聲,胸膛忽的起伏鼓起,舉起長劍。
無數劍氣猛地撕裂虛空,徑直射向林玄。龍虎臺上每個角落似乎都被銀色的劍影徹底覆蓋,林玄沒有一絲可以躲避的地方。
劍氣的力量和速度摩擦著狂亂的氣流,發出群鳥鳴叫般的聲音。
百鳥朝鳳!
林玄哈哈一笑,雙手抱頭,不避不閃,直直撞入迎面而來的劍雨中。
霎時間,無比尖銳的聲音充斥著龍虎臺。那是劍氣與林玄身體劇烈摩擦的聲音。刺撓的聲音就連蛻凡境的弟子都覺得心煩意亂,捂住耳朵。
五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林玄就這樣如同蠻牛一般突入李昊的安全范圍,屈膝扭腰,重重轟出一拳。李昊慌忙用劍身擋在面前。
轟!!
空氣中的無數劍氣嘎然停止,李昊的百鳥朝鳳被迫中止。他整個身軀都被巨力擊退數十米,雙腿碾碎地板,劃過兩道長長的痕跡。
此時林玄上半身的衣物已經破爛不堪,露出完美的肌肉,讓臺下一眾女弟子大呼小叫。
林玄師父旁邊一位長老贊嘆道:“季長老你這徒兒煉體功夫真是恐怖至極。”
大兇師父微微揚起下巴,語氣有著掩飾不了的得意:“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林玄沒有再繼續追擊,他遙遙朝李昊招手邀戰。
李昊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在面前畫圓,那柄長劍復制成五把,在空中懸浮,每把長劍寒光四溢,鋒銳至極。
“你呀,總能給我整出點新花樣。”林玄指了指他。
五劍齊發,伴隨著恐怖的破空聲,然后在空中折射路線,分別從上下左右后襲向林玄。
這寶劍的鋒利林玄可不敢用身體硬擋。他來回扭動,每次劍尖離他的皮膚只差分毫,但他就這樣躲了過去。
但這樣光躲避不是林玄的作風。他伸出手,一點火星落入掌心。
空氣突然燥熱起來,他猛地舉起左手。赤色的光芒從他手心綻放,無數光明隨著烈焰四射開來。他們灼熱了空氣,甚至剎那間將青石板燒成巖漿。
甚至當代表死亡的光芒沖擊龍虎臺周邊的結界時,維持結界的長老也頓感吃力。
這是林玄當年弟子大比一舉成名的招數——赤日。
他握住的,仿佛就是太陽。
比起當年的弟子大比,他這次的施展更加熟練,威力也更加恐怖。
光芒散去,整個龍虎臺徹底變得巖漿流淌,黑灰遍地的。但令眾人吃驚的是,李昊仍毫無傷痕的站在原地,他身上套上一間藍色的護甲。
李昊當然知道赤日這個屬于林玄額的殺手锏,他從某位先輩那求來這副水屬性的護甲,果然派上了用場。
“狗大戶.......”林玄低頭罵道。
在這護甲的保護下,他的赤日估計對李昊來說就像早上六七點的陽光,不痛不癢,用來陽光浴都嫌不夠熱。
林玄眼睛一瞇,他發現,周邊地上不知何時撒滿了黑色的小球。
小球中央一點紅燈不停閃爍,像是無數眼睛在地面上張開。
穩坐釣魚臺的季凌忍不住了,她站起來,死死盯著那些黑球,大聲道:“這不是執法堂的黑星?李昊這個弟子怎么會有?”
說著,她飛向龍虎臺,想要阻止這場死斗。
黑星,又稱對叛徒神器。當年與北方的魏國爆發戰斗時,玄真宗一些叛徒反出宗門。當時為了捉拿這些叛徒,執法堂的長老們便研制出克制自家功法的霧氣。
修為低者,在這黑星霧氣中,法力越來越凝固,甚至用不出法力。
這雖然對殺死叛徒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但長遠來說它對玄真宗的未來極為惡劣。
要是玄真宗的敵人得到了這玩意,那豈不糟糕透頂?
所以對魏戰爭后,所有的黑星應該全部銷毀了。誰知道,李昊竟然又使了出來。
李昊父親李旭橫在季凌面前,淡淡說:“季長老,你應該懂得規矩吧。”
“我就是規矩!”季凌正欲一巴掌把李旭擊倒,突然耳邊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那是正在閉關的掌門的聲音。
“不要動手,慢慢看下去。”
季凌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但她冷哼一聲,轉頭回到石柱上。
眾位長老都感覺奇怪,平日里按照季凌的性子,早就和李旭打起來了。沒想到今天突然轉性子了?
數十個黑球猛地炸開,黑色的霧氣數秒之內將龍虎臺淹沒。
林玄神情凝重地舉起手,卻發現運行玄真訣時,法力的運轉速度越來越慢,雖然還不至于到法力凝固的程度,但足以讓他實力大減。。
霧氣中傳來李昊冷漠的聲音:“你竟然能把我逼到這一步,我不得不承認,你果然是我最大的對手。”
“放棄吧,這就是為你布置的殺局。沒有法力,你拿什么跟我斗?”
“你不也是玄真宗的弟子,難道你不會受影響?”林玄皺眉。
“我母親可是五宗之一——瑤池的弟子,我從小就主修兩門功法,雖然在碧水訣的造詣沒有玄真訣強,但殺你,足夠了!!”
“死吧!”
五劍再次在霧氣中詭異飛行,猛然射向林玄的四肢和軀干,李昊想要徹徹底底地虐殺這個心中的宿敵。
“既然霧氣遮擋了視線,那我也不再演戲了.......”
林玄脖子間一顆玉石光芒微微一閃,一道遍布龍虎臺的結界飛速張開。
它只有一個功能,那就是遮擋長老們窺探的神識。
石柱上的長老們神識被隔,個個站起來,像被斷了WiFi的網癮少年。
李昊心中一驚,他沒有感受到自己長劍撕裂林玄血肉的感覺。
不僅如此,他感覺那五把劍就這樣泥牛入海,無論他如何召喚,都沒有半點反應。
怎么回事?不應該啊?難道龍虎臺外的季凌出手了?
背后,響起沉重的腳步聲,灼熱的呼吸聲在耳邊,讓他汗毛直豎。
他緩緩回過頭,眼神變得呆滯。
那不是人類,那是一只妖魔。三米高的身軀布滿坑坑洼洼,黑色的烈焰充斥著每一寸皮膚。面具上方,兩對眼睛全是黑色,它低頭看著矮小的李昊。
妖魔抱怨道:“媽的,這幽冥真身這tm的丑啊!”
“林......林玄?”
“對,是我,你好。”妖魔的大手握住渾身顫抖的李昊,無所謂道,“去死吧。”
他猛地捏緊拳頭。空氣因為這記握拳發出炸裂的巨響。
下一秒,林玄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娘的這李昊又嚇得崩屎了。
太弱了,實在是太弱了。林玄斷定,李昊肯定為了挑戰他,肯定使用催長修為的寶物。所以他的戰力比初入金丹境的修士更低。
他將血肉模糊的尸體扔下遠處,再一把把地將插在背上的五柄長劍丟到地上。此時,黑星霧氣開始消散。
等場外翹首以盼的弟子們看到霧氣消散,爆發出劇烈的喊聲。
所有的長老也齊齊盯著龍虎場中央。
他們看到了林玄正皺著眉蹲在地上,正拼命施法喚出一道小噴泉然后瘋狂搓手。而在他不遠處,李昊血肉模糊的尸體一動不動。
眾弟子的如雷轟鳴聲中,長老們或惋惜,或贊揚的言語中。李旭面色蒼白,兒子的尸體就躺在那兒,再無生機。
“林玄!還我兒子命來!!!”他咆哮起來,猛然沖向龍虎臺。
一張白皙的手掌死死抓住他的腦袋,砸向地面。季凌將他直接轟入地底,瞬間昏迷。
“要講規矩,你懂不懂啊。”季凌拍了拍李旭滿是灰土的腦袋,抬起頭看向臺上。
林玄朝著四周弟子毫無熱情地拱手,滿身的提不起干勁。
“干的不錯,臭小子。”季凌低聲道,掩藏不住臉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