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句話，兵人進入了長時間的靜默當中，陳楠和陳光也沉默不語，因為他們知道兵人需要計算一下。跟人類的思維方式不同，當人腦在遇到邏輯上無解的事情時，會繞開它或者從另外一個角度解答，但機器人的量子大腦卻不會這么做，他們會加入各種變量繼續推導，直到得出一個確定的結果，或者……

在靜默了大約兩分鐘后，兵人慢慢抬起了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這不可能，除非他們在里面遇到了生命危險，意識被消滅了。但這似乎也不符合邏輯，因為他們只是跟系統進行了連接，實際上并沒有真正進入到虛擬世界里，應該是無法被消滅的。”

“那你認為意識是什么？或者說，自我意識是什么？”陳光追問了一句。

“這個我不知道，但最合理的解釋，意識是一種特殊的量子流，雖然無法感知，但卻能夠形成一種力量。”兵人緩慢的說，他覺得這是一種很難解釋的名詞，用人類現有的語言根本無法進行準確的描述。

“或者意識也可能是以暗能量的形式存在，我們永遠檢測不到它，卻時刻都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陳光幽幽的說。

陳楠覺得他們的討論已經偏離了他們談話的主題，于是插嘴道：“好了兩位，清結束這個玄之又玄話題吧，我們談正事。我這里有一份資料，兵人，請你讀取一下。”

陳楠說著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磁片，交給兵人。兵人將其插入自己的讀取接口。

隨著里面的數據以光速上傳到兵人的量子大腦，病人立即明白了他們來找自己的目的。

其實這是一段信號，是運行在地球軌道上的“天眼10號”射電望遠鏡接收到的，信號很微弱，在濾去了干擾信息后變得清晰起來，應該是類似于脈沖星的天體發來的伽馬射線，信號有著明顯的規律性，呈三短三長三短的規律無限持續。

對于這種類型的信號，只要稍微具備一點人類救援知識就能明白它代表著什么含義，如果把它翻譯成我們熟知的一組人類詞匯，應該是SOS，也就是國際摩爾斯電碼救難信號。很明顯，這是宇宙中的某種文明，在以人類能夠讀懂的語言向宇宙發出的求救廣播，更準確一點說，這段信號是專門發向人類世界的。但更讓人覺得詭異的還不止這個，因為在人類歷史上收到過的疑似外星文明發出的信號有很多，但最后都被證實是某類天體的自然現象，宇宙太大了，大到無邊無垠，在這個無垠的太空中，有數以萬億記的星系，每一個星系都跟我們所在的銀河系一樣，有著數千億顆恒星，這樣的數量級存在著無限的可能，自然形成智能信號的概率也存在無限的可能，就如同猴子定律一樣——讓一只猴子在電腦前隨便敲擊鍵盤，只要給它無限的時間，它就能夠打出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

可實際上，對于這段疑似摩爾斯電碼救難訊號的信息并不像上面說的那么簡單，因為這一串信息本身也是有規律可循的，除了三短三長三短這個規律以外，每一段信號又形成了另外一種頻率規則，簡單來說就是，每8組SOS信號會形成一個較長時間的停頓，然后再開始另外8組信號的發射。

“8”這個數字在人類各民族文字中都有不同的代表含義，但以全人類都能解讀的語言來看，或者更明確一點說，把它跟機器人聯系到一起的話，就有了另外一層含義，因為在計算機領域，比特是最小的計量單位，一個字節換算成比特單位的話正好是8個。這是不是表示，每一組SOS代表一個比特，8個比特就構成了一個字節，對方想要傳達的含義是，這是機器人發來的求求求信號？如果再進一步聯系到基地中大量量子大腦的死亡事件，這是不是代表著，這正是虛擬世界中的機器人通過某種方式，從太空中向人類發出了求救信號？

但這個推斷顯然太過詭異了，別說是用計算邏輯運行的量子大腦無法推導出什么結果，就算是善于跳躍思維的人類大大腦也無法相信這個結論。

可能是猜到了兵人將會被這個難以解釋的現象難住，陳楠補充說：“這段信號起始于兩年前，一直在不間斷的向宇宙廣播，在近期出現了衰減現象，現在已經十分微弱，但并未停止。這個時間段正好跟基地中量子大腦的死亡時間吻合。”

陳楠的話讓兵人停止了艱難的計算，他再次抬起頭，問道：“信號發射的方位可以確定嗎？”

“當然，是位于仙女座星系的中心地帶，屬于中心黑洞的周圍區域。”

兵人能聽出陳楠這句簡單話語中所蘊藏的巨大信息量，仙女座是毗鄰銀河系的一個大星系，直徑大約16萬光年，約相當于銀河系的1.6倍，質量則相當于銀河系的兩倍，更為重要的是，仙女座星系距離銀河系有254萬光年。沒錯，是254萬光年，而不是254光年。

“這也就是說……”兵人遲疑的喃喃說道。作為一個機器人，他很少用這種語速說話，這種表現代表著他的量子大腦在超大的計算量面前，開始變得有些遲鈍了。

“這也就是說，這段信號是在至少200萬年前發出來的，那時候地球還處于第四冰河紀，人類的祖先剛剛從樹上下到地面上生活。”陳光接著兵人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