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須憐我我憐卿 最真不過三毛
- 程悅
- 3177字
- 2021-11-18 17:08:10
第五章 狂瀾——還能再猛烈些么
三毛婉拒了荷西的求愛,她怕這個大男孩太認真,趕緊交了一些其他的男朋友。其中有一個是同班的日本同學,家境很好,馬德里最豪華的日本餐館就是他家開的。
日本同學每天對三毛展開鮮花巧克力攻勢,而三毛也迷迷糊糊地受著寵愛。直到有一天日本同學買了一輛新車要當訂婚禮物送給她,她才慌了神。她不想結婚,也不知道怎么拒絕,于是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哭。日本同學反過來安慰她:“不嫁沒關系,我可以等,是我太急了,嚇到了你,對不起。”
為了叫這個日本人死了心,三毛收了一把德國同學的花,做了他的女朋友。那個日本同學十分傷心,幾欲自殺。三毛硬起心腸不去看他,很多次,日本同學站在宿舍門外的樹下站著,一站就好久。三毛躲在窗簾后面偷偷看他,心里一直用日文對他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有幾次,三毛和那個德國男友在街上走,偶爾會碰到荷西。荷西雖然笑得有些苦澀,但表現得極為紳士。他很有禮貌地跟對方握手,然后將三毛拉近,按照西班牙人的禮節,親吻三毛的臉頰。
誰都無法理解荷西當時內心的痛苦。心愛的女孩和其他男人走在一起,自己卻不能表現出一絲不悅。他是愛她的,雖然得不到她,但是他衷心希望她幸福。只要她快樂,那么,他也就是快樂的。
三毛在馬德里文哲學院兩年的課程結束以后,為了德國男友,申請去德國留學,還想搭朋友的車去旅游。但是,昂貴的學費、生活費和旅游的費用,卻是擺在面前的實際困難。三毛想到了勤工儉學。她去了馬約卡島,找到了一份導游的工作,掙夠了旅費。
到德國柏林以后,三毛再次在西柏林商業街一家化妝品店,尋到了一份香水推銷員的工作。這份工作非常辛苦,一直要站在店門前,站得襪子都磨破了洞。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時間,三毛趕緊脫下絲襪,把腳浸在冷水里放松,20分鐘后,又要重新恢復亭亭玉立的站姿。就這樣,三毛一站就是十天,為自己掙到了一筆可觀的酬勞。
后來三毛到了美國伊利諾大學,又憑著她的博學,在伊利諾大學的法律系圖書館謀到了一個管理員的職位。這些寶貴的社會實踐經驗,極大地豐富了三毛的人生。她憑自己的本事找飯碗拿報酬,不求父母,不給家里增添額外的負擔,這是多么高貴的品質!
三毛追隨德國男友到了柏林以后,因為近乎嚴苛的德文學習和飲食,使她精神極度緊張。在一次考試失利之后,三毛來找男友,想要得到他的寬慰,結果卻得到了對方的一頓奚落。萬念俱灰的她去了一趟東柏林,在東西柏林的關口,偶遇了一位東德軍官,留下了一段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電光火石般的傾城之戀。
雖然,和德國男友的感情仍在繼續,但是,三毛知道,那道裂痕,是不可能再修復的了。交往兩年之后,德國男友拉著三毛,去百貨公司買了一床被單,雙人的。買下了被單,兩個人在冰天雪地的街上走,都沒有說話。三毛突然很想發脾氣,也沒發,就開始沉默,眼里含著一汪淚。過了幾小時,兩個人又去百貨公司退貨,等到柜臺退還鈔票時,男友問:“你確定不要這條床單?”三毛這才開口說:“確定不要。”
過了一年,在西柏林機場,男友送三毛登機去美國。上機的時候,他說:“等我做了領事時,你嫁,好不好?我可以等。”這算求婚。這一等就是二十二年。一直到做了大使,還在等。
奈何情深,只因緣淺。在三毛最困頓的日子里,德國男友只顧著自己的學業和大使夢,忽略了對三毛的照顧,讓她的感情無以寄托。分手,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到了美國,三毛在美國的小堂哥打電話,委托他曾經的同學,一位讀化學博士的朋友照顧孤零零的三毛。那位化學博士每天中午休息時間,準時會送來一個紙袋,里面放著一塊豐富的三明治、一只白水煮蛋、一枚水果。
時間長了,化學博士愛上了三毛。他憂傷地說:“現在我照顧你,等哪一年你肯開始下廚房煮飯給我和我們的孩子吃呢?”
三毛的堂哥也勸三毛,說這個同學實在是極好的,又值得信賴的人,追他的人很多,千萬不要錯過。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一談到結婚,三毛的心總是像死了一樣,像是要向什么事情妥協似的不快樂。
三毛決定下決心離開美國回臺灣,化學博士送三毛上飛機飛紐約看哥哥轉機回臺。在機場,他說:“我們結婚好嗎?你回去,我等放假就去臺灣。”
三毛什么話都沒有說,伸手替他理一理大衣的領子。
到了紐約,電話又來了:“我們現在結婚好嗎?”
三毛還是沒有答應。對她好的男孩真的不少,癡心的也有好幾個,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能順順利利地開花結果,要在合適的心境下,找到在那個對的時間出現的對的人,實在是難之又難。
在三毛看來,每一次戀愛的終結,大部分的原因在于,那種花前月下,愛來愛去的結果,每天都有著同樣的問題和答案。
問題是:那我們下次什么時候再見?
答案是:我送你回去。
人,是可以換的。電影,當然改片子。
戀愛給三毛帶來的經歷,等于永無休止的流浪。
流浪的意義在于每天面對新的挑戰和喜悅,或者說苦難。對于三毛來說,這種流浪十分引誘人。
1970年,二十七歲的三毛回到了闊別五年的臺灣。她不但會說英語、西班牙語,還拿到了德語教師資格執照,很快便在文化大學謀到了職位,做了一名德語教師。全家人也特別高興,父親還特意為她買了網球服和球拍,每天一大早就拉她騎上自行車去打網球。
回到臺灣,三毛想起了舒凡,那個令她痛徹心扉的初戀男孩。不由自主地,她走進了曾經和舒凡一起去過的咖啡屋。在那里,她邂逅了一位穿著印象派風格衣衫的畫家,兩個人聊了起來。畫家邀請她去他的畫室,不知怎么的,或許是出于對繪畫的熱愛,三毛稀里糊涂答應了畫家的求婚。
即將舉行婚禮前,三毛發現,那個對她信誓旦旦的男人,竟然早已有了妻室。她的感情再次被殘酷地踐踏。
三毛再次陷入孤獨之中。父親看了好不心痛,依然堅持每天早晨陪三毛打網球,疏導她的情緒。漸漸地,堅強的三毛再次振作起來,為了家人的關愛,她必須讓自己快樂起來。
一天,三毛在網球場打球的時候,遇見了一位來臺教書的德國教師,雖然那人已四十五歲,但高大英俊,優雅溫和,談吐不凡。交往一年以后,三毛再次墜入了情網。
“我們結婚好嗎?”他問她。
這一次,三毛沒有拒絕。或許是她已經累了,這溫和善良的中年男人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她明明白白回答了一個字:“好!”
終于要結婚了。一天,三毛和男友一起去印名片,他們精心設計了名片樣式,把兩個人的名字排在一起,一面德文,一面中文,約好了半個月后準時來取。
但是,名片還在,人卻不在了。
當天晚上,三毛準備嫁的那個人突發心臟病,死在三毛的懷中。
怎樣的一種天昏地暗!為何造化弄人,總是將不幸帶到這個柔弱的女孩身上呢?為什么自己愛的人到最后一個個都離她遠去?難道就打不破命運這個魔咒了嗎?眼看到手的幸福,又憑什么生生給奪了去?命運的狂瀾,你還能再猛烈些嗎?
三毛哭得死去活來。她的世界重新回到了一片黑暗中。在一片黑漆漆的迷霧里,她看不到一絲光亮,看不到一絲希望。她吞了大量的安眠藥,再次想要了結生命,徹底告別痛苦。
然而,這一次,她又被及時發現送醫,從死亡線上搶回了一條命。面對父母親悲痛不已的面容,蘇醒過來的三毛答應母親,好好活著,不再尋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愛人離去,把他一個人孤零零丟下,那份失心的痛,獨處的死寂,又怎能輕易化解?
臺灣,那個讓三毛兩次傷心的地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她黯然整理行裝,再次選擇了逃離,飛回了西班牙。決定去西班牙,事實上還是一個浪漫的選擇而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比較過所到過、住過的國家,三毛心中對西班牙總有一份特別的摯愛,有一種近乎鄉愁的感情,將她又拉了回來。
離臺最后一晚,三毛和許多好友到Amigo(譯意:酒吧娛樂類消費場所)坐到很晚,久久不愿散去,后來又從Amigo轉移陣地回到家,和父親、弟弟打撞球、乒乓球,大鬧到深夜,讓自己筋疲力盡。
終究要走了。離開,還是為了去療傷。又是一次心靈的放逐,只有在空間的流浪里,才能洗盡塵埃,在時間的流轉里,才能忘掉痛苦,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幸福究竟在哪里呢?尋尋覓覓,幸福卻如同永遠等待不到的青鳥一樣,那么的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