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晨課，即是初入門的弟子捧書迎著朝陽誦讀。

當然了，道德宗要求誦讀的書籍并未普通的文章，而是一種調節呼吸的功法，很適合新弟子夯實基礎。

晨課地點不設要求，只是一般由一名老人去帶新人成長，畢竟書籍上的文字晦澀難懂，需要有人從旁解讀引導。

葉露是掌門親自從山下找來的新一任小師妹，極其看重她的資質。

“此先天劍仙之軀，得此弟子，真乃我道德宗一大幸事，李桐就由你負責指導小師妹修行了，切勿懶惰，否則為師可要好好責罰于你。”掌門將葉露交到李桐手里時，是這么說的。

本來指導新人這種事情李桐早已經駕輕就熟，偏偏這個小師妹讓他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本想敷衍了事，竟然認真負責起來。

兩人沿著一處僻靜的山道而行。

李桐在前，葉露在后，他時不時扭過頭來看看小師妹的位置，目光偶爾也不太正經的掃了掃葉露線條流暢，筆直修長的美腿。

冰絲褲襪裹著這雙纖纖美足，顯得如羊脂白玉一般無暇動人。

當然了，這毫不遮掩的目光也引起了葉露的注意。

“你偷看我？”葉露翻了一個白眼，這個狗男人真是跟過去一個模樣，老足控了。

“沒有，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看，準備來說是在欣賞美，小師妹你的腿很美，乃是七寸金蓮，上上之品，腿型勻稱，白皙如藕，有詩曰：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說得便是這番景象了，實乃妙物。”

李桐臉皮厚實，完全可以拿去糊墻，況且他容貌俊美，說得坦坦蕩蕩，毫無那種猥瑣下流的感覺，反倒像是在談論一件十分高雅上流的藝術品。

這可把葉露給整不會了，甚至臉頰一紅，連忙拔出劍來，直指李桐，用怒喝之聲掩蓋內心的慌張：“師兄，請你自重！”

“好吧，那我不看了，師妹切莫怪罪。”李桐賠了一個不是，扭過頭去。

這小小的插曲之后，兩人繼續漫步其中。

“就在這里進行今日的晨課吧。”李桐將她帶到一處半山腰的懸崖上。

懸旁有一株桃花樹斜倚旁出，枝頭綻放緋紅花瓣，花香四溢。

雖是秋季，但道德宗內有大陣加持，卻是四季景色皆有，萬物并不以節氣凋零綻放，完全可以人為改變環境。

李桐與葉露盤坐對視。

他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卷書來，遞給葉露，讓她開始誦讀。

自己就在一旁指點。

雖然李桐是個懶狗，但天資之高，任何繁復艱澀的問題，他都能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的清清楚楚，何況葉露也不是笨蛋，立刻領悟，是以進展極快。

這一問一答的氛圍極好，不由得讓葉露回想起上輩子來。

與李桐認識完全是意外，那時的她獨自一人搭乘公交車去往大學報道，候車廳里忽然響起一陣響動聲，有人大喊：“搶錢了！搶錢了！抓住他！”

緊接著，葉露就瞧見一個身影從他面前快速掠過去。

下意識的，出生自警察世家的葉露立刻就撲了上去，用極為精湛的擒拿法，將對方鎖在地面上，卻見他的一只手胡亂揮動，還有反抗的跡象，葉露當即一口咬了下去。

“你干嘛！還咬人！”

“你這小賊，老實點！”

“你是傻逼嘛！我是在抓搶錢的！”

葉露當即一愣，這個時候失主也趕忙跑了過來，凝視著被葉露鎖在地面動彈不得李桐，一臉的無奈，“姑娘，搶我錢的不是這個小伙子！”

原來是一場烏龍，葉露當即松開了手，一臉尷尬的對著那個倒霉的家伙低頭認錯。

這就是兩人第一次結識的過程。

當然了，那個搶錢的小賊，后來還是候車廳門口被便衣警察擒獲，除了李桐被強人鎖男，還被咬了一口，一切極大歡喜。

而李桐也記住了這個冒失的傻姑娘。

不過那個時候，彼此都以為對方只是生命里的過客，并未把這場邂逅放在心里。

入了大學，葉露一心撲在了學業上，雖然因為長相甜美可愛，也不缺追求者，但都沒有一個成功的。

同寢室的三人早早的有了戀情，就她一個還寡著。

圖書館是一個好地方，安靜沒有干擾，最適合醉心學業的人。

這一天，她剛剛坐下捧起一本專業書籍，就感覺到對面座位上有個坐了下去，她也沒多想，卻透過眼角的余光，發現這個人一直在偷窺她。

她猛地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

卻發現一張很熟悉的面孔。

“原來是你。”她說。

“果然是你。”李桐說。

葉露很快就想起那個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倒霉蛋，忍不住掩嘴偷笑，“你也是這所大學的學生？”

“對啊，我大二的，你呢？”李桐道。

“大一新生。”

“那你是不是該喊一聲師兄？”

葉露清澈如水的眸子轉了轉，”我怎么覺得你像是在占我便宜？”

李桐露出了他之前被咬傷的手掌，原本出血的牙痕早已經沒有了跡象，他道：“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咬，這可不是一般的肌膚之親啊。”

“能不提那件事嗎？”葉露道，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憨很蠢。

“那你喊師兄，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李桐順勢道。

葉露猶豫了片刻，抿了抿潤澤的唇瓣，萬般無奈的喊了一聲：“師兄好。”

“師妹真乖。”

兩人相視一笑，而后又各自看起書來，再無打擾。

離開圖書館的時候，也只是簡單的揮了揮手，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只是后來葉露再去圖書館的時候，總是能瞧見李桐，他的座位并非固定的，十分隨緣。

有那么幾次，葉露捧著書坐到了李桐的附近。

兩人看完書以后，彼此發現了對方也只是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最多簡單的問候一下。

大概總是能在視線里瞧見這個人，再從圖書館瞧見李桐時，葉露直接坐到了他的對面，“你是金融系的？”

“不啊，我是網上打灰系的。”李桐自嘲說。

“打灰？”

“軟件工程系。”

葉露恍然大悟，又問道：“那你怎么不看專業書籍？”

“我看書比較雜，什么類型的書都會瞧一瞧，你看的這本《解剖生理學》，難道你是醫學生？”李桐問。

葉露沒有直接回應，反倒是露出一個十分微妙的表情，“沒錯，就是那個可以捅你十幾刀，刀刀都不命中要害的醫學生。”

不久前有個新聞，說是一個渣男出軌了，結果被前女友拿刀往身上捅了十八刀，卻刀刀避開了要害位置，堪稱一時奇文。

沒錯，那個妹子就是醫學生，所以葉露才有這么一句調侃。

李桐愣了愣，聳著肩笑道：“我又沒得罪過你，怎么想都找不到你捅我的理由。”

“確實，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嘛。”葉露開著玩笑，巧笑倩兮，眉目若星辰璀璨。

兩人有說有笑的，算是進一步了解到彼此的身份。

葉露這個時候拿出了手機，顯示出了微信二維碼的界面，遞給了李桐，“留個聯系方式吧。”

加了微信以后，自然要備注一個名字了。

“葉小璐”

“李棲梧。”

這之后兩人在圖書館遇見以后，就很習慣而自然的坐在了一起，偶爾閑聊幾句，各自看書，誰也不打擾誰。

微信里也是簡簡單單的早安晚安的問候。

時光都這樣不溫不火的推移著，兩人似乎只是簡單的認識，誰也沒有邁出更深的一步。

直到有一天，葉露的室友拜托她辦一件事。

“小璐跟我一起去約會吧！”

葉露歪著腦袋，一臉的不理解，“你去跟新交的男朋友約會，干嘛還要捎上我這么一個電燈泡。”

“讓你幫我瞧瞧那個師兄靠不靠譜嘛，萬一他是個渣男呢？你知道戀愛的女生是沒有腦子的，就是他有問題我也看不出來啊。”室友可憐兮兮的哀求道。

“可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啊，母胎單身18年，怎么分辨的出來。”

葉露還是挺抗拒這件事情的。

“沒事，你爸爸是警察，我相信遺傳，你的眼睛肯定很敏銳。”總之千說萬說，室友就是要拖著她去約會。

沒有辦法，葉露也只好跟著去了。

約會的地方在當地的一個小型的游樂場。

到了約好的地方，室友與她的新男朋友碰面，怎么也想不到，他也拖了一個電燈泡過來。

“好兄弟，我去跟女朋友約會了，不過這丫頭說會帶了閨蜜來，拜托了，到時候你得負責把那閨蜜引開！給我倆創造空間啊！”李桐的室友那時候是這么求他的。

于是乎兩人一碰面，頓時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是你！這么巧啊！”

彼此異口同聲的說，同步率百分百。

另外一對情侶看了看他們，“你們……認識？”

這不巧了嘛，情侶在前面牽著手，有說有笑，李桐與葉露走在后面，空氣里流淌著曖昧的味道。

“我還以為只能在圖書館碰到你。”李桐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不會把圖書館當成我的刷新點了吧？”葉露給了他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

“那樣其實也不錯，至少我想見你的時候，去圖書館就行了。”李桐道。

葉露臉頰微不可察的一紅，扯了扯李桐的衣袖，“讓他們自己去玩吧，我們去別處，兩個大燈泡瞧著多礙眼。”

簡單的打一個招呼后，兩隊人就這樣分開了。

那一對情侶用狐疑且懂事的目光送李桐和葉露離開，調笑似的說：“我們是不是成月老了？”

這之后，他們去了鬼屋，搭乘了觀光電纜車，乘坐了過山車，從來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讓葉露笑得那么開心。

“看起來你玩得很開心嘛，那以后咱們常來？”離開游樂場，李桐試探性的說道。

“算了，浪費錢，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游樂園這種地方。”葉露擺了擺手。

“那你喜歡哪里？”李桐問。

“我也不知道，隨緣吧。”葉露笑著說。

李桐微微皺眉，陷入了思考的狀態之中。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回了學校，女生寢室的門口就是此行的終點了。

此刻皎月升起，校園四周的道路漸漸亮起昏黃的燈光，行人來來往往，不乏那些惡意灑狗糧的情侶們，氣氛被烘托到不做點什么，會讓人顯得有些尷尬的地步。

“不來個抱抱嗎？”在李桐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葉露忽然說。

“也行。”李桐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笑意，他與葉露簡單的擁抱了一下，就立刻分開了。

這之后，他們在學校里巧合碰面的次數就大大提升了。

飯堂、體育場、士多店，甚至是電影院，怎么那么巧，看同一場電影，座位號碼都是連在一起的。

他們雖然不是情侶，卻在不知不覺間去了很多情侶才會去的地方，做了情侶才能做的事情，只是還沒有人邁出那心知肚明的一步。

葉露大一學業結束，離開校園放假的那一天，李桐送給她一個禮物。

禮物里有一張精致的小卡片，上面寫著這么一段話：

“巧合多了就成了緣分，緣分多了就成了命數。”

“所以，你是我的命數嗎？”

果然，李桐還是按耐不住的表白了。

表白不是對發起沖鋒的號角，而是水到渠成的臨門一腳。

“你不怕我捅你十八刀了？”

葉露撥通了電話。

“不怕，你高興的話，多捅幾刀都沒事，再說了我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李桐說。

“我怕以后被你綠了，你長得太帥了，我沒有安全感。”葉露說。

“那怎么辦，總不能讓我毀容吧，這容貌是爹媽給的。”李桐發出可憐兮兮的嘆氣聲。

“毀容就變丑了，那我肯定也不要你了。”葉露一邊笑一邊說，“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你若是現在能猜到我在哪里，我就答應你了。”

“那有提示嗎？”

“沒有。”

“回家的大巴上？車站？還是已經回到家了？”李桐一連猜了好幾個地方，都被葉露搖頭否決掉了。

“完蛋了，我猜不出來。”李桐已經有些焦躁起來，緊緊撓著自己的頭發。

“你為什么不走出宿舍門口瞧瞧呢？”葉露在電話那一頭說。

聞言，李桐恍然大悟，立馬沖出了宿舍。

只見男生寢室樓的大門口，葉露一臉壞笑的站在皎潔的月光下，銀色的光輝勾勒出她的臉龐，可愛甜美的外表下隱藏著狩獵者的真正面孔。

最厲害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你竟然還沒有離開學校？”李桐嘴角流露出壓制不住的笑意，欣喜若狂。

“我本來就沒打算今天走，你要是今天不表白，我也會表白的。”葉露不再掩飾了。

“那……我是你的命數嗎？”李桐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詢問，眼眸里滿懷著期盼與激動，似是生怕嚇跑了眼前這個狡黠的可愛姑娘。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和你試試，事先說好，我這個人是有暴力傾向的，你要是對不起我，那可不是捅你幾刀的事情了。”葉露上前擁抱住李桐，兩顆心就這般緊緊貼在了一起，感受著彼此熾熱的體溫。

擁吻。

纏綿。

久久。

月華如輕紗一般灑落，世界于剎那間縮小成一個僅能容納他們的小天地。

從大一到畢業，雖然中間也有過吵鬧爭執，但兩人在最后還是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只是無端回想起曾經的過往點滴，正在晨課誦讀的葉露不禁眼角一酸，淌出一滴晶瑩的清淚來。

“小師妹，你怎么哭了？”不明所以的李桐詢問。

“被風熏了眼睛而已，你別管我！”葉露擦拭掉淚水，一臉幽怨與不甘的凝視著身前的師兄，腦海里回蕩著他當年的那一句詢問。

“我是你的命數嗎？”

你即是我的命數，也是我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