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撈尸人的故事——走尸（4）

老郭叔叔來村里后，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開了，所以老郭爹出船的當天遠近鄉鄰來了很多人。

撈走尸這天一早天蒙蒙亮老郭爹就在河沿邊上架起了臺上了貢，這對于老郭家還有撈尸人這個行業估計都是破天荒的事。往年老郭家從來都只是一年拜一次河神，日子好像是端午吧，而今年就因為碰上這件事，老郭他爹有生以來第一次一年內二拜河神。拜的時候連圍觀都不讓，說是這些人瞎看熱鬧，萬一閑言碎語冒犯了河神，不但自己要遭殃，河道兩邊的人都得跟著受懲罰。

然而天一大早河岸兩邊就已經站了許多人圍觀了，有些人甚至比老郭爹到的還更早。

老郭爹拜河神的時候起得很早，太陽都沒出來。拜完好像還往河里撒了米和臘肉之類的東西（其實他具體灑了些什么沒人能說得清楚，都站的太遠，天也不是大亮看不清）。拜完河神后，他硬是等到了大中午，太陽到了頂，才開始出船。

而這時除了老郭爹的船，我們河道的渡船也過來了，是糧食站人叫過來的，糧食站的人和村里的書記們都在上面，不知道意義是隨時支援呢，還是光是看看熱鬧。

我聽外婆說了一個特別好笑的插曲，當天大家都在看熱鬧，老郭稍微一動大家就哄鬧起來了，搞得好多人家中午都沒做飯。我外婆他們回家淘米淘著淘著聽到人一起哄手都來不及擦就跑回去了。

正午出船時老郭帶上了泡了血的衣服和木楔子還帶上了一把木勾（平時是鐵鉤，木勾可能是顯示尊重也可能是避邪之用）。到了站員尸體邊上老郭他爹繞了好幾圈，才終于定船撈尸。他先是拿繩子套，但是平時一套一個準兒今天卻怎么也套不上。試了幾次后，老郭爹終于放下繩子，然后拿來木勾在船上直接勾，但是勾了半天也沒勾到受力點（后來老郭他爹回憶說，明明勾上了人，卻像是穿身而過一般）實在沒有了辦法，老郭爹只能選擇下河了。

老郭他爹下河前又抓了把米灑到河面上，然后把那件泡了血的衣服穿上了，還在腿上綁上了老郭他叔叔給的木楔子，然后背了一摞村里給他的粗麻繩就下河了。

撈尸人之所以被稱為水鬼，除了說他們邪性還有一層意思是水性好。老郭一家人水性都非常好，尤其是老郭，年輕的時候基本不出水面。大多數人看到他的時候他都在水里，據說他還從下游硬生生游上來過。而小郭水下憋氣也很厲害，能憋著氣從大河這邊游到對岸再游回來。

再說老郭他爹下河后潛了好幾次，一直在尸體的背面，據說不能在正面，否則對上了眼會被走尸臉上的怨氣活活嚇死。然后把那泡血衣服脫了下來穿到了豎尸身上（穿血衣服是為了壓住煞氣。）細想一下，頓時覺得撈尸人真的膽子要足夠大，不然下水給豎尸穿衣服...

老郭他爹草草給豎尸穿好了衣服后，拿粗麻繩把尸體系住了就準備上船。可是浮上水面一看離船都已經遠了五六米了。老郭他爹的船是有竹篙頂住的，所以不可能移動。而老郭的位置往上游移動了五六米。

但是老郭他爹二話沒說就拉著繩子往船邊游了，這時岸上的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都怕老郭給走尸拽走了，就各種大叫。（小郭說撈尸人其實最怕有人圍觀，因為稍微有點點異常大家就起哄，反而把撈尸人嚇到了。因為撈尸人不知道出了什么情況，大家又大呼小叫的很容易緊張了反而出事。小郭自己有一回下水本來還好，但是被岸上的人瞎叫喚就嚇得一陣緊張亂撲亂打最后雙腿都抽筋了）但是老郭他爹是老手了，盡管兩岸的人大呼小叫的，他卻依然很淡定的游上了船。

老郭上船后把繩子系在船樁上，然后拔了定船的篙子，撐了兩下，船居然非常難動，任憑他用多大力，船都只是微微移動，感覺就像是被那浮尸拽住了船一樣。他知道這樣撐船的話，還沒到岸上自己就要累死了，他忽然就想起來什么。然后把船定住拿起船上的漁繩又跳下了河。

老郭他爹再一次游到浮尸旁邊把粗麻繩解開換成漁繩綁上后，那豎尸就像螺絲被轉下來一樣突然泄了勁兒，股溜一下轉了個身，變成了正對著老郭他爹。這回老郭他爹淡定不了了，大叫了一聲“哎呦！”我姨回憶那叫聲真的是那種被嚇到極限的慘叫！然后人突然就往后一仰倒在水面上了，頓時岸上的人也都嚇得大叫起來，大家都以為那豎尸轉身來害老郭了。

我外婆是那種心腸很好的人，看的時候就一直揪著心，她回憶看到老郭下水的時候就不大站得住，那豎尸突然一轉身，她比岸上的大部分人都嚇得更狠，頭皮都炸起來了。婦女們就都喊撐船的那幫人趕緊去救老郭爹，但是那幫人雖然急得手忙腳亂的樣子但是居然完全就沒有過去的打算，撐船的也光是愣在那瞪著眼看。岸上人都哄起來了：老郭他爹估計是被代人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