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錘·荷魯斯之亂:千子(戰錘系列)
- (英)格雷厄姆·麥克尼爾
- 8138字
- 2021-11-18 17:23:51
第二章 山間鼓聲 希爾博泰的神殿 死者之地
他們只爬了二十分鐘,但勒繆爾已經開始為這個前去窺探千子的草率主意感到后悔了。在一次獨自漫步于巨型山脈腳下的時候,他碰巧發現了這條隱藏在亂石中的小徑。這條精心掩蔽的狹窄裂谷距離死石大概有百米之遙,一層層階梯在山體巨石間蜿蜒而上,縱然分外陡峭,但與阿斯塔特所走的大道相比要更為直接。
或許這確實是一條近道,但絕對稱不上輕松。他的長袍已經被汗水浸濕,身上的汗味恐怕不大好聞。他的心跳聲就像是軍樂隊的激昂鼓點,足以歡迎帝皇本人的凱旋。
“還有多遠?”卡蜜爾問道。她很享受這次深入山脈探險的機會,而卡莉斯塔就顯得遠沒有如此積極。阿斯塔特令她感到敬畏和恐懼,但是當勒繆爾提議去悄悄窺探的時候,她全身也涌過了一股美妙的刺激感。勒繆爾此刻無法解讀對方的靈氣,但卡莉斯塔的表情顯露出了她對于加入此行的悔意。
勒繆爾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金黃色的天空,平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還有十分鐘吧,差不多。”他說。
“你還能堅持到那會兒嗎?”卡蜜爾半開玩笑地問。
“我沒問題,”他保證道,接著灌了一口水,“我之前爬過這段路,已經快到頂了,我覺得?!?/p>
“別癱在這兒就行,”卡蜜爾說,“我可不想背你下山?!?/p>
“你可以把我滾下去啊?!崩湛姞枏娮鳉g顏地回答。
“說真的,”卡蜜爾說,“你確定還能繼續爬上去嗎?”
“沒問題,”他鼓起不存在的信心堅持道,“相信我,值得的?!?/p>
方才在死石那邊,這似乎只是他們三人的一場偉大冒險,但現在勒繆爾的感官全都麻木了,就好像有人塞住了他的耳朵,縫上了他的眼睛。從下方仰望的時候,這座山脈是一道虛無的黑墻,而此刻身處山石之間,勒繆爾感覺到那種虛無仿佛將自己一口吞下了。
他把水壺遞出去,很感激卡莉斯塔和卡蜜爾能夠縱容他休息一會兒。已經是傍晚了,但氣溫并沒有下降。不過,這里至少有些陰涼。他們可以暫時稍作停留,因為據他所知,另外的唯一一條路徑要花費至少一個小時才能走完,就算是阿斯塔特也一樣。
勒繆爾把手帕從脖子上解下來,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水。布料頓時就濕透了,他皺著眉頭把手帕擰干。卡蜜爾抬頭看看那些石階,仰著脖子眺望頂端。
“這到底通向哪兒呀?”她問道。
“再往高處一點有片平坦區域,”他說,“類似于某種瞭望臺吧?!?/p>
“瞭望臺?”卡莉斯塔問,“瞭望什么的?”
“那里可以眺望一道很寬的峽谷,我稱之為希爾博泰的神殿?!?/p>
“希爾博泰?”卡蜜爾問道,“那是什么?”
“是我家鄉的古老傳說,”勒繆爾回答,“希爾博泰是一個巨人種族,來自梅羅伊的埃塞俄比亞王國?!?/p>
“你為什么要用那個詞,我是說神殿?”卡莉斯塔驚恐地問。
“等我們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p>
“你總是喜歡用一些能給自己惹上麻煩的詞語?!笨蹱栒f。
“絕非如此,親愛的,”勒繆爾說,“千子本身就是叛逆者。我相信他們能夠理解其中的諷刺意味?!?/p>
“叛逆者?你在說什么?”卡莉斯塔氣憤地問道。
“沒什么,”勒繆爾匆忙說,他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目前他無法運用特殊能力來讀取靈氣,出口過于冒失了,“只是個糟糕的笑話。”
他用微笑向卡莉斯塔保證自己只是胡亂說說,卡莉斯塔也微笑著回應。
“走吧,”勒繆爾說,“我們該出發了。我要給你們看一幅超凡風景?!?/p>
他們又花了三十分鐘才爬到那個平臺上,現如今勒繆爾已經發誓以后再也不會爬這座山了,無論景色多么壯觀,或是誘惑多么強烈。他狂跳的心臟的鼓點聲好像比以往都要響亮,他頓時下定決心,要在自己因此喪命之前減掉一些體重。
天空是一種深暗的棕黃色。這里永遠不會完全黑下來,所以他并不擔心難以下山。
“好美啊,”卡莉斯塔回望著他們方才走過的小徑,“你說得太對了,勒繆爾。”
“是啊,”卡蜜爾表示同意,她拿起了相機,“真是不錯?!?/p>
勒繆爾搖搖頭。
“不,別光看鹽堿平原??茨沁?。”說話間他朝平臺邊緣那排形如修長石筍的尖銳石柱揮了揮手。倘若這座山脈的人工性質還有待商榷的話,那些石筍便足以抹消任何懷疑,它們顯然是雕花欄桿的殘骸。
“那邊,”他喘著粗氣說,“往那邊看?!?/p>
卡蜜爾和卡莉斯塔走到石筍旁邊,勒繆爾在她們的肢體語言中看到了震撼。他欣慰地微笑起來,自己大力鼓吹的超凡風景顯然沒有讓朋友們失望。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后背。他的呼吸已經平緩下來,但是他耳朵里的鼓點聲絲毫沒有消散。
“你把這里稱作神殿真是一點都沒錯?!笨蹱柛┮曋鴯{谷說。
“是啊,很壯觀的,對不對?”勒繆爾說道,他逐漸恢復了鎮定。
“的確很壯觀,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哪個意思?”勒繆爾追問,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耳中的鼓點并非源于迅猛心跳。那是從峽谷里傳來的,隆隆回蕩的無情鼓聲既催人入睡又咄咄逼人。數十面大鼓發出的震耳轟隆聲重疊在一起,那粗蠻的不諧之音拉扯著勒繆爾的神經,讓他備感不安地全身一顫。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拖著僵硬、疲憊的雙腿走向平臺邊緣,來到那兩個女人身旁。
他把一只手搭在卡蜜爾的肩膀上,探頭俯視峽谷。
他在驚愕中瞠目結舌。
“泰拉的王座啊!”他低呼道。
阿里曼厭惡那些鼓點,他辨認出了在山間回蕩的刺耳節奏,那是在某個古老年代就遭到封禁的旋律。牽涉到這種鼓聲的事情絕無善果,阿里曼已經十分確信,某種非自然的事物正在峽谷深處醞釀。獅衛緊緊跟隨他的步伐,用決不妥協的意志和力量驅動著他們的沉重盔甲。
“這不是好兆頭,”隨著鼓聲愈發響亮,弗西斯·塔卡說,“該死,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在這里我就像瞎了一樣?!?/p>
“我們都是如此?!惫鳡枴が斕靥痤^,望著峽谷上方答道。
阿里曼與弗西斯·塔卡一樣憎恨這種盲目感。作為軍團中寥寥可數的幾名獲免者之一,他對于自身力量的掌握,遨游以太的技巧,與守護精靈的聯結,以及喚靈和塑能的儀典都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準。他身邊的獅衛們皆為強大的戰斗法師,能夠施展種種超乎凡人想象的力量。每一位戰士都可以單槍匹馬地讓整個世界俯首稱臣,然而在這個地方,被剝奪了靈能之后,他們僅僅是阿斯塔特。
僅僅是阿斯塔特,阿里曼微笑著暗想:這聽起來多么狂妄啊。
阿里曼一邊掃視前方的峽谷,一邊為自己的秘典構想新的論述,打算針對依賴力量與過度自信的危害進行探討。
“這個地方給我們上了一堂課,”他說,“我們在缺失力量的條件下面對危機,這對我們頗有裨益。我們在使用傳統手段進行作戰這一方面已經大為懈怠了。”
“永遠好為人師,嗯?”弗西斯·塔卡說道。
“永遠如此,”阿里曼表示同意,“也永遠好學。每一次經歷都是學習的機會。”
“我在這里又能學到什么呢?”哈索爾·瑪特質問。在他們所有人之中,瑪特是最懼怕失去力量的,深入山脈的這段路程對于他是分外嚴酷的考驗,遠超他們在歷年征戰中遭遇的任何困境。
“我們依賴自身能力來定義自我,”阿里曼說道,他能察覺到那些鼓點的深沉震顫透過鐵靴從腳底傳遞上來,“我們必須重新學會以阿斯塔特的身份展開戰斗?!?/p>
“為什么?”哈索爾·瑪特又質問,“我們天賦異稟。我們體內承載著原初創造者的力量,為什么不該加以利用?”
阿里曼搖搖頭。和他一樣,哈索爾·瑪特已經跨越了境域,但此人對心境的掌握止步于大成者的水平。哈索爾·瑪特縱然達成了自我依靠,但他尚未擁有完整的自我,沒能驅除內心的驕傲自負,因此也就難以企及更高層次的心境。鮮有亮羽學派的成員能夠臻此境界,阿里曼懷疑哈索爾·瑪特也不會是個例外。
“你還不如直接拿走我們的武器,讓我們赤手空拳地戰斗?!惫鳡枴が斕乩^續說。
“或許有一天你確實要那樣做?!卑⒗锫f。
一個小時以來穩步上升的山路逐漸變得更陡,鼓聲也愈發響亮,仿佛山路兩側那些扶搖直上的峭壁具有增幅功能。阿里曼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被這座山脈的絕頂峰巒所吸引。那壯闊無比的山體將山巔擋在了視野之外,看似無窮無盡的山坡徑直延伸到空曠的天際,眾人頭頂的棕黃色天空已經變成了被烈焰燒灼過的昏暗橙紅色。
如此直入云端的山脈似乎絕無可能是借助自然現象形成的。它的比例過于完美,形體過于優雅,它的弧度和線條堪稱行云流水,是徹頭徹尾的非自然成果。阿里曼此前就見識過這般完美的工藝。
在普羅斯佩羅。
提茲卡城中那些維特魯維風格的金字塔以及學派圣殿在昔年興建之時,全都運用了黃金分割比例,并參照過計算之書中的數列。那些古老成果被赤紅的馬格努斯加以提煉改良,用于造就光之城的絕美無端,讓任何有幸目睹它的人都在滿心喜悅中瞠目結舌。
此刻,阿里曼在四面八方都看到了幾何學的完美,仿佛這座山脈的創造者同樣研究過古人設定的神圣比例,并據此塑造了整片地貌。眾人腳下的螺旋圖案展示著完美的弧線,一根根石柱等間距地整齊排列,每一道峭壁和裂谷的角度都分布精巧,嚴格秉承數學的準確性。阿里曼不禁猜想,究竟何等偉大的事業需要對地貌展開如此令人贊嘆的精雕細琢。
峽谷的入口像漏斗一樣將鼓聲傳遞過來,那看似隨機無序的鼓點時緩時急,但阿里曼運用自己經過強化的心智迅速辨認出了其中暗藏的規律。
“激活兵器?!彼_口下令,頃刻之間,五十把槍械便整齊劃一地抬了起來,其中除了暴風爆矢槍和火焰噴射器之外,還有新近派發的轉管火炮,它每分鐘能夠傾瀉數千枚子彈。它的官方名稱是突擊炮,但這樣一個粗鄙笨拙的名字絲毫不具備其舊稱所蘊含的力量,千子根據命理學研究的結果,最終保留了武器的原本名號——收割炮。
機械神教缺乏相應的心智和學識,難以領會名字所蘊含的力量,也并不知道一個精心挑選的名字能夠引發何等的統治力和壓迫感。六個拼音字母,其中三個元音三個輔音,那么收割者所對應的數字便是九。考慮到千子的組織結構是效仿九柱神而分為九個學會,這個名字就自然而然地留存了下來。
阿里曼念誦真言,促使思維升入低層心境,幫助自己經過強化的生理機能維持冷靜,確保他能夠在一個敵對環境中更好地處理信息,并毫無懼意地作出應對。通常,這個過程都會增進他對于周圍事物的認知,讓整個世界的核心本質一覽無遺,然而在這座山脈深處,大地卻顯得一片死寂。
阿里曼在前方看到了火把與篝火的模糊光亮。腳下土地的震顫仿佛是山脈的心跳。莫非他是區區一只螻蟻,正在某個巨型生物身上埋頭爬行,備顯渺小而脆弱?
“扎格亞。”阿里曼說道,獅衛們立刻以他為首,組成了一個交錯的箭頭陣形。其他軍團將此類陣形稱為矛頭,而阿里曼縱然欣賞那個詞語所蘊含的充沛力量,但他還是偏愛帝皇本人在泰拉的迪門士藍島嶼堡壘中傳授給他的這個古老名字。
弗西斯·塔卡邁步走近,阿里曼能夠察覺到同僚腦海里所充斥的那股暴力沖動。在此刻的超然狀態中,阿里曼不禁思索,自己為什么一向將弗西斯·塔卡稱為“同僚”,而從來不是“朋友”。
“你有何命令?”哈索爾·瑪特問道,他顯得緊張不安。
“不要開火,除非有我的命令,”阿里曼啟動通信器向獅衛們說,“這是調查,不是戰爭?!?/p>
“但也要提防它變成戰爭?!备ノ魉埂にㄒ馕渡铋L地補充了一句。
“獅衛,調對心境,”阿里曼命令道,他利用自己對心境的掌握來影響生理狀態,“用淡漠混合憤怒,喚起希望?!?/p>
阿里曼聽到了哈索爾·瑪特的低聲咕噥。通常,亮羽學派的成員可以隨心所欲地調整情緒,然而在失卻以太助力的條件下,哈索爾·瑪特被迫和其他人一樣,單純運用戒律、專注和意志來達成目標。
峽谷變得更加寬闊,阿里曼看到一群人站在高坡上,仿佛是列奧尼達斯麾下那些死守溫泉關的傳奇勇士。阿里曼對那些人并不抱任何感情,既無仇恨亦無恐懼。處在低層心境中的阿里曼已經超脫于此。
那些阿茍魯戰士身著夕陽顏色的長袍和皮質胸甲,手持修長標槍,造型與古老地球的蠻族部落別無二致。但他們并非面向峽谷之外,列陣驅逐入侵者,而是面向峽谷深處,注視著某些阿里曼尚不可見的事物。
阿里曼活動著緊握槍械的手指。前方那些戰士聽到獅衛的腳步聲后轉過身來,阿里曼發現他們都戴著光滑的玻璃面具。那些毫無表情的模樣顯得缺乏生機,就像是古代邁錫尼帝王遺體上安放的金葉面具,用來掩蓋其腐朽面容。
在最近一次與阿茍魯人的會談中,馬格努斯邀請了亞提里與千子交談,此人是山脈腳下阿茍魯部落的首領。那位酋長昔日身穿紅色長袍,戴著儀式性的鏡子面具,驕傲地站在馬格努斯的樸素帳篷中央。亞提里手持一柄帶有黑色鋒刃的標槍,還有一根權杖,那與千子連長們手中的武器頗為相似。雖然多年來的與世隔絕早已切斷了當地人民與帝國之間的紐帶,但氣宇軒昂的亞提里依舊能夠清晰而順暢地展開交流,明確要求千子避免進入山中的峽谷,并解釋稱對于當地人而言,那是個神圣的地方。
“神圣”。這就是他所采用的詞語。
擅用這一詞語的挑釁行為必定會讓很多阿斯塔特軍團怒不可遏,但千子知曉這個詞的原本含義是:平安、健康、毫發無傷。并且能夠越過它的宗教內涵,理解其真實意義:一個沒有瑕疵或缺陷的地方。亞提里的要求還是在軍團中引發了一些懷疑,但馬格努斯承諾,千子會遵從當地人的意愿。
直到現在,亞提里的要求都沒有遭到違背。
獅衛來到了谷口,阿茍魯人讓開道路,他們手中標槍的利刃映著火光。這種武器對于阿里曼而言不具絲毫威脅,但他也不想發動無謂的殺伐。
阿里曼步伐穩健地朝阿茍魯人走去,而隨著那兩個巨大的峽谷守護者闖入視野,他不由得在敬畏和震撼中抬起了目光。
在普羅斯佩羅,火鳳學派的圣殿是一座由銀色玻璃構成的金字塔,頂端是一團永燃不滅的火焰。提茲卡城中其他圣殿的門前都矗立著代表各自學派的黃金雕塑,而火鳳學派則坐擁一臺泰坦軍團的戰爭機械。
前來覲見那些火能者的人們,會沿著兩列火盆之間的一條紅色大理石道路,走向那臺戰將級泰坦。它的光榮名號是狼族之王,曾經隸屬于虛空行者軍團,它的裝甲上印著一個包裹在淡藍火焰中的漆黑圓盤。
時值偉大遠征中期,在卡門卡星系的三顆星球上,爆發了一系列意在剿滅當地野蠻綠皮的血腥戰役,而這架泰坦便是毀于此處,其機長和駕駛員全部犧牲。帝皇當時下達了軍令,要求千子軍團、虛空行者泰坦軍團以及一支泛太平洋丁香團部隊協同作戰,前往機械神教下屬的卡門卡·烏利薩爾納星球,將其三顆衛星上的野蠻異形徹底清除。
阿里曼至今記得那場狂野的戰爭,昔日的無情殺戮和殘酷拉鋸留下了數萬具尸體。帝國方面經過兩年的惡戰最終奪取勝利,并贏得了很多值得銘記的榮譽。
但這次勝利的代價非常高昂。共有八百七十三名千子戰士陣亡,這迫使馬格努斯軍團的結構從十個學會縮減到九個,效仿古老的九柱神。
最讓阿里曼感到悲傷的莫過于至交老友,第五學會連長阿波菲斯的死。只有在阿波菲斯犧牲之后,阿里曼才懂得用這個詞來稱呼對方。
正是在那場戰爭的末期,在科瑞歐瓦倫姆的殺戮場上,一架由綠皮仿照其好戰神祇而粗劣搭建的巨型戰爭機器擊倒了狼族之王。當時似乎敗局已定,但馬格努斯傲然立于敵軍的鋼鐵巨獸面前,如同一位上古戰神般手握以太威能。
兩個巨人在那片燒焦的廢墟中展開對峙,一個是機械,另一個則是由帝皇塑造的血肉之軀,那場決斗的結局顯得無可挽回。
然而馬格努斯抬起了雙臂,肩頭的羽毛斗篷在無形罡風中飛揚,片刻之后,以太的怒火就被全數釋放,一團虛無烈焰的風暴撕碎了現實的架構,撼動著世界的根基,讓那架敵軍戰爭機器分崩離析。
任何一個目睹了這位巨人原體與那個丑惡機械對決的人,畢生都不會忘記那個場景,馬格努斯的強大與偉岸如同不可磨滅的傷疤般烙印在眾人的記憶里。當他穿過尸橫遍野的戰場返回時,一萬名戰士共同向這位救星俯首致意。
虛空行者軍團的部隊已經全軍覆沒,于是第六學會的卡洛菲斯便將狼族之王運回了普羅斯佩羅,令其擔任火鳳學派圣殿的靜默衛士,以此“紀念”泰坦軍團的英勇犧牲。樹立這樣一個龐大的守衛恰恰是火鳳學派典型的招搖作風,但在橘紅色圣殿火光的籠罩之下,那臺僵死泰坦所傳達出的意味確是顯而易見的。
阿里曼對于機械神教戰爭工具的龐大規模并不陌生,然而他從來沒有見過能與這些峽谷守護者相提并論的事物。
兩個一模一樣的巨人矗立在峽谷末端,比狼族之王還要高,如同它們身處的山脈一樣宏偉壯麗得超乎想象。這兩個強大的雙足構造體外形高挑,備顯優雅與威武,有著極為纖瘦的人形輪廓。它們由某種類似陶瓷的材料制成,外表蒼白如骨,渾然天成,仿佛是在巨型模具中整體鑄就的。
它們的頭部結構是嵌有閃亮寶石的弧形盔具,眾多天使羽翼般的典雅長脊從肩膀上伸展出來。這兩個守護者全副武裝。一條手臂末端是強悍的巨拳,另一條手臂則是某種矛狀的修長武器,那覆滿優雅凹槽的纖細炮管上懸掛著褪色的旗幟。
“深淵之母啊?!备ノ魉埂にǘ⒅鼈儑@道。
阿里曼刻意營造的冷靜態度在這些偉岸驚人的戰爭機械面前土崩瓦解。與這兩個如戰神般俯瞰峽谷的構造體相比,一切事物都顯得渺小而卑微。他在這些守護者身上捕捉到了與峽谷山體如出一轍的優雅美感。無論是誰憑空創造了這座山脈,想必也同時創造了這些守護者。
“它們是什么?”哈索爾·瑪特問。
“我不知道,”阿里曼說,“異形泰坦?”
“它們看起來是靈族的風格?!备ノ魉埂にㄕf。
阿里曼也這樣認為。二十年前,千子曾經在佩杜斯異常區的邊緣遭遇過一支靈族艦隊。雙方在友善狀態下各走各路,并未交戰,但阿里曼從未忘記那些靈族戰艦的優雅造型,以及它們穿行星海時的輕捷和迅猛。
“它們肯定是戰爭機械,”哈索爾·瑪特說,“卡洛菲斯絕對想來看看?!?/p>
的確如此??宸扑故且晃浑`屬火鳳學派的好戰者,他深諳那些最為粗蠻兇暴的沖突之道。如果千子需要依靠壓倒性火力來掃清某些敵人,他們就會尋求卡洛菲斯的力量。
“那是自然?!卑⒗锫f道,他終于將目光從那些巨大的戰爭機械身上移開。峽谷中擠滿了阿茍魯部族成員,每個人要么手持燃燒的火把,要么奮力拍打原始的大鼓。
弗西斯·塔卡將持握爆矢手槍的臂膀垂在身側,但阿里曼看得出來,對方迫切地想要動武。哈索爾·瑪特則緊握著權杖。每一個跨越境域達到小成者等級的戰士都能借助權杖釋放出毀滅性的以太能量,然而在此處,它只不過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維持住心境,”阿里曼低語道,“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動手?!?/p>
大約一千個身穿長袍,頭戴反光面具的男男女女聚集在峽谷中,圍繞著一座大型玄武巖祭壇,而這座祭壇則矗立在山脈守護者之間的巖壁前方,背后是一個宛如巨口般的深暗洞穴。
阿里曼立刻發現,那個洞穴并非故意開鑿的山脈入口。洞口想必是被一場地震撕開的,它內部的那團漆黑仿佛要比深邃的太空更加幽暗。
“這里是什么情況?”弗西斯·塔卡質問。
“我不知道?!卑⒗锫贿呎f,一邊謹慎地在阿茍魯人之間穿行,他看到獅衛的猩紅盔甲反射在當地人的面具上。吟唱停了下來,鼓聲也逐漸減弱,最終整條峽谷一片寂靜。
“他們為什么都看著?”哈索爾·瑪特嘶聲道,“他們為什么都不動?”
“他們在等著我們行動?!卑⒗锫卮?。
他看不透阿茍魯人的面具,但他也并不認為這些人懷有任何敵意。戴著鏡子面具的部族成員們靜靜圍觀,看著阿里曼率領獅衛穿過人群,朝那座玄武巖祭壇走去。光滑的黑色石臺映著最后一抹余暉,如同一潭漆黑的靜水。
各式物件凌亂地躺在祭壇上,包括手鐲、耳環、草編的人偶以及珠串項鏈;這是數十名當地居民的私人物品。阿里曼在地面上發現了一串從祭壇走向那個黑暗洞口的足跡。留下這些腳印的人在兩者之間往返了很多次。
他俯身查看足跡,弗西斯·塔卡和哈索爾·瑪特則走到了祭壇旁邊。
“這些是什么?”弗西斯·塔卡問。
“祭品?”哈索爾·瑪特猜測道,他拿起一條由銅片和瑪瑙串成的項鏈,鄙夷地檢視其工藝。
“獻給什么的祭品?”弗西斯·塔卡追問,“我不知道阿茍魯人還有這種習俗。”
“我也沒聽說過,但這還能是什么?”
“亞提里告訴過我們,這座山脈是死者之地。”阿里曼說道,他仔細檢查著一些遠非凡人,甚至超乎阿斯塔特的巨大腳印。
“或許這是某種追悼儀式?!备ノ魉埂にㄕf。
“你可能說對了,”哈索爾·瑪特表示認同,“那么死者在哪兒?”
“他們在這座山脈里面。”阿里曼說著從洞口退開,就在此刻鼓聲再度響起。他回到自己麾下的戰士們身邊,將權杖立在沙地上。
所有阿茍魯人突然齊刷刷地轉動戴著鏡子面具的臉,朝著山谷末端的方向一同吟唱起來,并踩著碎步往前挪動,他們手中的標槍隨著每一次鼓點敲擊地面。
“曼達拉。”阿里曼命令道,獅衛立刻在祭壇周圍組成一個環形。自動裝填器喧響起來,動力拳套上的力場也低吟著啟動。
“是否允許開火?”哈索爾·瑪特問道,他將爆矢槍瞄向附近阿茍魯部族成員的面具。
“不,”阿里曼說著轉身面對洞口中的黑暗,一股塵風從山脈深處翻卷而出,“此事與我們無關?!?/p>
風中滲透了一股分外凄涼的絕望意味,那屬于被遺忘在昏暗無光的世界深處的十億具尸首,是它們腐朽銷蝕成粉末之后僅剩的回憶和塵埃。
一個身影從洞中顯現,大片灰塵在他周圍繚繞舞動:那個金色與猩紅相間的身影如怪物般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