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子，沒有人坐吧？」

自己眼前出現一位兩手空空的性感美女。

「坐吧，博士。」

她看起來活像有起床氣的貓。

「……太壞心眼了劉曇，竟然對女人的臉下手。」

「別夸張，那只是剃須刀片不小心刮傷了臉皮，你以前的男朋友們沒有告訴你這是很常見的意外么？」

何況不這樣做，又怎將「蟲愛博士」你從封閉的象牙塔中勾引出來。

不過自己貌似又踩中了某個地雷，張清月聽見我的話后竟然眼泛淚光──不會吧？瞧外表還滿以為你經驗豐富呢。

「姐姐我一向守身如玉！」假使情緒能有視覺化的卡通式呈現，那么現在一定有無數的小小氣團從她的頭頂擠出。

于是，我拿出了撒手锏。

「請你。」

「這、這是……！」

「『果蔬生活』的100%甘筍汁，我記得你愛喝這個吧？」

看她欲拒還迎的模樣其實也蠻有趣的。等到張清月雙手捧起矮塑膠瓶，柔嫩的嘴唇抵著瓶口，忽然昂起頭一灌而下，其后的表情，不認識的人還以為她在高潮萌動。

「太棒了……這種似是把棉花糖壓碎后拌和馬鈴薯泥的糊狀口感，而且甘筍的甜結合檸檬汁和蕃茄的兩種酸味，給它帶來了新鮮爽口的獨特風味──假如宿舍的雪柜夠大，我會想買十打收藏。」

老實說，這牌子我喝過一口，難飲得皺眉。自己與張博士的味覺差異，大概亦分屬于兩個極端。

「我來是想要問清楚幾件事的。」

「先說好，志文就坐在你身后兩點鐘的方向。」

回頭一看，那位擁有天使笑容的助手正在對自己揮手。

「假如你繼續欺負我，我會立即向他求救。」

「小孩子嗎你？」

「我是，我就是。」

「清月BB，」我握住張清月的手，不允許她繼續撒賴。「我討厭有人對自己刻意隱瞞，所以你是否一早就知道『挖目女』案的來龍去脈？」

「唔……咱們半斤斗八兩，劉曇你不是也沒有對自己說過任妃洛小姐原來同樣被人挖走雙目，因此你才會鍥而不舍去調查嗎？」

「所以，為什么你要繼續追查下去呢......在發現巨大森蠊之后，劉曇你應該知道此事與妃洛小姐的案件無關是吧？」

「因為我不習慣做事虎頭蛇尾，半途而廢。」自己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只紅色u盤問她：「劉明俊發來的視頻，你還記得吧？」

「不都已經上交刑警？」

「這是拷貝。」

「千萬不要說，你是想給苗太太她看這個......？」

「作為證物，公安遲早會讓她知道的，這些錄下苗秀慧行兇過程的影片。但重點不在這里。」

張清月低頭想了一想：「是關于那個神秘的人影？」

「這些錄像是『天涯十拳劍』偷拍的沒錯，目的是為了要脅苗秀慧她就范。因此幾天前，為著影子之事我去監獄問他，這個人告訴我，當時除了鐘可可、苗秀慧和他自己，其實還有另一個人在場。」

「這個臉上有蝎子紋身的女人，你有印象嗎？」

張清月見到令她驚訝異常之事，雙手顫抖不絕地接過相片。

那是一張女人的半身照，穿著黑色有暗紋的上衣，背對觀者，回眸半顧，肌膚若雪。她的左臉頰有著極大的墨色蝎子紋身，但或許是因為被拍攝者的氣質超然，非但不覺得它表情猙獰，反而成就了相中人的一份獨特美──但令我最在意的一點，是這個女人的五官與張清月她有幾分相似。

「劉曇！這照片……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這下子，自己有了五、六成之把握。

「是在『無名氏』的電腦，我請人還原她在資源回收筒中刪除的東西。」

「她跳過了苗秀慧和馬菊英，似乎把目標直接對準這位女人。」張清月的臉色看起來甚差。「張博士，她就是你母親？」

等待的時間之長，令我幾乎以為她要否認。良久，張清月放下了那一張半身照：「馬醫師不懂得上網，我應該一早想到拍下受害人照片放上天涯社區的就是媽媽……」

又半響，她才說：「劉曇，這張照片，是否跟某個與都市傳說有關的懸案捆綁在一起？」

「是的，但你怎知道這回事？」

「因為母親她就是『怪談的制造者』啊……」

張清月把甘筍汁一飲而盡。

「好吧！老公。我愿意再配合你調查下一件案。但我有兩個條件。」

她豎起二只手指。

「第一，不準干涉我和『人蠱』之間的戰斗。」

這個很好理解，但我不會讓她如愿。

「第二……我們同居吧。」

「……？！」

「我是說『同．居．』，一男一女合住同一間屋！」

面對周圍看好戲不嫌熱鬧的目光，我忍不住低聲吐槽一句：「張清月，你在說什么騷話？」

「兩夫妻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難道新婚未滿一個月你就要拋妻棄子──」

我把三文治塞入她嘴里，免得她繼續在大庭廣眾下瘋言瘋語下去。

在吞下半份生菜、火腿、雞蛋和白面包后，張清月終于冷靜下來。

「誒，劉曇……你不問我關于『活死人』的事嗎？」

「你想講的自然會講，不想講我強逼你也沒有用，不是嗎？」

當時的她，正在想起什么呢？

或者是以下這一幕的回憶。

是在酒吧。那時候已經半醉的她說：

「嗝！所以接近本小姐的人都會死，不想死就滾遠些，劉曇先生。」

「既然如此，一起去死吧。但在你死之前，我會教會你生的美好，這樣你就不會想死了。」

「可以有多美好啊！連我母親都想殺我好不好？你這個蠢材。」

「那……我來做你家人如何？」

「雖然沒辦法給你愛情，但兩個人扶持，就不會再覺得害怕吧。」

女人有點被感動到。那怕只是虛假的醉漢醉話，但偶然遇到的這個陌生男人竟然給予她內心一絲溫暖。

假如沒有后來發生之事，她和他或許會從此分道揚鑣，成為兩道永不交匯的平行線。

但當她微笑準備結帳的那一刻，男人的頭被暗中追殺女人的殺手所斬下。

任務失敗，殺手被『斗魚蠱』打跑，但剛才與之對話的男人，幾乎再無生存的可能。

除非──

她手上的蠱，是她的后路，用來對付『人蠱』的王牌。是世上獨一無二，傾盡全部人力和物力，只研發出唯一的這一支。

但女人想也不想，把這支『刻印蠱』種在男人身上。

因為這位陌生人，在知道她的種種過去后，依然笑著對女人說：

「我相信，你最后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

所以女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