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秦淮顫抖著開口，眼里除了驚恐，更夾雜著不解和困惑。

印象中那慈眉善目的師父，怎會突然變成一具詭異的道像？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究竟變成了怎樣的存在？

是死是活？是人還是什么？

正當秦淮陷入情緒的波動時，他恍惚間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淮兒……”

秦淮抬頭，重新正視前方，發現詭異道像消失了，出現在他對面的，是鶴氅羽衣、慈眉而視的晉青南。

“師父……你沒死？”

秦淮遲疑著問道。

“為師雖身陷蛇軀，但最終還是掙脫了出來，如今傷勢痊愈，已安然無恙。”

晉青南溫和回應，同時輕輕招手，示意秦淮向前。

秦淮并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將目光轉向昏迷的許徹和道人，出聲詢問道:“師父，那許徹和道人怎會現身于此？”

晉青南聞言一怔，隨后輕笑著說道:“他們出現在此，只為見證你的道。”

“我的道？”

見秦淮皺眉，晉青南又補充道:“沒錯，你的修行大道。”

“淮兒，我們自江州跋涉千里，登洞庭求道，你莫非忘了？”

見秦淮仍不為所動，晉青南頓時慍怒道。

“徒兒不敢。”

秦淮連忙解釋，說完便邁開步伐，朝著晉青南處靠近。

途中，秦淮感覺腳踝隱隱作痛，可當他低頭查看時，卻并無異常。

眼看著，距離晉青南越發近了。

見秦淮逐漸走近，晉青南的臉上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見過師父。”

終于，秦淮來到了晉青南的近前，躬身行禮。

晉青南滿目慈祥，準備回答“免禮”時，秦淮突然發難，藏于其右手的短刃筆直刺出，兇狠地捅進了晉青南的衣袍里。

“現出你的原形吧。”

秦淮挺直身形，目光緊盯著眼前的晉青南，低聲道。

反觀晉青南，原本面色平靜，只是在秦淮望向他的瞬間，陡然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再然后，秦淮像似擊碎了鏡面般，目睹著眼前的晉青南崩碎在地，原來站立在他面前的，是昏迷的許徹。

之前突襲的短刃，就插在他的身上。

泊泊鮮血順著衣袍滲流淌下，秦淮怔在原地，看著許徹的生命被自己所終結，一時竟難以接受。

“你以為，真能殺了我？”

晉青南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秦淮身側，看著臉色蒼白的許徹，露出了興奮神色。

“這次呢？”

趁著晉青南不注意，秦淮突然拔出短刃，朝著晉青南再次攻去。

叮——

短刃與晉青南的衣袍相碰撞，竟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你太弱了。”

晉青南冷冷說道，聲音卻在其背后響起。

秦淮眼瞳驟然緊縮，他瞥了眼身側之人，哪里是晉青南，分明是那豎瞳蛇妖化作的道人。

他迅速轉身，手持短刃，卻發現晉青南發瘋似的朝他撲了過來。

短刃被徑直折斷，鶴氅如陰影將秦淮瞬間籠罩，晉青南的四肢肉眼可見地化作了一道道銀色鎖鏈，將秦淮牢牢束縛。

霎時，秦淮只覺得身墜黑暗，無法自拔。

好在無盡漆黑中，有一道狹小間隙，讓秦淮得以窺見天地一角。

入眼可見，晉青南正站在其中一口棺槨前，注視著逐漸沉沒黑水中的許徹。

黑色的水體中，先是平靜，緊接著如煮沸了般翻騰起來，然后掙扎越來越小，最后恢復平靜。

合上棺蓋，晉青南來到了另一口棺槨前，只見他袖手一揮，蛇妖道人徑直墜入棺中黑水。

驀然，緊閉雙目的道人立時睜眼，隨后竟是要破體而出，現出真身。

晉青南微微皺眉，探出右手直接就拘住了道人的腦袋，將那想要破體而出的蛇軀給重新鎮回了體內。

“淮兒，這蛇妖毀了為師傀儡不說，還于觀中吞食了為師為你準備的陰童子，現在更是想毀了你的成道之路。”

“為師，絕不允許！”

晉青南慍怒說道，右手死死拘住那豎瞳蛇妖，任它在黑水中翻滾，最終也沒能如愿逃脫。

黑水持續翻騰，最后偃息恢復平靜。

合上棺槨，待數個時辰后，盤膝在地的晉青南突然起身，袖中一道流光攝出，于半空顯現。

透過間隙，秦淮隱約瞧見了一個嬰孩。

嘭——

巨大的爆炸聲中，葬著許徹和豎瞳蛇妖的棺槨瞬間裂開，漆黑水體裹挾著他們的遺軀，于半空焚燒灑落。

散落的莫名物質像極了顏料，將原本虛化的嬰孩染成了黑白兩色。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嬰孩竟逐漸畸化成了一只嬰面蟲，混身被濃稠黑水包裹。

看著半空中的杰作，晉青南面露狂熱，不惜犧牲自身精元，將其貫入，口中還喃喃不休:“仙人嬰，終于成了。”

與晉青南的狂熱相反，秦淮則是滿臉凝重。

雖然他并不清楚晉青南口中的仙人嬰有何作用，但他冥冥之中覺得，這仙人嬰對他威脅極大。

正想著如何伺機脫身，秦淮卻看見晉青南收了那仙人嬰，渾身頹氣地向他逼近。

那狂熱神情，讓秦淮更加不安。

“淮兒，這便是你的道。”

走到秦淮近前，晉青南停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嗅了嗅被黑水包裹的仙人嬰，接著獰笑著盯著秦淮。

剎那間，秦淮只覺得銀鏈將他束縛得更緊了，還沒容他思考發生了什么，一股劇烈的痛楚便傳達全身。

眉頭緊鎖，渾身顫栗，秦淮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腹部正被無情地撕裂。

冰冷的利爪緩緩劃過溫熱的肌膚和血肉，疼痛令他渾身痙攣，甚至于沒有察覺到腦海中莫名黑霧正逐漸躁動。

咕咚——

腹部之中，仙人嬰已經被放入，并迅速地與秦淮體內血肉融合。

“只剩下最后一步。”

晉青南聲音低沉，落在秦淮耳中，卻如九幽地獄之音。

晉青南那祥和的身形逐漸扭曲，再次變成了那詭異的道像，狹長的左手猛的掀開秦淮面前的遮擋物——青銅棺蓋。

直到這時，秦淮才發現自己竟是身處棺槨之中。

他試圖逃離棺槨，可那銀鏈似有無窮之力，將他死死地縛在棺中。

秦淮凝視不遠處的晉青南，發覺他的道像身軀迅速蛻去，變成了一頭豎瞳蛇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秦淮緊緊纏繞。

秦淮痛苦地掙扎著，雙眼卻死死盯著那猩紅豎瞳，心有彌天恨意。

對于秦淮的敵視，晉青南毫不理會，他徑直闖入秦淮的腦海中，準備直接抹殺掉他的神識，避免仙人嬰發生意外。

可就在晉青南侵入秦淮腦海的一瞬間，莫名黑霧突兀地纏住了晉青南的神識，令其難以掙脫。

還沒容晉青南有所反應，黑霧中隱現的正方體突然輕顫，一股無窮偉力驀然降臨，晉青南的意識瞬間就被抹殺了。

而秦淮，驚奇地發現，他怒視著的晉青南所化的豎瞳蛇妖，忽然身軀倒下，那猩紅豎瞳也瞬間黯淡了下去。

正當他驚疑不定時，腦海中一陣劇痛，黑霧緩緩消散，露出了完整的正方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