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個不受控的“例外”,玉洛狀似不經意的開了口。
“離凰來過了?”
他此話雖是問句,卻已然有了答案。
蒲夷眼瞧著帝君那纖長而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似乎敲擊的并非是自己的膝蓋,而是敲在了離凰的天靈蓋上!
“請帝君饒恕!”蒲夷明白帝君在此刻提起離凰是何用意,忙跪了下去,道:“離凰她只是還未想明白,她本性并不壞,帝君您是知道的!”
正因為他知道,也顧念她與熙兒之間的情分,否則他絕不會容許她胡鬧了這幾萬年。
但,胡鬧可以,切勿過了頭!
“蒲夷”,玉洛垂眸看去,知她是個聰明人,許多話不必說破。
“你也算是經歷過神魔大戰(zhàn),見識過眾神隕落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水,可卻讓聽這話的人生生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眾神隕落,雖然距今已隔了一個洪荒,可那悲壯的場景,至今回憶起來仍舊心有余悸。
“帝君的意思蒲夷明白,我會小心看顧,絕不讓她生出事端!”
對此,玉洛并未表態(tài)。神魔大戰(zhàn)落下帷幕之時,蒲夷雖然還未成功化形,尚且是只養(yǎng)在靈球里的小獸,但意識卻是早已修煉出了的,能聽、能看、能感知、能思考,況且,熙兒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庇護之情,她的忠誠,是可信的。
至于離凰,若蒲夷無法勸住,他自有其他辦法讓她搗亂不了!
只熙兒……
一想到此,僅在一瞬之間,由心而發(fā)的無力感便席卷了全身。
“若還是找不到丟失的心臟,終有一天,她將因無力承受神脈之力而爆體而亡。”
藏于冰骨聚魂扇中的神脈之力已盡數歸于子熙體內,雖然只有十分之一,但于缺了顆心的人來說,也已是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相交與神體而言,這具勉強拼湊起來的身體還是太過于脆弱了。
蒲夷亦有同樣的擔憂。
過往四千多年,她與帝君一直在找尋這顆無端消失了的心臟,卻始終未得頭緒。
“會不會是魔君?”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可能了。
玉洛搖了搖頭。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赤瑛,畢竟當初是赤瑛闖入冰域火境將熙兒帶走的,但他不止一次的探查過,并未發(fā)現任何的異常。
這顆心究竟在哪里?成了一個迷。
且說赤瑛,將人送回昆侖神宮之后,他便一直盤桓在山門口,不曾離去。
歷經數萬年的風吹雨打,山門口高聳入云的通天石柱依舊巍峨,只他曾經躲避過的縫隙已經被風雨給磨平了,尋不見任何往昔的痕跡。
赤瑛繞著石柱走了一周,過往好些回憶都翻涌而出。
昆侖山三萬三千級石階,自前司戰(zhàn)帝君杳無音信之后便再無一人走過,卻也沒有料想中雜草叢生的破敗之景,應是蒲夷神官每年都有派人整修的緣故。
“帝君明明可以御風而行,為何非要花時間走這漫長的臺階?”
“因為生命。”
因為生命……
赤瑛至今都不明白,這與生命有何關系?
他知曉如今已無機會與她共走此路,但他還是想要重走一次,帶著胸腔里這顆屬于她的心,或許這一次,他能明白她當初說這話是何含義。
然而,他剛邁出腳去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
堪堪穩(wěn)住腳步之后,再抬頭看向綿延向上的石階時,禁不住自嘲的笑了。
他笑得大聲,驚動了林子里的飛禽走獸,更有借助此地充沛靈力修煉的散仙圍觀而來,瞧他明明笑得前俯后仰,臉上卻掛了兩行淚,都很是不解。
終于,有那抵不住好奇的湊上前來,大著膽子問道:“這位道友,為何笑得這般悲傷?咦!哎喲喲……你這人,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你想干嘛?!”
“進去!”赤瑛并未回答,卻是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將其壓倒了山門口,往里一推,狠厲的命令到。
那小仙被猛地一推推進了山門,一臉的苦大仇深,心想這可真是好奇心害死貓了!
可瞧著對方修為遠在他之上,又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便也不敢反抗,于是磕磕絆絆的問道:“進……進來了,然……然后呢?”
赤瑛指著那通天石階,道:“上去!”
“上去?”那小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除了茂密的樹林之外什么都瞧不見,心里叫苦不迭,問:“上哪兒去???爬……爬樹嗎?”
一面說著,一面果真就動作迅速的攀上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樹,在往上爬了一段距離之后,方才垂頭看向山門外的人,顫著聲音問道:“這個高度,可……可以了嗎?”
赤瑛始終皺眉瞧著對方奇奇怪怪的舉動,一時之間不知所以然。
“你……看不見?”
“我看得見……吧?”
散仙一面察言觀色一面回答,見他眉頭緊皺,慌亂之下竟然反問道:“你說我應該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
赤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他又指著山門內的通天石階,問:“那里有什么?”
散仙再一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垂頭看去,不愧是有帝君坐鎮(zhèn)的靈力充沛之處,可比其他的洞天福地還要有靈些,便是草都長得比別處嫩綠茂盛些!
“有草?!?
赤瑛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又問:“除了草還有什么?”
散仙早已是一頭霧水,又瞧了瞧,難道說對方指的不是草,而是摻雜其中的那幾朵紅的黃的藍的小野花?
于是又答:“有花。”
有草,有花,卻唯獨瞧不見那白玉般雕琢平整的石階!
“哈哈哈!”赤瑛再一次仰頭大笑,“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目送此人大笑著遠去,樹上那仍舊一頭霧水的散仙脫口而出道:“他怕不是個瘋子吧?”
他跳下樹來,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塵土,問那圍上前來的四五個同族,道:“你們看見什么了?”
“青青草地,五色野花!”
“嗯,就是個瘋的!”他下了最終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