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空間又剩寧凡一個人了。

別說，經過了魔祖羅睺，重歸于一個人的生活，寧凡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羅睺和元鳳的意義不同。

元鳳是他的奴隸，就像你養了只貓，或只狗，它們跑丟了，興許你會患得患失一陣，但不會影響你的生活。

而羅睺是道友。

他們一起悟道，一起進步，既成就了彼此，也成為了彼此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同伯牙和鐘子期。

高山流水易覓，知音難尋吶。

“唉，長生不老啊，寂寞如雪。”

寧凡靠著混沌青蓮，發出一聲慨嘆。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所謂的長生不老，就是一座畫地為牢的城：

城外的人，擠破了腦袋想闖進來，城內的人，千方百計想逃出去。

后天生靈都在追逐長生不老，包括他的前世。

然而，當長生不老唾手可得時，他又后悔了。

誠然，長生不老就代表著化腐朽為神奇，變不可能為可能，但相對的，你要承載尋常人無法承載之孤獨。

你的愛人會離去，你不能阻止。

因為她要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你的知己會離去，你不能阻止。

因為他要去看一場故鄉的雨。

在這條道路上，不管你是何等天驕，何等英豪，走到最后，回首往昔，你都會發現，自己不過是孑然一身。

因為每個長生不老的生靈，都有著自己的追求。

洪荒百族，億萬生靈，茫茫靈?！?

上哪兒去找那么多同道中人呢？

所以羅睺見到寧凡修魔道，會欣喜若狂。

可他們也算不得真正的同道中人。

羅睺的后半生，執的是混沌。

寧凡迄今為止，都不知道自己在執著著什么。

“青蓮啊青蓮，你說長生不老真的好嗎？”

想著想著，寧凡忽然向自己身后的混沌青蓮問道：

“你是否會怨我，將你從長眠中喚醒？”

混沌青蓮搖曳著蓮瓣，沒有回音。

“也是，你就是一朵蓮，不會說話?！?

寧凡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

【你是在問蓮，還是在問你自己？】

一道空靈飄渺的聲音，從寧凡心間響起：

【如果你是在問它，我可以替它回答，它不怨?！?

“你是…”

聞音，寧凡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

“道尊？”

能在他識海說話的存在就兩個：系統，大道。

不會是天道，他入不了天道的眼。

而系統的聲音是很僵硬的，這道聲音清脆悅耳…

只能是大道了！

【見到吾，很意外嗎？】

事實證明，他猜中了。

大道的意志，駕臨了！

寧凡不敢托大，誠惶誠恐起身，對空氣行禮：

“道尊大駕，有失遠迎，道尊恕罪?！?

大道無處不在，它能看到寧凡的誠意。

【不必緊張?！?

那位神秘的道尊似乎不像寧凡想象中的不近人情，開口間，反而給寧凡一種萬分平易近人的感覺：

【吾閑暇之余，意志下界巡視，湊巧聽到汝在這兒感慨萬千，便想著順帶為汝排憂解難一番。】

“這…”

寧凡沒料到自己能引得大道駐足，當即受寵若驚道：

“此等小事，怎敢勞煩道尊屈尊？”

【小事？】

大道的聲音夾雜著幾分玩味兒，問道：

【此事若處理不好，釀成心魔，毀了道途，屆時可就不是小事了，你不想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吧？】

“一個念頭就能養出心魔？”

聽大道說的嚴重，寧凡打了個激靈，沒再客套：

“請道尊指點迷津?！?

不想活和死，是兩個概念！

而且他也不是輕生，純粹是一個人太孤獨了而已。

【孺子可教也?！?

大道淡淡的夸了寧凡一句，問道：

【吾且問汝，汝可有什么目標？】

解鈴還須系鈴人。

解決寧凡的心問，須從其自身入手。

大道說再多那都是大道說的，寧凡能不能聽進去不得而知，故大道沒有給寧凡講道理，而是循循善誘，引導他自身破局。

“目標么？”

寧凡呢喃著，目視前方，眼神緩緩浮現出向往之色。

他是有目標的。

是的，他有目標。

“我想出人頭地，萬眾矚目，我想快意恩仇，揚名立萬，我想讓這個時代的每一尊生靈，都記住我的名字?！?

“然后我想帶上我的愛人，踏遍洪荒每一寸土地，涉及山巔，下落低谷，走馬觀花，看遍繁華，體會冷暖?！?

“最后我想尋處世外桃源，僻靜深谷，和我的愛人一起，世世代代隱居在那里，遠離紅塵喧囂，平平凡凡?！?

越說，寧凡的語氣越篤定。

越說，寧凡的眼神越澄澈。

隱約間，寧凡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花中，有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曾經，他是迷惘的，但此刻，他心有所求。

他要像那只蝴蝶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要像那只蝴蝶一樣同風肆起，扶搖直上。

他要像那只蝴蝶一樣上山奪天，下山游戲。

修士的一生，終究繞不過仙凡，由輝煌，到平凡，即是求仙問道的起點和終點，繁華落幕，佳人作伴…

這，便是修士最理想的一生！

【嘻，汝瞧，汝不是有希望么？】

大道欣慰地發出一聲巧笑，略帶深意道：

【放手去做吧，出頭會有的，愛人會有的，平凡也會有的，寧凡，汝的名字很好聽，吾很喜歡。】

【過些日子，我送幾個生靈進來陪你?！?

“多謝大人恩典！”

一聽道尊要送生靈進來陪自己，寧凡喜上眉梢。

鄭重拜謝后。

像是倏忽想起了什么，寧凡猶豫幾秒，又問道：

“道尊大人…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么選擇我？”

【為什么選擇你啊…】

這個問題，讓大道的韻味大變。

寧凡很清楚的感知到，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大道的意志中，竟多出了一份連頑石都能化開的溫柔。

后來，大道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夾縫空間的空間壁開始蠕動，它才開口。

言聲甚輕，聲含兩意：

一意如春水，一意如秋水，柔情蜜意，輕聲道：

【因為…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