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火光映得夜晚如白晝一般。
當卿姒踏入靈霧山的境內，入眼的是遍地的血跡。
四周很安靜，只有遠處傳來了微弱的兵器交接的聲音。
她的腳步瞬間變得沉重了起來，即使有了些許心理準備，但是當熟悉的一切幾乎消失無蹤的時候，她覺得仿佛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他們人呢？
父親、師姐、師兄……
人呢？
她的目光緊盯著靈霧山頂卿家的方向，她步伐沉重而堅定，路上偶有不長眼想要上前的人，還沒靠近，便被她身上傳出的那抹氣息逼退了不少。
此時的她眸色暗沉，讓人望去，深不見底。
她將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踏入卿家大殿的那一刻，入眼的是密集的人群。
人群正中，高高得被綁著的正是自家師兄和師姐。此時的他們滿身狼狽，原本代表著卿家的標志性的外袍已然破敗不堪，目光死死地等著面前的一群人。
而他們的身后，那倒在地上的身影滿身血跡……
那是……卿鶴軒！
父親……父親！
卿姒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雙鳳眸瞬間放大。
怎么會……明明臨離開的時候，他就像往常那樣慈愛地看著她，就像每一個她出門玩鬧的早上。
“阿姒，快走！別過來！”
“快跑，離開這里！”
被綁著的卿姝和卿南風猛然看見出現在人群之中不顧一切沖了過來的卿姒，瞬間向她吼道。
她不是應該被云家帶回去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爹……”
卿姒的身法如鬼魅般靈活，瞬間出現在了卿鶴軒的身前，微微蹲下了身子，伸出的手害怕得發顫。
“是誰？爹爹……”她沒有理會卿南風和卿姝，瞬間回頭，目光對準了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的人群。
為首的人顯然認出了突然出現的卿姒：“你來的正好，卿家少宗主可不能被落下了。卿家聯合妖獸對人類修士意圖不軌，人人得而誅之，你要是跑了，我們可不好找，如今倒是省事。”
卿姒帶著淚的臉龐露出了一絲冷笑：“與妖獸勾結？靈霧山卿家若想要與妖獸勾結從不需要等到現在！既然你們咬定這些，那我就成全你們。”
她緩緩放開了自進入靈霧山以來身體內叫囂著的嗜血因子，一雙鳳眸緩緩地變了顏色。
“妖女，你想做什么？”
“阿姒！”
“既然你們喊我妖女，那我不做些什么，不是對不起你們看得起我？”
她雙手微抬，體內被壓制著的力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自她的身體為中心，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蔓延開來。一道明亮的光芒瞬間沖向了天空。
“啊……”
“阿姒！”
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時候，她猛然睜開雙眸。
“把他們趕出我們靈霧山！”她的聲音帶著些空洞，好像從遠方傳來。
天空中從遠及近出現了一道道黑影，而門外，幾個穿著圍攻靈霧山的宗門弟子服的人慌不擇路地從門外沖了進來。
“宗主，各位，不好了，外面出現了大量的妖獸，我們的人……”
還沒等他說完，一只巨大的爪子從門外伸了進來，一下將那人拍在了地上。霎時間鮮血迸出，染紅了眾人的視線。
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卿姝和卿南風都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妖獸，靈霧山的妖獸雖多，但基本不會到卿家的范圍中來，大多集中在后山處。就連他們攻上了靈霧山，一路上遇到的妖獸也是寥寥無幾。
作為修士，他們自然是經常跟妖獸打交道的。
但這絕不代表面對著鋪天蓋地的獸潮還能面不改色。
卿姒再次蹲下了身子，伸手合上了父親的雙眼，輕聲道：“一個不留。”
……
卿姒猛然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神情依然帶著驚魂未定。
當她回過神來，閉了閉眼，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
這么多年了，為什么會夢到這些事呢？
夢到了那么久遠的那么多事，就好像是將之前的事情又經歷過一遍一樣。
“怎么了？”耳邊傳來了云夜白的聲音。
她一轉頭，猛地對上了他帶著擔憂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間，她有些分不清是當時年少時的那個會將后背交付與對方的他，還是再次遇到的清冷仙君。
恍如隔世。
她就這么看著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她竟然都忘了，最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曾經那般同行過。
只是，那天過后，她便成了眾人口中的紫魅妖君。然后……她便知道她不該去找他，不能去找他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第一次遇見你，夢見我爹爹離開的那一天……”她的嗓音十分沙啞，看向他的目光中帶了些恍然。“我不明白，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了。咳咳！”
她突然咳嗽了兩聲，嗓子里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再次涌了上來。
他坐在床榻邊，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出聲了之后，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而后借著力道，攬著她的腦后按向了自己的肩上。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愣了愣，如此接近的距離讓她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再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微沉。
他依然記得那個時候，當他趕到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靈霧山封閉不見外客，那個時候的她該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他被攔在外面，再見她時卻已是許久之后了。
“云夜白……”
“嗯？”
“我去云家找過你的。”她輕聲道，聲音輕得讓他幾乎要以為出現了幻覺。
“什么時候？”他的呼吸微微停頓了一瞬，她看不見的目光中滿是詫異。
“那個時候的我，其實沒有表面上那樣囂張自信。可是就算我變得再如何強大，那個時候不被世俗所容的我，遠遠的看著你被眾人圍在中間，眾星拱月的樣子，竟然讓我有些自慚形穢……現在想想，還是年紀太小，太單純了。”
她說著說著話，目光一點點恢復了清明：“單純地希望你厭惡我拉開距離，卻也有些害怕……沒想到吧，眾人口中大名鼎鼎的紫魅妖君其實也是會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