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宴無師瞳孔猛地縮了一下，記憶一下子抽回到那個雨夜。

池瑤一身黑衣，渾身被淋濕失魂落魄的站在他門口的模樣。

不動聲色，他轉過頭去看池瑤。

池瑤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那雙本來清澈的眼睛此時染上了一絲悲涼。

她的手還舉在半空中，似乎在撫摸這那顆最大最亮的星星，也像是在撫摸一個她最重要的人。

然后，宴無師聽見了她娓娓道來的聲音。

“我媽死了，被我生物學上的父親害死的。”

聽到她再提起這件事情，宴無師只感覺喉嚨發緊，但是他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默默的做這個傾聽者。

池瑤似乎也不在意他會不會安慰她，繼續開口。

“那個男人和我媽離婚的那一年，我6歲，我弟剛出生，我媽帶著我和弟弟離開帝都來到了一個二級城市生活。”

“當時我年紀還小，但是我卻非常清楚的記得那個男人是怎么家暴我媽的，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媽身上就沒有任何一片皮膚是完好的，我五歲的時候，我媽懷上了我弟弟，但是那個男人即使知道我媽懷孕了，依舊每天都在家暴，完全不顧及我媽的感受和我媽肚子里的孩子。”

說著，池瑤端起放在桌子上面的酒杯，喝了一口。

微涼的液體劃過喉嚨，也徹底的將她的心在宴無師面前剝開。

“在我媽懷著我弟的第九個月的時候，我媽終于知道，這樣忍耐下去是不行的，所以她對那個男人提出了離婚，可笑的是，當時那個男人早就在外面有了一個女人，所以面對我媽的要求，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同意了。”

“等我媽離完婚之后，我媽都沒來的及搬出那個房子，那個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帶著那個女人回了家，當著我媽的面卿卿我我，我媽受不了刺激，激動之下，早產了。”

他看著痛苦但是還想著接著說的池瑤，試圖阻止她，但是被池瑤擺了一下手給打斷了。

“你聽我說完。”

說著，池瑤輕笑一聲。

這些是她藏了多年的秘密，也是她最真實的家庭情況，她想告訴他。

“在我媽帶著我和我弟弟離開那個城市在別的地方生活的時候，可笑的報應來了，那個男人，他被查出了不能生育，但是他想起了我弟弟，他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他查到了我們生活的城市和住址，他來了，在我13歲那一年，直接打破了我們這么多年美好的生活。”

“他每天糾纏著我媽，祈求我媽回來，要把我和我弟接回去，我媽不同意，他就不停的祈求，糾纏，下跪，給我和我弟買各種東西，能做的一切東西，他全做了，但是像他那種男人，什么事情干不出來？有一天，他想趁著我媽不在，想直接把我弟拐回去，但是，很可惜，被我媽發現了，于是，他們開始在大街上面爭執，當時迎面開了一輛大貨車，我媽不敵他的力氣，被他一推，推到了馬路上......”

池瑤像是陷入了一個痛苦的回憶，宴無師知道，那是她不想再回想的東西，但是她現在卻一點一點的主動給他全盤托出。

聽到這的時候，宴無師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他知道那段時候的池瑤狀態非常的不對勁，但是，他沒想到是這樣的一種情況。

明明那個時候的她，依舊是每天笑嘻嘻的啊。

池瑤卷縮著身體坐在椅子上面，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已經泛起了一絲絲淚光，哽咽著把話說完。

“砰！的一聲，大貨車直接把我媽撞飛了...當場死亡，我甚至現在還能回想起那天早上，我媽笑著將我送出家門的場景，明明是那么溫柔的一個人，明明是那么善良體貼的一個媽媽，到最后卻連個尸體都不完美，為什么命運對她會這么的不公平？”

說到后面的時候，池瑤語氣都開始顫抖。

宴無師看到心都糾起來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么話，都沒有用，只能輕輕的抱住她，試圖給她一絲溫暖。

他也記得那個女子是怎么樣的溫柔，也記得那個女子對待人永遠都是露著一抹和善的微笑。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一個溫柔又知性的女人，又怎么會教出像池瑤這樣樂于助人，對人也永遠抱有一絲善意的女孩子呢？

池瑤窩在宴無師寬大又溫暖的胸膛，緩了緩自己的情緒。

“后來，因為我和我弟都是未成年，被那個男人帶了回去，而當初他出軌的那個女人也在家，我和我弟的生活，從一開始的美好，落到了最后的雞飛狗跳。”

“表面，那個女人對我們很好，但是背地里，我和我弟都挨了不少的打，所以，我開始努力讀書，我要擺脫他們對我的擺布，所以，我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努力考上了華清，一成年，我就在華清附近用我的獎學金租了個房子，把我弟接了過來，后來，生活總算是美好起來了，但是，那個每天會笑著把我送出家門口的女人，卻永遠不在了。”

宴無師默默聽著，聽著雖然只有這么短短的幾段字，但是，這背后的痛苦和努力，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才清楚。

他無法說出什么安慰的人的話，唯一能做的，只是將她抱住。

突然，她輕聲叫了他的名字。

“宴無師。”

“嗯？”

“你說，為什么死得人不是他呢？”

宴無師無法給出一個答案，只能緊緊的抱住她。

當初，他想知道一個她為什么會突然離開的真相，現在知道真相之后，他反而覺得，自己就算是一輩子不知道這個真相，他也無所謂了。

反正，現在他已經找到了屬于他的她。

可是，她現在主動把這個事情給他說了，宴無師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么，只能緊緊的抱住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此時冰冷的心。

兩人靜靜的擁抱著，呼呼的晚風吹在兩人的身上，有些冷，但是池瑤卻感覺很溫暖。

她這小半生，一直都不算太平，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掃把星轉世，但是等她遇見宴無師的時候，她又覺得，可能自己這小半輩子的運氣都用來遇見他了吧。

半響，池瑤沉悶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