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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垂死之杏

今天特護(特殊重癥監護室)又來了一個新人。

先前,洛川好奇啊,曾經去問武見妙,什么叫重癥監護室?

然后武見妙想了想,說是生死垂危,僅在一線的病人。

緊接著洛川接著問,那為什么又加上了特殊二字?

武見妙說,就是那條線已經快要斷了的病人。

換句話說,等待幾乎必然到來的...死亡,而又毫無希望。

回到現場。

兩個高大的女護工把身穿病號服的洛川推進來,其中一個低頭看了眼,見他如此年輕,眼神中閃過一絲可惜。

緊接著,床板下車輪摩擦的聲音將這份可惜化作了麻木。

“武見醫生,這床送到B區么?”

“不,送到A區,那里應該有空床吧?”

“有是有,就是A區死得就—”

那先前的護工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另一個護工不著痕跡拍了她下,接過話去:

“就是A區離著門口遠點,武見醫生來查房不大方便。”

武見妙伸出食指,輕輕推了推滑落在高聳鼻梁下的金絲鏡片,其中一閃而逝的寒光讓兩位護工噤若寒蟬。

“吱吱——”

車輪再次滾動,這一次直接穿過了一重重的門扉,送到了某處極為空曠的區域。

用空曠來形容,其實并不過分,因為這一間病房里,擺著六張病床,其余五張已經空了,只是一張還有人。

洛川轉頭望了眼,是具裹得嚴嚴實實的木乃伊,旁邊站著個女人,麻木地看著來往行人。

他被推到這木乃伊得側邊,靠著窗,正好能看見窗外的景象。

但是,他卻沒有去看窗外,而是轉過頭,透過那層層白色的布條,見到了一只眼眸。

腫脹。

顫抖。

絕望。

絲絲縷縷地紅絲蔓延到半個眼球,讓祂顯得有些猙獰。

而洛川的到來,似乎是刺激到了祂,祂驀然閉上了眼,于是徹底變成了被白布裹著的木乃伊。

而另一邊,春也端著洗漱用品,放在了洛川旁邊的小桌子上,猶豫了下,還是低頭問洛川:

“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

洛川想了想,說:“還行吧,就是哪都有點痛。”

他這句話倒也沒說謊,誰都想不到,之前武見妙為了確保勝算,給他打了第二根旺盛生命力的藥劑,會造成一定的副作用。

這副作用自然不是發春,而是讓他全身多處的肌肉無比酸疼,且下半身有些失去意識。

但按照武見妙檢查的結果來看,此時洛川的身體素質,可以跟西伯利亞荒原上的野狼掰掰腕子了。

當這樣奇妙地比喻從一向清冷的武見妙嘴里說出來,確實有點崩壞形象。

眾所周知,你要是比喻的話,肯定得把一個不熟悉的,難以估摸地東西,比作成一個自己十分熟悉的東西。

而武見妙,又不可能很熟悉洛川的身體。

所以.....

有些東西,不能細想啊。

安穩好后,武見妙叫走了春,只剩下洛川與那戶病床的人。

病床旁邊的女人站在旁邊,有些手足無措,她對著病床,只是一昧地掉眼淚。

過一會兒,她放在手包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躺在病床上的洛川轉頭瞥了一眼。

好家伙,牌子貨——真假倒是兩說,設計確實頂尖,給人高貴奢華的感覺。

線條流暢,裝飾簡潔,素色打底,花紋清淡。

“喂,嗯,我在這邊照顧小杏呢....”

電話那頭似乎是她的丈夫,那中年女性起身走到窗邊,輕聲說了起來。

她轉頭看了洛川一眼,卻也沒說什么,只是繼續聽手機里傳來的聲音。

然后,她聽了一會兒,臉色轉冷,“啪”地掛斷了電話。

轉到窗戶面前,深呼吸了好一會兒,她才回到那病人旁邊。

“小杏,感覺怎么樣?媽媽就在這陪著你...”

一旁地洛川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著那被層層包裹起來的病人。

此時那位叫杏的病人,再次睜開眼眸,那血紅消散了幾分,眼神中有幾分親昵。

過了一會兒,病房門被推開了。

是春,此時的她臉上終于有了幾分鮮潤的顏色,再也不像先前那般蒼白了。

武見妙答應春的“第二根藥劑”,似乎是分期進行注射的。

“姐,你回來啦。”

“嗯,武見醫生跟我說了說情況。”

此時的春沒有穿和服,而是穿了一身便服,上面是白色襯衫,兩邊袖子習慣性卷起,露出兩節雪白手臂。

而之后,她還穿了一條湛藍牛仔褲,其中不怎么寬松的布料,勾勒出了她傲人的身材。

如果說先前穿著和服的她是古典美人,那么現在的她,無疑是現代的都市麗人。

此時的春,與洛川的血緣羈絆已經差不多成型,此時她的心中,也越來越掛念弟弟。

至于身份上的認證與改變,就像Monika一樣,自然而然地,洛川和春成為了姐弟關系。

這便是這奇跡的獨特之處。

從身份上看,一個姓洛,一個叫春,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一家人。

但是在戶籍系統中,洛川卻自然而然出現在了春的戶口簿中。

或許...這世界沒有那么的客觀,也或許,這神秘的力量,有著超出他人想象的力量。

“小心點。”

春小聲說,坐在靠近洛川手臂的椅子上,有些擔憂地望著窗外。

此時天邊已經燃起了熾紅,在極遠處,暗色已經漸漸降臨。

特殊重癥監護室里,似乎沒有鐘表。

洛川自己的手機也放在春那里,讓她幫忙充電,接受訊息。

此時閑了下來,他就轉頭,看向那個叫“杏”的木乃伊。

“咳咳。”

他刻意的咳嗽聲自然吸引來了杏的目光,或者說,只是簡單的眼神轉動。

他眨了眨眼睛。

杏閉上了雙眼,不再搭理他。

不一會兒,可以看見,鮮紅的血液再次從她繃帶的縫隙中滲了出來,于是那中年女人匆忙按著床鈴。

“刷啦。”

后來,匆匆趕來的護士拉起來了兩床之間的簾子,于是他們只能聽見隔壁響起的匆忙說話聲。

再次惡化。

滿身骨折。

以及那壓著痛苦地仿佛并非是人類發出的叫喊聲。

洛川看著春,春也看著洛川。

逝去的陽光徒留打在純白簾布上。

春清瘦的臉龐也被照亮了,她看著洛川,嘴唇翁動了一下。

“姐。”

“嗯。”

洛川伸出手來,被春伸出雙手,用力握住了。

“咱們兩個,得好好活著。”

“....”

春沉默一會兒,扭過臉去,不讓那奪眶的清淚被洛川看見。

“...好”

此時床簾之內,傳來一陣匆忙地腳步聲與行動聲。

儀器被拿起又放下,醫生的指令接連不斷地發出。

而這一刻,那杏發出的低沉嘶吼,卻讓人心顫。

還有...壓制不住的哭泣聲。

這一刻,春不那么想死了。

她要活著,因為那個姑娘,她那樣痛苦了,還是在堅強的活著。

她的親人在為了她而悲傷,而哭泣,而流淚。

而自己...還有弟弟。

她要活著,哪怕是余下生命來哭泣,也要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讓親人傷心。

天邊最后一縷夕陽,帶走了許多醫生,帶走了嘈雜,帶走了盤亙在春心底的絕望。

那女孩撐了下來。

大片大片染血的白布被帶走后又纏了起來。

她還是像個木乃伊。

只不過床單上,多了十幾朵鮮紅盛開的大花。

不是沒想過給她換床單,只不過,她實在太累也太痛了,當母親的,實在不忍心,于是勸住了護工。

眼淚流下來了。

床簾拉開,洛川再次看見了那雙眼眸。

兩只眼睛,一只眼睛已經紫中帶紅,另一只眼睛,盈滿了淚水。

武見妙跟他提起過這個他即將保護的女孩。

跳樓。

一躍而下...

渾身重傷,幾近奄奄一息。

一次深夜,武見妙看見了她,也看見了,那道黑色人影。

似乎是她的奇跡發揮了作用,黑色人影忌憚地看著她,最后時刻逃走了。

而第二天,傳來了A區其他人死亡的報告。

而這個小姑娘,依舊是那樣,心存死意,只有在治療時,痛苦地掙扎嘶吼。

后來她的母親從外地千里迢迢回來,她才流了大片大片的眼淚,從那之后,再也不反抗治療了。

但是那道黑色人影,依舊在覬覦著她。

武見妙只能每晚每晚都來陪護。

黑色人影只能帶走A區其他人。

說實在的,別人的命,就保護不住么?

武見妙這么告訴洛川:

“因為我只能保護一個人,我能感覺出來,那個黑色人影真正想要吞噬地,是這個姑娘。”

“如果連她也被吞噬了,恐怕局面會徹底失控。”

“這還不叫失控?”

“不...”

武見妙搖搖頭,說:“她心里蘊含的絕望,足以讓那個鬼,長成能夠吞噬整個醫院的怪物。”

此時此刻,洛川看見那個姑娘的雙眸,似乎有些理解了這句話。

她的眼里充滿了絕望,崩潰,對親人的愛卻只會徒增她的痛苦,讓她的精神愈加崩潰。

現在的她,就好象是個滿身裂痕的瓷娃娃,看似仍然完成,實則,已經四分五裂。

所以——她到底經歷過怎樣的黑暗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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