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略有些沙啞，但底色依舊淡雅溫潤的嗓音從仙狐背后響起。

轉頭望去。

只見一位身穿漢服的男子向他打著招呼。

漢服呈白底紅紋，紋路是火紅的九尾狐，九條尾巴恰好若紅云般將他包裹在其中，使得他看起來像是謫仙般俊朗飄逸。

從看到這位男子的第一眼起，洛川就真真切切理解了，到底何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卻見他唇紅齒白，劍眉星目，雙眸炯炯有神，額頭處是三道熾紅紋路，使得他的容貌多了幾分猙獰。

“你...是誰？”洛川保持著鎮定，右手自然而然抬起插進兜里，食指摸索著手機背面的指紋感應器。

“嗡。”手機振動一下，感應成功。

“請不要緊張。”那漢服男子笑了一下說。

“唔—”

似乎是有些不耐煩，又似乎是在挑逗，仙狐的一只尾巴自身后緩緩拂過來，似乎想要捆住洛川。

但是，“嗡！”

更加劇烈的振動立刻傳出！

只見數根的金黃鎖鏈從洛川衣服之下涌出，伴隨著響亮的金鐵撞擊聲，將洛川保護在其中。

仔細看去，這鎖鏈竟然是由無數“0”“1”“α”等字符組成的。

隨著這鎖鏈被激發而出，洛川的頭發根部也從黑色漸漸變成金色，雙眸收縮不定，從漆黑漸漸轉為內黑外綠。

“你們，是誰？”

他的聲音不再像先前那般驚慌，而是極度的冷靜。

“嗷嗚！”

仙狐站起身來，九條尾巴無風自動，像是屏風般緩緩升騰而起。

但是，祂的眼神中并沒有警惕與戒備，反倒是多了幾分....認同？

“仙狐，你嚇到他了。”

那漢服男子說了這么一句后，看向此時此刻形象大變的洛川，認真且坦蕩地說：

“我對你沒有惡意，我們是同一類人，真的。”

...

十秒鐘。

二十秒。

一分鐘。

洛川像是根本沒有聽見那漢服男子說話般，依舊死死盯著那龐大的仙狐。

剛才那一剎，他好像在面對無窮無盡的火海，似乎自己只要沾染上一縷都會燒到魂飛魄散。

而此刻，當一切復歸平靜，他緊繃的神經也才放松下來。

似乎是為自己先前的行為道歉，仙狐朝著他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并無惡意。

洛川似乎有些明白，剛才祂應該確實沒什么惡意，只不過祂實在是太強太強了，使得自己的身體，產生了本能的反應。

而且...這些鎖鏈，到底是什么？

面前的這位“仙狐”是誰？那位漢服男子又是誰？

為什么...周圍的人像是看不見他一樣，毫無恐懼之心的在他們旁邊走來走去？

這些問題太多太多，以至于他的大腦甚至產生了短暫的空白停頓。

簡單來說...問題太多，難以理解，一團亂麻，直接宕機。

“你肯定有很多問題，關于我是誰？祂又是誰？你自己，又是誰。”

“我..無法解答。”

漢服男子笑了笑說：“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個忙，對應的，我會付給你報酬。”

“什么忙？”

“照顧一個人五十年。”

洛川愣了一下，問：“五十年？”

“對。”

不是玩笑或者惡作劇，而是認真的回答。

“她叫春，是我的妻子，請你到她身邊去，幫我照顧她，并且..幫我找出殺害她丈夫的兇手。”

五十年？

五十個春天，五十個秋天，五十個夏天，五十個冬天？

一個女孩從出生長到最為風華正茂的年紀，需要十八年。

一個男子從懵懂無知到年少輕狂，再到窮困潦倒，需要二十五年。

而洛川現在十八歲，五十年后，他六十八歲，幾乎是橫貫他的一生。

“那不可能。”他認真說，“我有我的愛人，我的生活，我的軌跡，我的一生。”

“嗯。”

漢服男子沒有發怒，他依舊是那樣不急不慢地說：

“不先聽聽我的報酬么？”

“什么？”洛川看著漢服男子，視線再從那漢服上火紅的紋路轉移到那個男人背后巨大而又赤紅的仙狐。

“我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似乎是知道洛川不理解，那漢服男子隨即解釋道：

“我的過去，可以送給你的愛人，從此你的愛人便是真正的人間魂，再也不用擔心魂消魄散。”

“我的現在，可以成為你的現在，你的容貌會漸漸變成我的模樣，你會得到我的魂魄滋養。神魂也會漸漸強大起來。”

“我的未來，可以讓你掙脫命運的道路，與...”

他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只是看著洛川，才緩緩說：“我的妻子，共度余生。”

沉默。

洛川想了想說：

“我能只要過去么？”

漢服男子嘆了口氣，似乎說完了后終于擺脫了君子的面具，擺擺手說：

“做不到，因為繼承我的現在和未來，本身就是我對你的委托。”

是這樣么？

過去，現在，未來，還可以被繼承？轉讓？分割？

洛川的大腦已經接近宕機。

代碼組成的鎖鏈開始從慢到快緩緩流動起來，只不過他自己恍然未覺，仍然在不斷思考著。

又過了一會兒，洛川接著問道：

“你說我的愛人，她會魂飛魄散，是什么意思？還有，為什么她能繼承你的過去？”

“因為她...”漢服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想了想說：“她大概屬于這個時代特有的，物品生靈之類。”

“如果在古代，就是畫卷或者書籍成精吧。你聽過那個書生戀上畫中人，最后畫中人成了他妻子的故事吧？”

“聽過。”洛川點點頭，似乎意識到了：“你是說，她..也是這樣情況？”

“是。”漢服男子點頭認可，接著說：“她屬于物品成精成靈，神魂十分微弱，并且殘破不全。”

“如果把我的過去交給她，便可以為她補足魂魄，壯大神魂，并且得到天地的認證。”

“...原來如此。”

洛川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聽這個漢服男子在這里胡言亂語。

但他肯定早已經瘋了，不然怎么會有Monika的出現。

“如果真要說的話，就好比你的愛人是私生子，沒有戶籍，自然得不到公民該有的待遇以及保障，但現在，我可以把我的戶籍轉交給她，讓她成為公民。”

“那...她還是她么？”

“這你無需擔心，她，還是她。”

“我不信。”

“祂來作證。”

漢服男子指指自己身后那龐大的仙狐：“祂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

洛川搖搖頭，“我一樣不—。”

“嗚——”

這時候，那種威壓再次席卷洛川。

這一次，不再是無窮無盡的浩瀚海洋，而是無數人聲組成的念誦。

有人在說“求狐仙救命”

有人在說“仙狐娘娘保佑”

有人在說“仙狐娘娘仙法無雙”

個，十，百，千，萬，成千上萬宛若海洋的念誦聲，拂過了洛川的神魂。

“我...明白了。”

這位“仙狐娘娘”，做過成百上千的善事，救過千千萬萬人，是絕不會，欺騙于他的。

“好...那，你接受么？”

“....當然。”

洛川苦笑一聲，“為了我的愛人。”

誰成想，那漢服男子竟長長嘆息一聲：“誰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