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景舒來說，在天上飛的感覺有點奇妙，如果不向腳下看的話……
告別韶光的第二日，景舒便隨離清踏上了去天庭的“路”。
在啟程前，離清曾善意的提醒過，
“阿景，對于凡人來說，第一次飛可能會有點不適，如果害怕的話可以將眼睛閉上。”
即便如此，雙腳懸空的瞬間，景舒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讓她想不到的是，眨眼的功夫，他們已經升至千余丈高的半空了，東夷的全貌在景舒的眼中極速縮小。
一陣眩暈感襲來，這何止是有點不適，景舒忽然覺得，還是閉上眼更為妥當……
又過了一會兒，感覺腳下變得軟綿綿的，景舒才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朵巨大的云上，她探頭向下看了看，地面已經完全隱沒在云霧之中了。
她捂住因驚訝長大的嘴巴，
“離清，我飛了，我……我真的在天上了。”
離清淺淺一笑，看著景舒道，
“此時路程還未過半，阿景莫要著急，待我們到了天界，再驚訝不遲。”
“天界好玩嗎？”
“無趣。”
離清撇了撇嘴。
“和神域相比呢？”
“沒什么可比較的，一樣無趣。”
說罷，離清垂眸思索了一下，
“時間尚早，不妨我們先去一個有趣的地方。”
他抬手向右一揮，他們腳下巨大的云彩便向右側飄去。
“如此說來，這天上還是有能讓你覺得有趣的地方？”景舒問道。
“算是吧。”
“那……”
景舒正要開口，忽然有一只毛茸茸四腳獸飛馳而過，還未等她看清，它便化作了人形向前跑去，不一會就不見了蹤影。在此期間，又有幾只動物在他們身旁經過，有飛禽……也有走獸。
“這年頭狗兒貓兒也會飛了。”
“它們都修煉了上百年，有些道行了。”
景舒苦澀地咧嘴一笑，原來這些走獸都比她的修為高出許多，隨即問道，
“既能來到這里，那是不是已經飛升成仙了呢？”
“未必。”
離清搖搖頭，繼續說道，
“畜生道成仙十分困難，即使有了道行，有機會飛升，能夠到達天界的也寥寥無幾。”
“那若是無法飛升，它們又會去哪？”
“自然有它們的去處，阿景待會兒就知道了。”
話語間，他們所乘的云彩已經穩穩地停在了一處仙氣縈繞的白玉石門前。
腳下的云霧散去，展露出潔白的玉石地面，與柔軟的云朵相比，景舒認為還是踩在地面上的感覺更踏實。
二人走到石門前，景舒不禁驚嘆道，
“這不是天門嗎？”
“自然不是，”
離清輕輕搖搖頭，
“要去天界，此處才只過半程。”
“那這里是？”
“此地稱為仙畔，那些上不得天界，又不想重入凡塵的修仙之人，會留在此處。因此，這里應該算是天上最熱鬧的地方了。”
離清挑了挑眉，
“仙族一向冷清寡淡，天界的氛圍相比這里可是差的遠了，阿景要做好心理準備才是。”
眼前的天界中人如此不喜天界，讓景舒不禁更加好奇，那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既然天界如此無趣，那為何人人都想要入仙門？”
“綿長的壽數，深厚的修為，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渴望吧。”
離清繼續問道，
“那么，阿景又為何想要修仙呢？”
景舒仔細想了想，行俠仗義？救苦救難？這好像需要很高的修為，至少要向韶光那樣吧，這是她從未想過，也不敢奢望的。
“我其實并不清楚為什么要修仙……若真的注定不能在仙途有所建樹也無妨，至少跟神君見了不少大世面，也不枉此一生。”
離清看著景舒單純的模樣，也笑了笑，
“無妨，那樣阿景還會有下一世，總有一日能成正果。”
景舒卻搖了搖頭，
“下一世的我，并非今生的我，何必想那么多呢，人要活在當下。”
離清似乎對她的話很感興趣，
“哦？阿景為何覺得，下一世的你便不再是你？”
景舒抬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離清，你從未經歷過輪回，或許不懂。下一世，我有了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生活，那時候，我不再記得今生的事，也不再是景舒了。”
離清沉默了半晌，淡淡答道，
“你說的對。”
踏入石門，撥開眼前的云霧，繁華的街景即刻在眼前伸展開來，這里要比東夷熱鬧的多，街道兩側盡是酒肆，茶樓，作坊，叫賣的商販，熙熙攘攘的人群，讓景舒一時間忘記了他們身處何處，因從未真正逛過街市，她對各種新奇的物件都十分好奇，已然將剛剛還略微有些沉重的對話忘得一干二凈了。
“離清，這油紙傘為何與青云觀的不同，原來可以有這么多花樣……可是天上也會下雨嗎？”
“………”
“離清，這塊玉佩和你的那塊好像，也是隱玉制成的嗎？”
“……”
離清看著眼前蹦蹦跳跳的少女，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回憶起自己上次來仙畔，已經是五千年前的事了……
那時的同行者并不像阿景這般活潑肆意，她沉穩寡言，清冷疏遠，他們離得很近，他卻總覺得很遠……他們一起走過仙畔，像是才剛剛認識的仙友，明明，他們已經相識上千年了……
他講了很多話來逗她開心，她只是以禮貌的微笑回應……
他知道她的心事，可即便這樣，與她在一起，他還是很開心。
而如今，故人已逝，往事如煙。
原來，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了……
從那之后，他從未來過這里，但是再次看到熟悉的街景，深埋于心底的波瀾重新翻涌……
他忽然有些羨慕人族，無論經歷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最終都會忘記，然后從新開始……
對于神來說，一生實在太漫長，他永遠無法去到下一世，無法成為那個不再是他的他。
離清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忽然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見他停下腳步，景舒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轉過頭對上景舒的目光，眼中的情緒還未散盡。
“離清，你怎么了？”
景舒看著他，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沒事。”
他輕輕笑了笑，
“只是有些乏了。”
神仙也會累嗎？景舒本想這樣問，可轉念一想，許是前幾日修補東夷的結界耗費了不少修為，所以才會如此吧。
“那我們不要在此處逗留了，快些趕路吧。”
說著，她便轉身向來時的路走去。
離清望著景舒的背影，開口問道。
“真的……不多留一會嗎，去了天庭，恐怕是不能再輕易去到有趣的地方了。”
“沒關系，我終是不可能在天庭呆一輩子的，總有離開的一日。”
景舒回頭，燦然一笑。
“阿景，對不起……”
離清的聲音瞬時被淹沒在嘈雜的鬧市之中，景舒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眼眸蒙上深不見底的陰影……
他這是怎么了？他垂眸輕笑……
或許是在人間待的太久，沾染了凡塵氣，就連心性也變得浮躁了許多。
神，不是原本就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