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夢昔倒地開始，天空云彩就逐漸濃重起來，無聲無息鋪天蓋地，直至岡仁波齊完全掩入云中，最后，天低得似乎要壓到人的頭頂。

宋明輝將沈夢昔抱到越野車的后座上，蓋好軍毯。

他焦急地不停看著手表，時不時扶起她，單手抵住后心，循著經脈運功。

漸漸，他開始坐立不安，后悔不迭。

他記得朝輝說過，上次她只是昏迷將近五分鐘就醒來了。

也記得她說過，那人殺她如碾死一只螞蟻。

可現在一個小時都過去了，她還沒有醒來，難道，真的要為她收尸不成？

他看著躺在后座上無知無覺的沈夢昔，心里愛恨參半：這個女人，一直就是這樣，無法無天我行我素，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就好比當年產子，他的醫術完全可以保全她的性命，但她一句話不說，直接給自己剖腹，將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丟給他撒手人寰了。這個女人，平日看似柔弱，實則心底里固執如牛，還瞧不起男人，偶然聽她說些好話，那必然是心里又有所圖謀！

他氣恨地使勁抹了一把她有些變干的嘴唇，拿出手機，給宋朝輝打了個電話。

想了想，又從后備箱中，找出一枝綠玉簫來，打開車窗，吹奏起來。

***

沈夢昔已記不清自己在虛空消耗了多少時間，也懶得計算時間比，她翻閱時空翻到惡心，索性再次隨意選了個時空進入。

她在這個時空，首先直奔濱城大赫山，那里沒有桃花山的東組，便轉而去往南極，發現南極冰層果然有玄機。

靈魂升級的沈夢昔，靈識更加強大敏感，她很快發現一處三千多米厚的冰層下，有一個金字塔群，那里有著頻繁的信號傳輸，金字塔群正上方的大氣層，有個灰白色煙霧團，遠看卻形狀不變，近了卻看出在不斷旋轉，這里與岡仁波齊上的虛空是一般模樣，有五色光把守，且兩個通道，一個是紅色靈魂轉世通道，一個是通往地心的通道。

當進入第三個時空，又發現那里的南極有飛碟頻繁出入，細查是某國軍事基地，附近還建有龐大的生物實驗基地。

第四個時空，她發現南極有個大熱水湖，湖底生物繁多，大部分是她從未聽過見過的。

沈夢昔習慣性的，每到一個時空，就會隨機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但不再像以往幾世那樣，幾乎傾注所有心力去助人。

她看過太多時空，經歷太多事情，無比洞悉人心，更清楚自己的渺小。

同時也認為，更多的苦難是那人自身靈魂造成的，她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幫得了一世，幫不了來世。等一個人靈魂覺醒，自然懂得如何自渡。

沈夢昔在一個七位數時空，看到末日喪尸。科技也是一個潘多拉盒子，那個時空的科學家培養的病毒，自主繁衍升級，最后導致大量人類大腦僵化，身體變成行尸走肉，只知無意識地互相撕咬；

在一個五位數時空，她看到一個延續六百年歷史的大秦帝國；

在一個四位數時空，地球霸主是恐龍；

有意思的是，她在一個修仙時空逗留了一陣，悄悄學了許多法術和制符手段。又在一個遠古時空，學習了完整的巫術。

她甚至在一個時空發現了黃梁的轉世，那時他已是個八歲的淘氣包。她歡喜異常，遠遠跟著他，護著他，看他淘氣調皮，看他在這一世父母的呵護下健康成長，足足跟了有半年之久，還是看不夠。

但那孩子逐漸變得夜里睡不踏實，常常驚夢，神不守舍。她深知孩子承受不住她的關注和關照，也明了自己與那孩子的緣分就是這么多了，戀戀不舍地記下時空編號就毅然離開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幸運地翻到了27384時空，就是那個姜姓男子提過的時空，姒離正在那里服刑。

如今的姒離居然只有七色魂了，她沒精打采地據守通道，不知為何情緒忽然失控，對著一個剛剛升空的三色魂魄，伸手就要彈出。

沈夢昔輕喝一聲，將那三色魂攬到跟前，指示它進入本時空通道。

再看姒離，她癲狂地沖過來，狂笑道，“哈哈，雜種！找不到軀殼了吧！我是不會告訴你時空編號的！哈哈哈！”

沈夢昔也笑，“唉，我這種性格真是不好，既然見到了你，就不能不告訴你一聲，有法規在，那當年的殺母殺身之仇，我就不能以牙還牙了。再說，除了祝福，我也沒什么別的本領。所以，那日我只是送了你一把刺魂針，又輕輕‘祝福’了你一下！”九色光中，沈夢昔舉起兩手，笑著勾了個引號，“我祝福你被家族遺忘，祝福你的身體在執法處的空間里腐敗，也祝福你一直駐守時空通道，就像你自己所說，永生永世做個游魂。”

姒離狂叫著撲過來，沈夢昔一把扼住她，聲音變得冷酷，“你放心，我絕不會捏爆你，甚至不會將你彈到另外時空，被既然被鎖在這兒，那就安心地、干巴巴地守在這兒吧！”說完，一把甩開她，自空間中摸出一把刺魂針來。

姒離驚恐地縮成一團，尖叫起來，靈魂的疼痛記憶猶新。

沈夢昔一笑，收回刺魂針，拿出一盤新鮮水果，放到姒離跟前，“哦，我忘了，你沒有七魄，嗅不到啊！”

“你能嗎？你還不是嗅不到吃不到！”

“說的也是，現在我也做不到。不過我比你強啊，我現在有兩個空間，我還可以隨意去到任意時空游歷，說不定下一秒，我就回去了！”

姒離氣得七色光發抖，沈夢昔沖她眨了一下眼睛，開心地一笑，“嘖，就不知道你掉到五色魂會怎樣啊？”說完向岡仁波齊飛去，隨手一揮，姒離又發出一陣慘叫。

沈夢昔照例又去南極，她感應到了風云的存在，不禁感慨風云與姒離的孽緣之深，兩人居然又在一個時空服刑。

她從南極上空的通道進入地心，這里和月球一樣，也有八萬眾的“修理工”維系地球正常運轉，只是不同于月球表面，這里的工作環境更加惡劣，地心溫度極高，靈魂所受折磨更甚。

一個七色魂過來沖沈夢昔行禮，說他是地心負責人，得知她的來意，并未猶豫，直接讓人傳來風云。

風云并沒有她預想的那般狼狽，只是光芒有些晦暗。

他在地心負責磁極轉換的正常運行工作，還有約三千手下。

他沖著沈夢昔笑，“傻孩子，怎么找到了這里？”那聲音里，既有一些責備，也有一絲欣慰。

“要多久啊？”

“多久不重要，時間，只不過是個感覺。”風云笑。

“到底多久啊！”

風云搖搖頭，無奈抬手比劃了一下，沈夢昔看到七色光中是個張開的手掌。

“50年？”

“五百。”

沈夢昔沮喪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看旁邊的負責人，也不避諱了，“我有了自己的芥子空間，你的空間還你吧！”

那負責人做聾啞狀，咳了一聲走到一邊。

沈夢昔早將武陵空間的所有物品轉移到自己的空間，只留了能量球、一些安神符和一幅巫靈的畫像。

她凝神不語，在靈魂深處尋到武陵空間，徐徐將它推向七色光，頓時，靈魂傳來撕裂的疼痛，沒有防備的她痛得一哆嗦。

風云喝止她，“不可！”

她顫抖著沒有停止，干脆長痛不如短痛，猛然將空間推向風云，風云無力拒絕，眼睜睜看著空間沒入七色光團中，嘆息一聲。

沈夢昔半天沒有說話，只慢慢撫觸靈魂的傷處。想來當年，風云也受過這種痛苦。

“你知道嗎，我給這個空間取名叫做武陵空間，武陵，巫靈，多么巧合！”

風云低頭不語，沈夢昔知道他在看巫靈的畫像。

“我走了，父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沈夢昔靠近風云擁抱了他。

兩團光影貼在一起，風云發出輕輕的嗚咽，光芒亮了許多。

飛離地心，沈夢昔聽到風云喊：“孩子，去找501314時空！”

又聽那個地心負責人艷羨地說：“老風，你家丫頭比你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