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海景小區在半山，并沒有被淹，住戶少，安保到位，一切基本正常。金寶庫除了操心一下公司倉庫的水位，就是刷新聞，看到濱城某處老舊樓房坍塌，就會心急火燎地跟女兒視頻，若不是知道宋朝輝和楊光在，他真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女兒接回家中。

其實，濱城多山，東山小區的地勢也不算低了。

但這天，樓下也有救援船駛過了，馬達聲在單調的雨聲中回蕩，引得三人都撲向窗邊，只是除了雨幕，什么都看不到。

沈夢昔看到船上是一個突發急病的老人，此刻正被送往醫院，醫院底層也是一片狼藉，幸而有了提前措施，所有的檢查設備都挪到了四層以上，查看了幾家醫院，都還算是井井有條。

沈夢昔有些佩服宋明輝的魄力了，也佩服那個完全相信他的決策者。調動國家如此大的人力財力物力，防備一場推演出來的災難，這可不是誰都敢做，更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對門蔣玉梅的兒子趙峰并沒有回家，大雨來臨前，他正和女朋友逛街，打算先送她回家，卻因雨勢太大，就此隔在了女友父母家中。

蔣玉梅每每想到這里，就會痛罵幾聲：“自己老娘的死活都不管，跑人家家里當孝子去了！白養了這么個玩意兒！”

關勝男的母親已經四天沒有下樓遛彎，心里憋悶得緊，這幾天，逮著保姆的不是，罵了三回，滿樓都能聽見她狂躁的聲音，不解氣，就敲暖氣管子或下水管道。

鄰里鄰居本就郁悶得厲害，干脆上樓找關勝男說理，關勝男除了賠禮道歉，別無他法。鄰居一來，老太太就當鵪鶉躲進臥室不見人，人一走，她就在背后大罵。

孫純的租戶是兩對年輕男女，只有一對在家，但據蔣玉梅說，這一對并不是真正的一對，而是閨蜜A和閨蜜B的男友，這就有些尷尬了。他們平時都是吃外賣，政府號召存些糧食他們也沒當回事，這幾天，都是求爺爺告奶奶地到上下樓層買食物，買回去又不會做。

再看業主群里，全是沸反盈天的抱怨聲，有的是頂層漏雨了，有的是底層下水道反水了，有的是存糧不足了，有的是電視沒信號了，有的是降壓藥沒有了......

這場大雨，不僅是對公共設施的考驗，同時也是對社區服務以及公民自身素養的一個檢測。

整個自然界，似乎只剩下單調的雨聲。

灰暗的世界，莫名的詭異。

蔣玉梅時不時到電梯間喊一嗓子，或者拍沈夢昔的門，沒話找話，后來干脆把自家的門敞開，她害怕了。

“養個兒有啥用？都是給人家養的！”說完還不忘記擠兌宋朝輝和楊光，“你倆不回家，你媽罵不罵？”

沈夢昔見她無事，就去關門。

蔣玉梅急得拍門，“歡喜啊，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沈夢昔又打開門，“要不你進來？”

蔣玉梅又猶豫起來，不肯進門，沈夢昔等了兩秒，毫不猶豫關門。

樓下又傳出關母不成句的罵聲，楊光無奈地搖頭，“我看那個法醫很有素質的，她母親怎么這樣？”

“老太太是老年狂躁癥。心氣比年齡高，近年腿傷了又不利于行，嘴又跟不上腦子，于是就表現出暴力的一面?！鄙驂粑艉芡殛P勝男。

宋朝輝也露出同情之色，“關醫生真是不易?！?

楊光又想起自己的姥姥，“我姥姥一直是特別溫和的性格，從來不和人爭執。”

“嗯，溫柔是最有力的力量，必須得是足夠強大的人，才能擁有的品格?！鄙驂粑糇猿?，“我大概永遠也做不到溫柔。”

“你已經很棒了。女性的韌性，遠超男性，這個是毋庸置疑的。”宋朝輝說。

***

沈夢昔坐在臥室里，看似在打坐，其實，她在忙碌。

城市里，幾乎所有的大型超市，都設置在商城一樓或者負一樓，雨水來勢兇猛，根本來不及轉移和搶救食品物資。

沈夢昔慶幸自己發掘了靈識移物的能力，她每天都用靈識搜索受災的超市，遇到無法搶救的物品，就收取到空間，很快，空間一角就堆了大量的米面糧油，熟食魚肉。

再將物品粗略分類，分配到老城區居民樓的住戶門口。

一直忙到累得坐著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宋朝輝焦急地看著她，“歡喜你怎么了，怎么叫門你也不開，我怕你生病了?！?

沈夢昔無力地搖頭。

“別哭，我始終陪著你，雨再大總有停下來的一天，你別怕?！彼纬x輕輕擦去她眼角的一滴眼淚。

沈夢昔竟不知自己哭了，有些赧然，“沒事，有點累?！?

“在練功嗎，坐著睡著了？或者是，太久沒有出太陽的原因？”宋朝輝笑著喊：“楊光！快來！給歡喜來點陽光！”

楊光應聲笑著進來，“來嘍！”

沈夢昔坐起來，抽抽鼻子，笑道：“誰煮的面啊，好香！”

楊光說：“我只會煮方便面，不好意思，我們兩個飯桶，把你家食物都吃空了?！?

沈夢昔起身打開儲藏間的門，指著里面存放的食物說：“看看，夠不夠咱們吃半年？”

只見挨著北陽臺的一個七八平米的小房間里，兩個貨架擺滿了米面餅干，速熱食品，還有各種菜干臘肉，倆帥哥驚呆了兩秒，愧疚感頓消，楊光豎起拇指，“這也太有先見之明了！”

大雨下到第七天的時候，人們都慌了。

這是要下到地老天荒嗎？有些片區的居民樓停電停水了，有的連廁所都不能用了，直接把穢物扔到樓下水中；有些家庭儲備的蔬菜水果不夠，開始叫苦；遷移到酒店的低樓層住戶更是怨聲載道，網上也開始大量出現負面報道。

沈夢昔每天用靈識和空間轉運物資給急需的居民，網上也登出許多感謝的帖子，說近期家門口有大袋米面餅干出現，翻查監控都是一閃之下，就出現食物，并不見人影，大家都說是神秘天使出現，也有說是菩薩顯靈的。還有人專門開設了一個主頁賬號，誰有急需的物資藥品，或者急事，就在上面求助。

沈夢昔自然也關注了賬號，并盡其所能的幫助他們。

她記得風云說過，“你若當這個守護巫師，好歹還能剩十個億！”

她苦笑，她有何德何能，不眠不休也護不住一個城??！

她問宋朝輝，“你哥說沒說，這雨要下多久??？”

宋朝輝搖搖頭，拿起電話，“要不我問問他?！?

“別了，他如果推演出來，一定會告訴你。”

正說著，宋朝輝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是宋明輝，兄弟倆聊了不到一分鐘就收線了。

宋朝輝臉色奇差，“歡喜，楊光，你們信不信，我哥說，這場雨要下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沈夢昔驚了，天漏了嗎？

楊光也說不出話來。

“真要死那么多人嗎？”沈夢昔喃喃說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天爺果然一視同仁，不會高看人類一點點?！彼纬x呵地一笑。

沈夢昔接口，“人類憑什么比其他物種高貴，人類是這個世界的有害菌，人類一出，萬物皆枯。”

三人席地而坐，相顧無言。